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过好多故事,没有哪一本书像《我的母亲心真》这样让自己投入。我希望这本书成为我有生以来画得最好的作品,因为,这是献给妈妈的书,她在天上也能看得到的。“——李昆武
说起中国母亲,我们会想到什么?
在许多文学作品中,作家们描写过自己的母亲:
我的气度得于父亲影响的较少,得于妈妈的似较多。——《我的母亲》沈从文
我妈妈忠厚老实,绝不敏捷。如果收了欺侮,她往往并不感觉,事后才明白。“哦,她在笑我”或“哦,他在骂我”。但是她从不计较,不久都忘了。她心胸宽大,不念旧恶。所以能和任何人都和好相处,一辈子没一个冤家。——《回忆我的母亲》杨绛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我的母亲》胡适
心胸宽广、慈爱、严厉、处事果断、有礼有节......这些坚韧有担当的母亲对作家们影响深远。
△《我的母亲:心真》内页
漫画家李昆武的母亲同样如此,但他最想让世人了解的不是作为母亲的母亲,而是成为母亲之前的那个小女孩心真(心真是李昆武母亲的小名)。
母亲的一生并不从成为母亲之后才开始,事实上关于母亲自身最重要的部分还太多未被道出。
李昆武根据母亲的回忆、其他人的讲述和自己的调查、想象,描绘出《我的母亲:心真》。
“漫画云南十八怪”之父李昆武自画像
李昆武是中国漫画在国际上的重量级代表人物,曾获法、日、阿尔及利亚等多国的A级奖项。2021年,李昆武被授予法国文学艺术骑士勋章。
李昆武是享誉世界的漫画家,万千国内外读者通过他的画笔认识中国。本书在李昆武作品系列中别具一格,简直是一部比自传(敬请期待)更私密、更倾注个人真情实意的小书。
这段春城旧事极为简单:在旧中国,在一个乱世,一个小女孩倔强地成长着。国家、家庭、大人的任何事对心真来说都是一股不可抗的大力,她只能被动地三出三进昆明城,人生轨迹几经扭转。
在书中,心真的求学旅程和城乡转换的心路历程尤其让人触动。
当心真还在老家跟舅舅舅妈生活在一起的时,心真担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职责。为了让病重的弟弟妹妹活下去,她常会给他们嘴对嘴喂食。
经历了文明的教化,当心真再次被迫返乡时,无法再坦然面对同样的场景。
看到过光明,返乡后的生活更加黑暗。在这些画面中,看不到心真的表情,她永远耷拉着苦干,又坚强又无助。
在恩师卢师爷被炸弹炮轰去世后心真再次回到老家,这时候画面已经完全转变得黑暗、寒冷。仅仅用水墨,李昆武出神入化地描摹着那一时刻母亲的内心世界。
让人在这些黑暗中看到曙光的是心真顽强的生命力,不论在哪里她都能创造正向意义。上昆明读书后回乡,村里人都传说村里出了个女秀才。小心真热心把自己学会的仅有的知识倾囊相授,教农民唱歌......给周围人带来无限的能量。
在李昆武的笔下,心真兼具进步意识和温柔内心的形象,让读者心中升起对其人格的敬爱。
李昆武以自己的方式缅怀了母亲,那便是原原本本地画出母亲从童年到少女再到母亲的成长历程。
作者的深情有目共睹,其冷静、简约的笔触所体现出的强大自控力更令人钦佩。
摘自Manga News
作者Nolhane
李昆武讲述母亲青少年的时代,献出一部介于缅怀与记录之间的作品。谈自己母亲的生活这样一个私密、主观的主题是很难处理的,然而作者在个人视角和历史事件之间找到了一个精准的距离。我很喜欢这种以特写镜头展现日常生活的方式。
故事很引人入胜,部分由于母亲从少女长成母亲过程中接受教育的情节。我们可以看出李昆武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母亲的影响。叙述结构巧妙,在讲述日常生活故事、呈现时代场景和阐述历史三者之间达到平衡。
田间劳作、生育率、学校、传统习俗、日军侵略、内战、共产党崛起、五行八作、食物……这个名单非常长,都有机地融入叙事中。线条细腻,很有个人风格。纸张和印刷都营造出古意。
书中描绘的是成为母亲之前的心真。我们摘录了李昆武自传中对母亲回忆的内容,为读者呈现一个完整的心真,可以称为《我的母亲:心真》的后传:
我家族里没有任何人从事艺术工作,但我母亲这边的人天性开朗、幽默,我的母亲一张口就是民谣一串一串,句句充满哲理和笑意。
父母亲工作太忙,星期天常常要去单位开会,偶尔母亲带我和妹妹上街进新华书店,那简直是节日。然而母亲是有条件的,一人只能买一本小人书,也就是中国的传统连环画。
我与妹妹达成交易,让她把自己的份额给我,我把一个星期的“午点”给她——每天中午几块饼干,或者一根香蕉,叫“午点”。妹妹也很乐意,因为买了书以后,母亲给我念她也能听。
