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斯蒂法诺传(5)：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河床“机器”五重奏

关于迪-斯蒂法诺家族的两个儿子该何去何从，决定性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一天凌晨天还未亮，当两个孩子被农院里的公鸡叫醒，准备起身去做农活，老阿尔弗雷多觉得应该对生活做一次激进的改变。如果不是这灵光一现，或许两个儿子即将面临永久的放逐。迪-斯蒂法诺家族仍然跟布宜诺斯艾利斯保持着联系。他们在卡拉沃沃街的房子仍然保留了下来，用老阿尔弗雷多和欧拉莉娅的话来说，他们还拥有在首都的商业和娱乐中心。他们还会时不时地周末全体出发，做轻轨电车从弗洛雷斯前往河床新建造的体育场。这座新体育场接受了阿根廷政府的低息贷款，获得了相当程度的政策倾斜。那座体育场就是现在闻名于世的纪念碑体育场。小阿尔弗雷多还清晰地记得和全家一起前往纪念碑体育场观看河床对阵智利球队科洛科洛的比赛。就在第二天的日报上，刊出了一张大幅照片，上面包括了小阿尔弗雷多和他的父亲站在看台上，虽然很小但能够清晰地辨别出来。当然，他们只是在无数的球迷群体中间作为比赛鸟瞰的背景。

四十年代纪念碑体育场的盛景

迪-斯蒂法诺家的孩子们几乎为河床倾倒。河床队是全国范围内最有影响力的俱乐部之一。他们为了河床队的状况殚精竭虑，也时刻关心着球队死敌的状况。他们能够如数家珍地说出球队顶级球员的名字，他们非常自信，也不断地更加相信，阿根廷国内的联赛水平就代表着世界最顶级的水平。在洛斯卡尔代斯的迪-约里奥酒吧里，有一个在当时非常高级的收音机，而在街角的顶上有一个巨大的高音喇叭，占据了很大的空间。根据迪廷和阿蒂利奥-迪-约里奥的回忆，小阿尔弗雷多经常到酒吧里来，把耳朵凑到收音机旁，听河床队比赛的现场解说。和阿根廷成千上万的人一样，他被解说员拉洛-佩里西亚里生动的解说深深吸引。也想很多阿根廷人一样，他为河床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强大的攻击能力所折服。

广播时代的阿根廷著名解说员

自从职业化以来，河床队获得了一个响亮的称号，“百万富翁”。获得此名的原因在于，为了组建这支球队，俱乐部老板投入了超过百万比索。阵中有不少响当当的名字，比如中锋巴拿巴“野兽”费雷拉，还有具有创造力的中场指挥官卡洛斯-佩乌塞莱。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这些大球星们为河床队夺得了三次阿根廷联赛的冠军。佩乌塞莱同样是1941年全国联赛冠军队伍的成员之一。他完全能够掌握比赛的节奏，拥有协助提升队友水平的能力，他在场上的行为不可预测，总能通过简单的动作给对方防守带来混乱。在接下来的十年中，佩乌塞莱转换了身份，变成了一名主教练，同样给球队带来了极大的影响。他是一个有战略眼光的人，一个眼光犀利独到的天才发掘者。

河床队三十年代的功勋球员、四十年代的功勋教练佩乌塞莱

要是没有佩乌塞莱的细致指导和对比赛的深刻理解，就没有后来所谓的“机器”。这个名字是对河床鼎盛时期阵中的五名球员的合称。他们包括胡安-卡洛斯-穆尼奥斯、何塞-曼努埃尔-莫雷诺、阿道夫-佩德内拉、安吉尔-拉布鲁纳和菲利克斯-卢斯托。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期，这五名前锋构成了河床队进攻的核心阵容。 在佩乌塞莱鼓励性的指导下，五名前锋的实力各个达到了曾经的超级中锋费雷拉的水平。这五个人成为了名声威震南美的绝对巨星。现在，并没有人能够考证出到底是谁第一个提出“机器”这样的说法，有人传说这个名词的发明应归功于一个叫里卡多-洛伦佐-罗德里格斯的人。他是阿根廷《图片》杂志的一名资深记者。《图片》杂志在四十年代中进入了黄金时代。它的评论犀利、观点独到，全面覆盖报道了阿根廷足球及其周边的几乎所有新闻。直到目前《图片》杂志都是研究当时南美足球历史的重要文献。

贯穿河床四十年代的五大球星合称“机器”

当河床队被冠以“机器”的名声后，这个昵称便广播潘帕斯草原。这个名词传递的重要含义是，他们的进球效率非常高。然而，其实，这是一种足球理念的创新。河床队的五名前锋组成了一个机器，能够非常流畅地运转。他们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并且能够利用精确的传球和勤奋的跑动扯出空间，捕捉对手防守的漏洞。尽管他们并不能总是斩获联赛的冠军，但这是南美足球整体进攻理念的最雏形。“机器”是在那个年代的一项技战术进步。同时，广播的魔力能够通过生动的词汇将精彩的比赛描述得绘声绘色，将无数的听众能够近距离第一时间地感受这个国家最精彩的探戈。这是人类的先进技术发明，让人们参与职业体育的方式变得更加直接。

