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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连环奸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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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道,奸情出人命。这桩九命连环案的起因也发自奸情。

话说明朝天启年间,河南某县城里闹市区东侧有一条僻静的胡同,名叫喇叭巷。刺叭巷里居住的大多都是石匠、木匠、泥瓦匠等下层工匠。

这一天,几个石匠早早收了工,来到巷口的熟肉店。

为首的赵大柱掏出一把散碎银两,放在柜台上说:“我们弟兄今天要聚一聚。掌柜的,把你那上好的牛肉、猪肉、蹄筋,每样给包上几斤。有什么好酒再来上一坛。”

掌柜王长贵平日见这些工匠收入微薄,从来不肯如此大吃大喝,心中不免诧异,忙试探道:“今天这般出血,莫非有什么喜事?”

“不瞒你说,我们工伙里有个倔脾气大老黑,三个月前因点鸡毛小事和领班工长常德顺拌了几句嘴,从那以后两人一直不说话,大伙儿也跟着不痛快。今天弟兄几个总算把他们说和通了,晚上,老常让我们陪着老黑到他家喝一顿,热闹热闹,也算有个了结。”

“噢噢,应该应该,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王掌柜嘴里说着,忙招呼伙计切肉、搬酒。 不一刻 这伙人径自出店,向工长常德顺家走去 。得知大老黑去工长家吃酒。王长贵不由得暗喜 ,只盼天黑 。

原来,王长贵本是浪荡子出身。 早年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而尤其善于眠花宿柳 。无奈几年之后,家产荡尽,不得已才开了间肉铺。一年前暮春时节,王长贵依着店门,向街市望去。店门外两株桃树结满了粉红色的桃花,微风吹拂,花影轻摇,弄得他一阵阵魂不守舍,春心荡漾,暗想着若有一美人自天而降,供自己消遣,该是何等的福气?

正思想间,突然,桃树后果然转出一风流少妇,王长贵瞪大了眼睛,但见这妇人轻移脚步,款款走来,远远看去真好似嫦娥出月宫,仙女落凡尘,待走近些,更令人眼花缭乱,竟长得满脸都是俏,浑身都是娇,真叫唇似一点樱桃,鼻梁俏丽妖娆,淡白梨花貌,轻盈杨柳腰。

只看得王长贵骨软身酥,本想上前搭讪,又觉不可造次。

不料这女人竟向他投来一个媚眼,并含嗔带笑道:“大哥,怎么这样看人呀,我又不是你案子上的肉。”

王长贵心想,你是我堂屋里的肉才好呢,嘴上却试探着说:“岂敢岂敢,只怕小店连大姐这般品貌之人光顾一下的福份都不会有。”

“怕什么,莫非大哥能吃了我?”

这女人并不怯步,随王长贵进了肉店。

一番长谈,王长贵得知这女人叫李翠莲,本是新来工匠大老黑的婆娘。王长贵见过大老黑,此人五大三粗,憨头愣脑,全没有一点惹人处。

王长贵连连叹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女人平日也嫌老黑只知吃饭干活,回家倒头便睡,可怜如花似玉的小佳人,就这样被不善风情的大老黑置于脑后,弄得个冷冷落落凄凄清清。

王长贵引逗得这妇人说出这等实情,心中喜不自胜,于是施展千般手段、万种温情。李翠莲在大老黑身上哪见过这个,如今是干柴遇烈火,神荡魂摇,王长贵乘机而入,上前抓住李翠莲的一双小手,李翠莲也不反抗,不知是哭是笑,一头扎入王掌柜的怀里。二人就做成了好事。

俗话说:“淫心一开,如覆水难收。”自此以后,这二人鬼鬼祟祟,常常在背人处苟和厮混。

闲话休提,书归正传。王长贵得知大老黑今夜去工长家吃酒,料想必不会早归,说不定这些粗人喝起酒来烂醉如泥也未可知。

天还未黑,便早早关了店门,精选了几块肘子、酱肉放进一个小袋。待到夕阳西坠,弯月初升,他悄悄锁了店门,径直向李翠莲家奔去。

王长贵来到李翠莲家门前,轻扣门环,就听里面悉悉嗦嗦一阵衣裙拖地声,李翠莲将门微启,含笑说:“你咋这般耳尖?我还刚知道黑子到工长家吃酒,怕来不及唤你呢。”

