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凝馥郁 岁月见精神——回忆我与吴明铣老先生的忘年交

　　吴明铣老先生是我的前辈，他是我母亲的表哥，我母亲教我喊他大舅。小时候，就知道他的字写的很好，特别是每次到文山西华公园的三元洞，我就被洞内的石岩峭壁上刻下的擘窠大字“凌云”所吸引，我母亲介绍说，这是吴明铣老先生写的，他是受文山当过县官的向四老爷（即向镕）的指点，学颜真卿和钱南园的字，字写得很独特。母亲特意将向四老爷为她书写的一本《劝孝经》拿来给我看，吴老先生的字很像向四老爷的，由此，我就知道钱南园、向四老爷，吴明铣的字是一脉相承的。可惜小时候家境困难，没有条件学习临摹。

　　渐渐地见吴老先生的机会多了，不时到他家走窜。就与他结成忘年之交。有时他见我到来，高兴起来就边唱古曲边弹广弦，很有古人风韵，使我不亦乐乎。

　　有时他领我到他的书房闲坐，不时拿出他的字帖给我观赏。有时他向我谈到他年轻时的往事，特别是谈到他与滇军第九旅驻防文山的参谋长萧荣勋的交情时总是念念不忘，萧参谋长是大理人，是个儒将，武的不说，文的以书法见长。他见到年轻的吴明铣在门前卖糕点的空暇练习书法，而且字写得很好，就相当器重，经常到吴家与之讨论书法的笔法及碑帖知识，后结为至交，萧为了鼓励他，特意书写四条屏赠送他。吴受高人指点，书法更臻完善，进步很大。吴老先生曾两次从书箱中拿出萧参谋长的四条屏给我欣赏。作品仿颜真卿行书，显然大气，古韵流芳，身手不凡。

　　有一次，吴老先生拿了一方用木盒装着的砚台给我看，我一看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不大起眼，但用手一摸，一股凉气沁入心间，我说，这砚看起没有什么起色，但是一块名砚。他说，这是萧参谋长离开文山时送给的，是端砚，原有一对现只存一方。我说这是文房之宝，他告诉我有一方他于上世纪七十年代送给翰墨丹青好友王知白了（离休干部，石屏人，建国后一直在文山任职），当时王知白先生过意不去，回送了300元人民币。我觉得吴老先生与王先生的人品、书品不同一般，内心更加敬佩他们。

　　一次到吴老先生的书房，他正在书写“长春”大字，用的是一方大砚，有一尺宽大，上面镌刻有一条盘龙，栩栩如生，砚中一旦放入水，那条龙仿佛在游动。吴老先生通常是自己研磨，不用宿墨，一旦有重要的题字，才舍得使用。他写好后就在一边休息，他见我两眼盯在大砚上，若有所思，便向我介绍，这方砚很有福分，党中央主席曾经使用过它。我听见后感到惊讶！他就高兴地对我讲述经过。1985年2月上旬，时任中国共产党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一行冒着寒冷，风尘仆仆来到文山视察。当时，文山州委办公室的同志因准备要求领导为文山题字，没有文房四宝的砚台，就来找吴老先生借用大一点的砚台，吴听说后就将这方龙盘大砚拿出来给他们。待到总书记与文山州的领导见面合影后，就为文山题写了“开拓前进，建设边疆”这几个大字！过后此题字被镌刻在文山西华公园三元洞的石壁上，十分醒目。

　　吴老先生是一个勤谨、刻苦、谦虚、好学之人，他家客厅的墙壁上挂满了乐器，有的是他亲手精心制作的。他既研金石，又爱弄琴，时而十几个老人汇聚他家，弹奏古洞经乐曲，时而到文山五子祠等地为群众演奏，由于他与刘文淹等一些老人的积累发掘，才使得古老的洞经音乐得以传承，享誉国内外。他的书房还挂着两件稀物，一件是他用棕丝系金竹特制的如椽大笔，一件是大如斗笠的风水罗盘。提起这两件东西的用途，意义就可大了。

　　吴老先生向我介绍，巨笔是用来在墙壁上写大字，有时还跳起来，先把大字的框架大体划出，再用一般的大笔进行勾勒，这样大字方正有力、有筋有骨，既自然又省事。大跃进与文革期间，有时一两天要完成一条大标语。自制的大罗盘在大型建筑中大有用场，如1997年年初，文山将迎来40周年州庆，决定在原址修建文笔塔，吴老就背着大罗盘将塔基的方位进行校正，为奠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吴老先生还时常为群众书写墓碑碑文，有时还亲自到坟山，虽然年岁已大，也不辞辛苦。

　　1984年4月，乡人喜爱吴老先生书写的春联，由于量大无法满足需要。我就请吴老先生用宣纸书写了四副通用春联，他说，这是为老百姓服务，分文不取。我通过在云南省新闻出版局任副局长高定昌（文山人）的批准，选了两幅由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印制了8万份交全省新华书店发行，当然文山州发行量最大。后我过意不去，觉得应付给吴老润笔费，向省出版局反映，出版社就按云南知名书法家冯国语的标准汇200元给他。

　　吴老先生对我请求他书写字幅总是有求必应，我心怀感激，要好好地谢他。我出差到浙江，路过湖州市(当时叫吴兴市)曾到善琏湖毛笔厂买了一些毛笔，特意选了几支送与吴老，他很喜欢，经常使用。我又在昆明花鸟市场购得一册钱南园《施芳谷寿序》的字帖送与他，他说此帖他没有收藏过，便时常拿出来学习临摹。

　　1984年时逢我到昆明开会，闲暇之时我到文庙游玩，云南省书法家协会成立之际，遇到吴老参加在昆明文庙举办的笔会，许多有名望的书法家在现场挥毫，当吴老在六尺宣纸上书写的钱南园体的大字“墨林”一挥而就，在场的老中青书法家一起鼓掌，我在旁边为文山能出这样好的书法家感到自豪。在昆明我曾到筇竹寺观赏了吴老为该寺补写的原钱南园的一幅对联，刻在石柱上，更加油然而起敬。到昆明华亭寺，老远的就见到吴老为藏书楼书写的匾额，为古寺增添了光彩，我更加敬仰貌如道仙的吴老先生。

　　吴老先生衣着朴素，待人谦恭，每次我到他家后受到他的热情接待，告辞时，他都要亲自送到大门外，两拳合抱，微笑点头，依依辞别。他出远门尽量走路，很少坐车。有一天，北京少儿出版社的一位诗人宋女士来找我有事。她顺便打听说，她来文山为了方便了解民俗，经常乘坐小公交车，车上遇到一位老人仿佛80多岁，笔直端坐在我旁边，头顶闪亮，双眼有神，美髯飘拂，笑容满面，貌若古人，如遇神仙，这是我的福气。我告诉她这是文山有名的书法家，现在还在文山州图书馆上班。

　　吴老先生的一生，是勤劳善良的一生，是勤奋学习的一生，是历尽沧桑的一生。他给家乡、后人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

　　吴明铣书法欣赏

　　图文作者：杨仁志（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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