“机器”的五个火枪手各个极具个人魅力。居于右翼的是穆尼奥斯。他是一个拥有强劲球风的人物，我们很容易能够把他归为在城市街头足球摸爬滚打出来的强硬派。他的速度很快，对周围即将发生的所有事都反应迅速。起初，穆尼奥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并不出名的苏德港口踢街头足球。这支首都球队在由业余转向职业的过程中产生了不小的问题，结果不复存在。人们鼓励他试着加盟河床。那个时候的河床拥有极具雄心壮志的董事会，包括安东尼奥-韦斯普西奥-利博蒂，也就是河床后来的球队主席。利博蒂亲自考察了穆尼奥斯的水平，当球在穆尼奥斯脚下的时候，甚至连重力加速度都变小了许多。比赛的时候，穆尼奥斯总是昂着头，感觉时刻准备的与对方后卫进行一对一的较量。他经常带着球准确地通过对方的防守，让自己迅速到达预计的位置。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好了想一步的行动：加速冲刺、传中，或者回传。在他几次登上《图片》杂志封面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是在带球尝试传中。能够登上《图片》杂志封面是每一个阿根廷球员的荣耀。他们甚至像计算自己有几个进球几个冠军那样去计算自己登上《图片》杂志封面的次数。在照片中，他的凝视总是聚焦在传出一个中距离传球，锁定在他即将传球的对象身上。他的右脚传球能够准确地找到队友的头顶。他非常自信，也很少失误。

《图片》封面上的穆尼奥斯在发角球

阿玛迪奥-卡里佐是四十年代中期的河床队的门将，并在这个位置上效力了超过二十年。谈起穆尼奥斯，他回忆道：“穆尼奥斯的绝活就是能够用一脚传球准确地找到队友。而且，难度更大的是，他的传球总是全力加速时踢出的。他通过这一绝活送出了许多助攻，让河床进了很多球。”当时的河床球迷专门为穆尼奥斯创作了球迷歌曲，以赞颂这位值得信赖、传球精度丝毫不差的右边锋。对于河床来说，穆尼奥斯的助攻不可或缺。“太阳出来了，月亮出来了，穆尼奥斯传中了，拉布鲁纳进球了。”这几句歌词用西班牙语唱起来相当押韵。甚至有时候，纪念碑球场的大喇叭还会放出伴奏，让球迷们高唱这首歌曲。如果有著名的探戈音乐家前来助阵，河床队主场的整个下午都不仅仅是体育竞技的圣地，更会成为艺术的天堂。

卡里佐为河床把守大门超过二十年

拉布鲁纳是五人组中至关重要的左内锋，为河床队攻进过很多进球。作为一名射手，他的声名一直被传到了二十一世纪。2000年以后，还有极多的球迷在为拉布鲁纳的射门水平津津乐道。拉布鲁纳为河床队攻进了293粒进球。目前，只有巴拉圭球星阿尔西尼奥-埃里科在阿根廷国内顶级联赛的进球比他多。埃里科活跃在更早的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初，被称作阿根廷小禁区的指挥官。相比“野兽”费雷拉，拉布鲁纳的活动范围更广，能力更加全面。在此前，费雷拉只能够踢中锋位置，而拉布鲁纳能够胜任更多任务。他拥有相当英俊的面庞以及修剪整齐的小胡须。

拉布鲁纳是河床历史上的重要射手

拉布鲁纳在八岁时就与河床产生了关系，并一直为河床效力到41岁。在七十年代，拉布鲁纳成为了河床队的主教练，给俱乐部带来的大量冠军头衔。拉布鲁纳是一个钟表匠的儿子，父亲一直希望他能够子承父业。虽然拉布鲁纳长大后并没有修表，但他天生具有时间观念。在年轻的时候，他曾经练过篮球。他的大腿肌肉发达，当他跳起或者加速起跑的时候就好像双腿安上了弹簧。大腿的发达对于在小禁区中争夺是非常有用的。来自穆尼奥斯的那些传中经常会找到拉布鲁纳的头顶，让他能够起跳抢点，将球顶入网窝。