王长贵一闪身躲进门里,随手扣住大门,上了闩,轻声耳语道:“心有灵犀嘛。”

随后二人相拥进屋内。王长贵从提袋里倒出熟肉,李翠莲端出好酒,摆在小炕桌上,四目相对,眉眼传情。几杯之后,二人滚在一起。事后,王长贵掀起窗帘一看,三星高挂,已过夜半,他起身就要走。

那李翠莲怎肯放过,拦住道:“天色这么晚了,只伯黑子也不会回来了。你一走撇下我孤孤单单昨能熬到天明?

王长贵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倘若大老黑突然回来,你的脸面往哪儿搁,再说岂不断了咱们今后的来往?”

李翠莲听罢,只是不断地叹气,说:“你我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你就没什么打算?”

正此时,突然院门“咚咚”一阵响,随后传来大老黑醉醺醺的叫门声。二人不禁慌了手脚,乱成一团。

王长贵只是抱怨,“坏了,坏了,都是你这娘们拖住不让我走,被堵在屋里,这该咋办?”

“咋办咋办!你就会说咋办!”

此时李翠莲反倒冷静下来,穿鞋下炕嘴里说:“原只以为你是个硬汉子,谁知你软得像滩泥。终不成把你个龟儿子交出来也就罢了。”

王长贵被激得心头火起,掂着钢刀:“你……”

李翠莲撇嘴一笑道:“你有那个胆量吗?还不快躲起来。藏在门后,等他睡下你再走。”

院门外的大老黑早已等得不耐烦,正待又敲门,便听李翠莲说:“来了,来了。半夜三更的,总得给人家个穿衣裳时间。”

大老黑吃了一顿和气酒,身子踉跄,脾气却好了许多。听了李翠莲的话,一点儿也不恼,只是“嘿嘿嘿”地笑着。

进屋之后,看见炕脚桌上的杯盘也未起疑。李翠莲忙整好被盖,只催他上床入寝,他却说一丝儿睡意也无。他不忙睡觉,让李翠莲泡上一壶茶,咕咕咕喝个不停,边喝边滔滔不绝向妻子述说一晚上的状况,什么常工长够朋友,有心胸,赵大柱义气,咱再和人家作对说不过去等等。

这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听得李翠莲极不耐烦,却又不好发作,只得不时应付一两句。

最苦了躲在门后灯影处的王长贵,他大气不敢出,腿脚不能挪,几次想撒腿跑出去,门却就在大老黑坐着的炕沿边,而且不知为什么,李翠莲又把门闩了个严。他只能心里叫苦,暗暗叫骂。

约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大老黑说:“尿上一泡,睡吧。”

这王长贵如同得了大赦一般,只盼着老黑开门出去小解,自己好乘机溜掉。

谁想,大老黑正要拉开门闩,李翠莲突然说:“别出去了,家里有尿盆。”

哎呀,坏了!这尿盆就在王工贵脚下。王长贵叫苦不迭,大老黑已一步向他迈来,他慌张张急忙抽出剔肉刀,举刀在手,防备万一,不想却把尿盆碰翻。大老黑听到一声响,向黑影处张望,嘴里问着谁?脚下却被碰翻的尿盆绊了下,一个踉跄向前跌去。王长贵一见铁塔般的大老黑两手前伸扑向自己,忙伸出剔肉刀,刀尖正抵大老黑胸口。只听“噗嗵”一声,可怜大老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来,就已气绝身亡。

王长贵这厮吓得嗦嗦发抖,喃喃道:“你可害苦了我!”

李翠莲也脸色刷白,半天做声不得。

只一刻,李翠莲缓过劲来,说:“咱们要想成就长久夫妻,也只此一法。这事我早想好了,今天我留住你闩上门,为的就是有个结果,你不杀他,他就杀你,所以,也容不得你手软。这也不是我逼你,他是命该如此。”

“可,可这尸首怎么办呢?”

“怎么办?你这大男人,莫非什么事都得我们妇道人家想主意?”