我是边听边看,不认识字不要紧,关键是看看上面是怎么画的。而妹妹往往是听一会就趴在母亲的膝盖上睡着了。
到了七八岁,我学会写字,不觉间把绘画穿插在其中,明明文字可以写清楚的事,偏要画一个形象来替代,特别喜欢写留言条,尤其是给母亲写,因为只有母亲是知音。
在母亲下班回到家之前,我必须去食堂打饭,这时候就是写留言条的好机会,我先在纸上画一个女人,表示“妈妈”。然后画一个小人,表示“我”。
拿着一口锅走路的样子,就是告诉母亲我打饭去了,潜台词是你放心,可以做菜了,我一会就回来。当我端着锅进家门时,母亲笑盈盈地望着我,我就知道我的“创作”获得了成功。
为了让母亲看得懂,又不能少了“艺术想象空间”,我尽可能站在母亲的角度上去解读这张条子。
有时候我到食堂打完饭后故意走慢点,甚至绕一弯再回去,因为我需要给“读者”留够阅读的时间,如果我先到家而母亲还没回来,我看到留言条依然放在桌子上时会感到非常失望。母亲不懂绘画,但懂随性、随情。
我自己小时候就受过父亲压力,他希望我长大成为像他一样的国家干部,常常引导我了解政治,看到我喜欢画画父亲不以为然,看见我写文革大批判文章的时候却很在意。
他逐一细读,指出这里应该这样写,那里应该那样写,只要我稍有不从,父亲就发脾气,以威严震慑,让我深感委屈。所以,我不想让自己儿子再产生无谓的委屈。
后来我知道,父亲习惯的是一套八股文法,框框条条,这与他长年到农村搞调查报告有直接关系,而我喜欢在文章里随意地进行情感表达,违背他的套路,被他弄得想哭。
当时我已上中学,每逢闹僵的时候,母亲就会出来圆场:“好呢好呢,随他随他。”这些情景妹妹至今也记得清清楚楚,常常拿出来说笑一番。
父亲听说云南日报将要派青年去省委党校学习,就动员我报名,他认为这是一个改变职业的好机会,经过党校培养出来可以走上政途。而我不愿意,此时的我已经享受到了艺术创作的快乐。
我家与全中国大多数干部家庭一样,有个规矩,遇到家庭成员有问题时要开“家庭会议”,让大家发表意见。在这次会议上,哥哥、妹妹都有不同意见,我则坚持要画画,母亲出来圆场:“好呢好呢,随他随他。”家庭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多年以后母亲说,今天你做官,是云南的第一万零一个,你画漫画,是云南的第一个。我非常爱我的母亲,她总是那样慈祥、善解人意。
1986年5月,父亲去世了,母亲沉浸在悲痛中。我提议到父亲的故乡去走一走,母亲同意了。于是,我们跨行云南、贵州、广西三省。
一路上我尽量与母亲说说笑笑,记得在火车上有人问,你们是姐弟吗?我说不是,是母子。别人都诧异。我说,不是我妈妈显年轻,而是我显老。
在柳州到桂林的列车上,窗外是飞驰而过的大地,当年父亲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母亲告诉我,她第一眼见到父亲是哪一年,哪一天,什么场所,什么感受,还说了他为什么要来云南,有过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生活经历……
2017年、2018年,我倾注所有的情感和能力,创作了《我的母亲》,这是我最想画也最难画的故事。为了把书稿亲手交到出版社,我专程去了一次法国,飞机上,我感觉母亲就坐在身边……
每逢圣诞节、新年,是西方人买礼物送朋友的旺季,最“硬核”的新书放在这个档口,《母亲》也在其中。
2019年我去了两次法国,很多人捧着这本书来要签名,排了很长的队,不少人一买就是好几本,有的含着眼泪说,这是最好的礼物,要分别送给自己最亲爱的家人和朋友。
我非常感动,非常感谢。我去意大利,无论是米兰、都灵,还是罗马,对《母亲》的热情一点都不比法国差。那一刻,我觉得全世界的人,最深处的情感都是一样的。
2020年8月份,意大利的朋友专门和我在网络连线,为米兰一个小型读书会谈《母亲》后面更多的故事,他们表现了更强烈的热情与专注,要知道,这可是在欧洲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啊,当地政府才刚刚放松了聚会限制他们就这样做,我从心底里为他们祝福:安康快乐幸福!
不过,我心里也有点忐忑,因为母亲在世的时候,我曾试着说将来要为她画一本书,但母亲认真地说:不需要,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没有做过什么大事,你还是让我安静点好了。今天我有违了她的意愿,只有请她谅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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