作为同事，拉布鲁纳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伙伴，而且还是更衣室中的活跃分子。他非常喜欢讲笑话，也很爱旅行。所以他经常将这两点爱好结合在一起，跟队友们将他在旅行过程中遇到听到的奇闻异事。拉布鲁纳还非常迷信，经常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为球队的获胜祈福。卡里佐多年以来在训练中看到过拉布鲁纳的无数射门，将他定义为一个“天生充满门前嗅觉的顶级射手”。他在做每一个动作之前都已经完全想好了一整套体系。他将为自己安排好站位，然后根据对手防守的不同情况给自己选择合理的位置和对抗方式。在对阵前，他会通过助教的帮助分析即将防守他的球员，然后给自己下一场的选位做出预测。一旦方案定下来，他就会每天训练在特定地点的射门，寻找进球的感觉。像迪-斯蒂法诺家族这样经常现场观看比赛的河床支持者能够迅速观察出拉布鲁纳在应对每场比赛时站位的不同，看出他为每场比赛每个时间段做出的细致准备。卡里佐说：“他会在每个星期天将他思考了一周的东西和盘托出，而且几乎从来没有判断失误过。”

拉布鲁纳在比赛中大力射门

“拉布鲁纳是那种能够在球场上为其他队友提供帮助的球员。”佩乌塞莱曾在自传中写道。那个时候佩乌塞莱已经成为了河床队的球探兼教练。在河床的“机器”五重奏中，佩乌塞莱最欣赏的应该是左边锋卢斯托。佩乌塞莱在33岁的时候就选择了退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走遍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大街小巷，只要遇到他认为有潜力的街头小球员都会带到训练营中进行试训。通过这种方式，佩乌塞莱培养出了一大批河床小队员，他们大部分都是攻击型球员。佩乌塞莱本人是一个谦虚持重、不爱出风头的人，而在他发掘的年轻球员中，卢斯托就是这样的风格。卡里佐曾经与卢斯托当过十几年的队友，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卢斯托的崇拜，称他为“阿根廷足球历史上最优秀的左边锋”。这一句话至少覆盖了整个二十世纪后半页，以及二十一世纪的头十五年。卡里佐还说：“他的速度超快，但能够做出令人惊叹的急停，还能够在站立的状态下迅速启动并瞬间加速到最快速度。”

卢斯托在比赛中

卢斯托的绰号叫“卓别林”，原型就是美国那位默片时代的大师。获得这个绰号是因为他平时的仪态。他的头总像卓别林那样一直歪着。卢斯托是一个非常聪明而有趣的人。一个著名的故事就体现了这一点。“机器”带领河床队前往阿根廷西北部与图库曼队进行了一场表演赛。由于现场涌来了太多观众，体育场不得不因为过度拥挤而拉响了警报。警察们闻讯赶到维持秩序，包括骑着高头大马的警卫队也进入了球场。在比赛中，卢斯托带球奔跑，结果皮球出了边线，正好滚在了一匹马的前后四腿之间。为了去拿球，卢斯托上前拍了拍马肚子，那匹马的前蹄就向后一扬，正好将身下的球踢还给了卢斯托。现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卢斯托在《图片》杂志封面

与穆尼奥斯相类似，卢斯托的只要贡献就是能够保持极高的传中准确度。于是在两条边线之间，河床队的穆尼奥斯和卢斯托都具备极强的突破和传中能力，源源不断地为中路球员输送炮弹。和卢斯托训练过的人都赞叹于他的耐力。在佩乌塞莱眼中，卢斯托应该是球队的核心领袖。他不但身体素质好，意志品质强，还具有必胜的信心以及对比赛发展方向的判断能力。“卢斯托是一个精神意志强大的球员，”佩乌塞莱说，“有些球员身体很强壮，但精神不够强大。有些球员看上去挺瘦弱，但总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谁的精神力量能够超过菲利克斯-卢斯托。他是一个极其特别的例子，不但身体强壮而且精神意志强大。他能够眼睛盯着对手，好像在说：‘放马过来吧，你要是敢来，我们就要摧垮你。’”

卢斯托的存在总能让比赛发生奇迹。在他的翼位上，卢斯托不知疲倦地上上下下，让许多队友自叹不如。尽管他是佩乌塞莱百里挑一的天才球员，后来也成为了球星，但他始终是河床球衣胸前那一抹红的代表。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卢斯托非常沉默低调，甚至让队友们感到很疏远。在河床四十年代积蓄势头的阶段，曾经有一周时间里，队友们都看不到平日里极其勤奋刻苦的卢斯托。佩乌塞莱对此表示很纳闷，于是决定前往他在阿维兰尼达的家中拜访。敲开了房门之后，佩乌塞莱发现卢斯托在楼梯顶上，拿着一个扫把正在做家务。

卢斯托在比赛中左脚射门

“菲利克斯，发生了什么？”佩乌塞莱问他的爱徒。“没什么，”卢斯托回答道，“我只是上星期四结婚了。”本以为自己非常了解爱徒的佩乌塞莱楞了一下，他与卢斯托从早到晚一起工作，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卢斯托还有女朋友。“你没告诉任何人？”“没有。”接着，卢斯托表示下一场比赛他会准时到场的，让队友们不要担心。就在第二天下午，卢斯托在赛场上打出了极高的水平，帮助河床取得了大胜。

“机器”组合是河床队史上第二个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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