到了这个份儿上,王长贵也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杀人他是生手,杀猪剔肉却是行家。他咬咬牙,狠狠心,只一会儿就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黑肢解了四、五块。接着二人收拾现场,掩埋血迹。待到鸡鸣时分,王长贵悄悄地溜出院门,看看左右毫无声息,急拨腿消失在僻街背巷中。

王长贵、李翠莲杀人之后,又密谋了什么暂且按下不表。

第二天一早,老常起身唤醒了东倒西卧的工友,赶往工地干活。干了一天也不见大老黑来上工。常德顺只以为老黑昨夜回去得太晚,早上起不来,也就没当回事,并不曾往心里去。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工地正要间歇,忽然从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孩子,高呼着“常大伯,不好了!你家门上来了个女人,哭哭啼啼嚷着跟你要她的丈夫。你赶快回去吧。”

常德顺一听,不禁愕然,急放下手中活计向家奔去。众工友弄不清怎么回事,也都相随而去。

三弯两拐来到常家门前,果然见一女人披头散发,嚎啕大哭,惹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常德顺拨开众人,来到女子跟前,这女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更加大放悲声,连连喊道:“你还我丈夫!你还我丈夫!”

常德顺不由得头皮发麻,一阵懵懂。待一细看才认出这女人正是大老黑的妻子李翠莲。

忙说:“弟妹,怎么回事?慢慢说。”

这女人揪住老常的衣领并不放松,急急问道:“大老黑昨晚是不是在这你这儿喝酒?”

“是,是啊”

“那他现在在哪儿?”

“他,他后半夜回去了。”

“胡说!我昨晚整整等了他一夜,未见他面,到现在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好狠心哪,你把我丈夫藏在哪里了?你快说,快说呀!”

这老常听到此处,才觉得事情不妙,连忙说:“我怎么能藏他。老黑昨晚酒是喝得不少,莫非醉倒在地上?”

李翠莲不依不饶,眼泪刷刷往下掉,嘴里嚷道:“你扯谎!路上我寻了个遍,哪有他的踪影!我知道,三个月前,我丈夫和你吵过一架,你怀恨在心,就趁昨晚下了毒手。你好狠哪!老天爷!我丈夫死得冤哪!”

说着捶胸顿足,呼天喊地,任人们怎样相劝就是不起。

赵大柱等工匠心觉蹊跷,明知常德顺冤屈,但又觉得这女人可怜,若找不见大老黑怕此事也不完结。于是分头到各处去寻,直寻了半日,哪能寻见?待他们再赶回常家时,常德顺和李翠莲已被官府带走。

此地县官姓胡名奎,乃是武举出身。虽然文墨不多,办事却雷厉风行。胡大人一听他所治下的地面出了人命大案,立即升堂审问。

一干人犯带到,胡奎让他们一一道来。

那李翠莲此时泪痕未干,嗓音嘶哑,却仍巧舌如簧,如此这般一说,胡大人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向常德顺喝问道:“你还有何话讲?”

常德顺纵然浑身是口也说不清,只是一个劲地喊:“大人,我冤枉!冤枉啊!”

胡大人历来最怕听“冤枉”二字,他常讲“本官治下,岂有冤哉!”因此,这常德顺不喊冤还好,一喊冤不仅火上浇油。

胡大人双眉高耸、二目圆睁,一拍惊堂木,断喝道:“呔!大胆狂徒!为区区小事,竟杀人害命,其心多狠,上得堂来,拒不招供,反倒喊冤,其性多刁;看来,不动大刑你也不招!来呀!拖下去重打八十大板,看你的嘴硬还是老爷我的板子硬!”

忽拉拉,如狼似虎的一群衙役扑将上来,不容分说,将常德顺拖倒在地,随着一阵水火棍重重打落下去,老常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蜡黄的脸上流落下豆大的汗珠。不刻即皮开肉绽。

“招也不招?”

“冤……”

“好啊!看来你是铁口钢牙!不是凶犯怎能耐得住此等皮肉之苦!来呀,给他再上重刑!”

胡大人一声令下,大堂上又甩出一套刑具——栈子。

这栈子是何物?此物不大,只是用六根七、八寸竹片做成,每个竹片上穿两条连环牛皮绳,形同小木栅。用刑时,将犯人双手合十,手指插入竹片间,而后由两人各拽一条皮绳,分向两边拉去,于是皮绳拽竹片,竹片挤手指,越勒越紧,用劲大时,能把十指连根挤碎。更有甚者,用此刑时,还同时在指甲缝内钉入竹钉。

常言道:十指连心,指头碰破点皮尚且疼痛难忍,何况此刑?那常德顺虽是个硬汉,也再承受不下,栈刑一动,当即疼得昏死过去,待用冷水泼醒,老常已面无人色,只得承认是自己杀了大老黑,并移尸效外,招供画押,只求速死。

胡大人见常德顺已招,转身对李翠莲道:“大老爷已为你申冤,你回去吧。”

那李翠莲千恩万谢离去,常德顺被打入死囚牢内,只待寻见尸首,即可结案。

胡大人迅速审明案情马马虎虎退了堂,却苦了两个寻觅尸首的仵作。这二人一个叫张发祥,一个叫董占胜。胡大人限他们三天找见死尸,这二人三天里玩命般地在城里城外搜寻,哪见踪影!再恳请三天,仍然徒劳。

如是者三,胡大人不禁又怒从心头起:“老爷审案尚且不用半日,你们寻尸竟用这么久?看来也是皮肉发痒!似你等无能之辈不打怎行!来!先打四十大板!再限三天。如逾期不到,定与案犯有牵连!按同谋处斩!”

“啪啪”四十大板打毕,押下公堂。

张发祥、董占胜叫苦不迭。这些如狼似虎之辈,平日在胡大人手下狐假虎威,对百姓吆五喝六已成习惯,哪里想到今日为一民间案拖累,竟遭此皮肉之苦,真是冤哉枉哉。但老爷说一不二,不容人辩,无可奈何,还得拖着伤痛之身进行无望的寻觅。

傍晚时分,二人来到郊外的一条小河边,再也拨不动腿,于是暂且坐下休息。人常说触景伤情,这条小河本是水一条支流,三弯两拐流到此处,形成一个死湾。除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桥外,人迹罕至,再加上常年落叶覆盖,水不免有些发臭。董占胜、张发祥面对着这发臭的死水,想着自己三天之后仍找不见死尸就将同时被斩,和这死水一般再难复生,不禁悲从心头起,痛哭失声。

哭着哭着,董占胜忽然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这个臭水湾倒是个藏匿尸首的好地方。”

张发祥说:“可惜没有。”

董占胜说:“没有我们可以让他有。”

张发祥忙擦净泪水,瞪大眼睛。就听董占胜继续说:“你我岂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胡大人不是让咱给他找见大老黑的尸体吗?假如大老黑的尸体落在此处,让水泡上几天,也早就面目皆非, 谁还能辨出?”

听董占胜这么一说,张发祥两眼只是死盯住水面,似乎大老黑真的就藏在水里。看了一会又是连连摇头。

董占胜说:“古人有移花接木之术,偷梁换柱之招,我们要是弄上具尸体,在这里泡上三天,然后交差你看可好?”

张发祥忙答道:“好当然好,只是我们要能找见尸体,何至如此作难?”

董占胜说:“别急。你看,那尸体不是来了吗?”

张发祥抬起头来,只见远处“叮呤呤”一阵铃响,一条小毛驴向这边走来。毛驴上悠悠自得地坐着一位白发老翁。这老翁大约刚喝完老酒,面色微红,两眼含笑,嘴里哼着山野小曲,煞是怡然。这条路对他来讲已是熟径,驴将过桥,他仍漫不经心一任那驴儿缓缓而行,全然不知一场大祸即在眼前。

董占胜、张发祥躲在暗处,偷眼四觑,见暮蔼四合,天色迷蒙,远近除老翁之外,全无人烟。于是邪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急匆匆一跃而起,到了桥上,一个突然揪住笼头,另一了狠命一推,那老翁只来得及“啊呀”一声,就一头朝河中跌去,小毛驴受此惊吓,狠命挣脱缰绳,头一扬,腿一尥“噔噔噔”三蹦两跃,跳下桥头,发疯般地向远处奔去。

这二人不敢怠慢,绕路下河,寻见老翁,老翁已头碰河底碎石,鲜血淋漓,气绝身亡。董占胜拿出随身所带剃刀将老翁胡须斩草除根,尽数剃掉,又将死尸拖入死水湾,用一块大石压在水底。一切处置完毕之后,天色已晚,二人鬼鬼祟祟潜回城中,只等三日后报案交差。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日时间转瞬即过。

这一日,胡大人得知仵作已在城东十里死水湾寻见大老黑尸体。胡大人大喜过望,立即命人去传李翠莲,以便前往认尸。

却说这李翠莲正在家闲坐,忽听大人传她,不禁心惊肉跳,以为案发。及至问明是让她认尸,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急忙穿好素服,随胡大人等一干人马来到死水湾前。只见众差役从水内捞出死尸,晾在岩边,那死尸头颅破碎,又经三天水泡,已面目模糊,再加其时正逢盛夏,一股恶臭扑来,众人都掩鼻不迭。

唯李翠莲一见尸体,放声大哭,早已是眼泪滂沱。那真是凄惨惨哀声动地。胡大人于是立即命人帮助李翠莲为死者更换衣衫,就地掩埋,并对李翠莲好言抚慰一番之后,打道回衙。

离城三十里有一个小小的村镇,唤做十字坡。在这十字坡下住着一户人家,户主刘三,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这刘三万般皆好,唯爱贪些小便宜。

有人开玩笑说他“见了铁猫也能拧个耳朵,”

他听了并不着恼,反嘻嘻笑道:“谁见了银子也不会往外扔。”

久而久之,人们就给他起了个不太雅的诨号铁猫。

这一日,铁猫卖货归来,吃饱喝足,灯下一盘算,所卖货物不多,虽然他明知现在时值夏日,生意本是淡季,但也不免有些惆怅。唉叹几声,无可奈何,就到外面解手。

刚出院门,就听见“叮铃铃”一阵铃铛响,他心中十分诧异暗想,什么人这般时分还骑驴上门?及至细看,并无一个人,只有一条小毛驴跚珊走来。刘铁猫上前一把抓住笼头,顺驴背一摸,这驴竟一身汗,如水洗一般,四蹄踏地,似站立不稳,看来疲惫不堪。

刘铁猫当即想到,这不知是谁家走失的。好,不管是谁家的,先牵入我的后院,若有人认领,少说也得给个一二小钱酬谢,牵入后院拴好。回屋以后,对他婆娘一说,那婆娘也十分高兴。二人又一合计,得点小钱的酬劳不如把驴杀了卖肉得的便宜大,于是一拍大腿说干就干,不消半夜,那活生生的小驴已变成了入口的佳肴。

第二天,刘铁猫也不远走,只在镇上便把驴肉卖完。只可惜空剩一张驴皮不敢就近出售,须待日后下乡时,卖给外村,也算是一笔收入。

又过几日,刘铁猫备了货,启程往偏远处做生意,不免将这张驴皮带上,期待脱手。他行行止止,穿村入户,不日来到一个秀丽的村庄,唤做桃花村。刘铁猫对此地并不陌生,他每年或买或卖都要来上一、两次,来得多了,不仅知道此地风光秀美,村民厚道,而且还结识了一个叫做张伯年的熟人。

张伯年夫妇年过六旬,仅有一女儿嫁往外村。此老生性好客,凡是有路过此村者,不管熟识与否,渴供茶,饥送膳,甚是豪爽。刘铁猫知此人脾性,于是每次进村来,说两句客套话,都能换得一顿吃食。

这次也不例外。铁猫进了村,并不急着卖货,先往张家而去。

刚入院门高喊道:“张老伯,张老伯……”

却无人应声,及至进屋,却见张老伯的女儿及六、七个村民围着炕上抹泪的老太婆,唯不见张伯年。

屋内人说,前些日子老夫妇的女儿女婿捎来一信,说是要给他们的小孩过生日,请二老前往小住几日。那时,老太婆身体不适,不能前去,只打发老翁一人骑驴上路。临行前再三叮嘱,让他早去早回,不可贪杯。老汉满口允诺,并说不出一二日定归,谁知一走四五天没见影,老太婆放心不下,请村民顺路者到女婿家催问。

女儿、女婿闻知大惊,说:“他老人家只住了一晚就急着回去了!”

于是匆匆赶回娘家,并遍说邻居方寻找,至今已数日。仍无下落。

刘铁猫听到此处,也不觉凄然,忙说:“张老伯好人哪,可万万不要有个好歹的。”

接着又对老太婆说:“老婶子,你家有事,我也不便打扰,我走村串户也替你们寻访,也许能找见老伯。眼下,你们有何需要的东西,尽可从这担子里拿来用。”

碰到旁人危难之际,有时小气人也变得慷慨。尽管张太婆连连摆手,刘铁猫还是一下子揭开了货郎担的箱盖。

箱盖一揭,张老伯的女儿一眼瞟见了箱底的皮,于是她下得炕来,展开驴皮,细看之后猛然叫道:“妈,这是咱家那头小驴的皮,就是我爹骑着的呀!”

只一声喊,全家空气骤然紧张。

张老太道:“女儿,看准了,可不能瞎说呀!”

女儿道:“我看得准。去年我回娘家时,有一天,见这小驴儿跑出来啃树,就忙扔过一把锄头,想吓跑它,不料锄尖落在驴背上,砍破了一个伤口。您看,这不是吗!”

众人听罢,早有人上去扭住刘铁猫:“好你个黑心货郎!说,你说哪儿弄来的驴皮!杀驴之人,定是害命之人!说,快说呀!”

张老太原本对寻夫还存一线希望,如今一见驴皮,想着驴儿被害,老伴也定遭不测。

她颤抖双手,指着刘铁猫,“你、你……”一语未了,急火攻心,猝然倒地气绝。

至此,刘铁猫才突然明白自己陷进了一个跳不出,洗不净的泥坑。欲说驴皮是买的,必须要交出卖主,欲老实承认是自己杀的驴,又恐挣不脱害命的嫌疑,他不禁如五雷轰顶,万箭穿心,手足失措形同木鸡。这真是:为图小利罹大难,事到临头悔已迟。

桃花村村民一见老太婆也不幸丧命,怒不可遏,当即扭住刘铁猫连推带搡去往县城告官。一伙人前簇后拥,待赶到县城已是正午时分,城门开处人头攒动,数名衙役前面开路,衙役身后却是一辆囚车。

犯人被五花大绑,背后插着一白纸红叉的索魂招,上书“杀人犯常德顺,斩!”等字。

囚车押到刑场,衙役催散众人,胡大人一声“行刑!”刽子手手起刀落,“喀嚓”一颗人头滚落地上,满腔热血顺脖颈喷涌而出,尸体却不倒,围观众人无不掩目骇然。

恰此时,一个人踉跄跑入刑场,抱住死者头颅大哭,此人乃工友赵大柱。

大柱边哭边说:“常大哥,你受此冤枉都是兄弟之过。当初,若不为你们撮合,怎能惹此杀身之祸。大哥,你冤枉啊!我赵大柱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寻着真凶,为你伸冤,大哥,你倒下吧…”

尸体方才倒地。此后,赵大柱果然变卖衣物,筹集银两,声称谁若窥知真情谢银若干,以查访凶手。

却说胡大人行刑完毕,打道回衙。

途中,桃花村人拦轿喊冤。胡大人正在兴头上,听张家女儿细说原委后,不但没动怒,反而哈哈大笑道:“怎么不早告两天,若及时报案,今日岂不一块儿处斩,也让他有个伴儿。”

刘铁猫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回到衙门,刘铁猫心存侥幸,还想分辨,胡大人的刑具已又甩出。想这刘铁猫怎如常德顺般硬汉,未及片刻,即屈成招。当夜一头撞死在死囚牢内。

此后不久,县令胡大人因“政绩卓然”升迁到府。

且说自常德顺被斩之后,王长贵、李翠莲这一对奸夫淫妇暗暗窃喜,自以为得计,此案已成定局。但是又听说赵大柱等人不服,暗中不断查访,而且也到过李翠莲家两次,虽是以慰问看望为名,却也流露窥探之心。因此,这二人不敢造次,平日小心谨慎,回避来往,只待人们对此渐渐淡忘,再行好事。无奈淫心难忍,王长贵偶而也乘夜半无人之际,潜入李家,厮混一番。

这一日已值午夜,王长贵黑衣黑裤装扮一番,又躲躲闪闪来到李家,正待叩门,不想轻轻一推,那门竟是虚掩。他心中大喜,暗想到翠莲想是知我要来,故意留门。于是窗下轻唤翠莲,随即一转身进入屋里。

他不知这门其实并不是李翠莲所开,而是一个窃贼所为。这个小偷儿名叫黄小五,是个专干黑夜营生的“梁上君子”。

今夜正在前巷一大户人家做案,不想看见王长贵鬼鬼祟祟的身影,他怕被撞见,急于躲闪,恰恰来到李翠莲门前,于是轻拨门闩,隐身院内,以避来人。不料来者竟也入此院,而且唤开屋门进入屋内,黄小五不禁大奇,暗想到此非偷鸡摸狗之人,乃是寻花盗柳之客。只不知此人是谁,又是如何与这贱妇勾搭成的?

想到此,他竟忘了要继续行窃,而是偷扒窗外侧耳细听,只听里面一阵卿卿我我之后,那女人道:“亲哥哥,案情已结,你我何必仍是这般见不得人?还是快些寻媒人把我娶过去吧。”

这男人说:“不可。案情虽结,可赵大柱等并不死心,听说还出赏银查访凶犯。倘若咱们急着成亲,岂不叫他们疑心。”

“疑心又能怎样?反正他们找不见真凭实据。”

“这倒也是,真凭实据在咱们身底下,只怕神仙也不知。”

“唉,说是这么说,只是这死鬼堵在炕洞里,也不知烂掉没有,害得我连炕火也不敢好好生。”

这黄小五听到此处,不禁又怒又喜。所怒者奸夫淫妇心肠太狠,因奸杀人却又填尸炕洞,所喜者天赐一发财良机。于是他也不再多听,转身出院,自回家中。

第二天,黄小五去工地上找到赵大柱,问道:“找见杀害大老黑的凶手,你给赏钱一百两银钱,可是真的?”

“岂能有假。”

黄小五便把昨夜所见所闻一一告与赵大柱。赵大柱按捺不住,当即拉着黄小五就走。

一个时辰以后,从李翠莲那黑黑的炕洞里,刨出了被肢解数块的大老黑残碎的尸体。

赵大柱等人也不多说,只是用铁钳般大手将她提起,直奔县衙。

新任县令周仕琪立即升堂,审过李翠莲,又令捕快抓来奸夫王长贵。二人见事已败露,狡辩无益,遂招供。

大老黑尸体既已找到,那么臭水湾仵作发现之尸又是谁?周大人传董占胜、张发祥拷问。董、张二人已吓得面如土灰,看看万难搪塞,即据实供出桥下害死老翁一节。周大人这才知道,两案乃是一案,无辜受害者除工长、工匠、老翁、老妪外,货郎刘三也是一冤魂。

黑夜,周大人辗转反侧,不能入眠,遂披衣而起,亲草呈文。呈文中除对案情据实上报以外,也弹劾了前任县令,现任府尹胡奎。

呈文曰:“淫妇奸夫,心狠手毒,杀人匿尸罪不容恕;恶役害命,如狼似虎,为已脱身,残害无辜;四犯罪恶,罄竹难书。而原任县令胡大人,飘飘然自以为是昏昏然闭塞视听,设严刑以逼供,养恶徒以杀生。似此等昏官,治一县则害一县,治一州则祸一州。今原凶待剪,昏官怎容!愿朝廷明查严惩,以做效尤!”书罢,命人快马呈报刑部。

大约过了月余,朝廷遣使下达批文,奸夫淫妇王长贵、李翠莲万剐凌迟,仵作董占胜、张发祥斩首示众,行刑之后,万众欢呼。

周仕琪正待问来使:为何对昏官胡奎只字未提,不料来使先说:“周大人,朝廷命你速往州府,接任府尹。”

周仕琪忙道:“那胡奎怎样处置?”

来使说:“胡、胡大人嘛,已升刑部,现已赴京走马上任。”

周仕琪忽尔一愣,继之哑然苦笑。

第二天,正当赵大柱、常大嫂等百姓前来县衙拜谢县令周大人之际,却前屋后院遍寻不见,及至来到大堂,只见一顶乌纱,一方官印悬于梁上。案牌前方一张白纸,留有两行大字,系周大人亲书。为“苦与昏官同流,何如荒野牧牛!”人们始知周大人乃弃官他去。此后再未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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