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弗顿·斯塔若斯·斯塔连诺斯(Leften Stavros Stavrianos)的《全球通史》一直备受推崇。不仅仅是因为它内容的精略简洁,更重要的是它是一次伟大的尝试——将西方和东方尽量放在相同的地位上,抛弃了以往的“西方驱动东方”的西方中心论的错误观点。
来到21世纪的世界,回顾在Anchorage上中美激烈交锋中,王毅部长“the United States does not have thequalification to say that it wants to speak to China from a position ofstrength”(美国没有资格说它希望从实力的地位上同中国交流)的铿锵话语,作为能够走上世界之巅,“平视世界”的中国青年,我对历史的风雨流转多了几分认识。
是的,作为“历史”的探究者,就要把自己放在足够遥远和客观的地位中,假设自己是超脱于人类之外的“观察者”,抛弃“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混乱视角,从这个意义上说,尽管《全球通史》不能说是非常完美的尝试,不过它交上了足够优秀的答卷。
作者在内容的分配上独具匠心,将整体的内容以“1500前的世界”和“1500后的世界”划分开来,在章节划分上以时间脉络为整体的顺序,而平行叙述为各大洲,各地域的划分。作者以几个关键的国家来论述整个地区的时代发展,同之前的产生一脉相承。非常重要的是,章节的容量差异不是因为国家,地理环境而有差异,整体的地位基本是均等的,内容的不平衡主要是时代发展的人类生产力发展顺序有区别而不同。因为1500年后的人类所书写的历史进程和技术突破显然是比之前的1500年而更加辉煌和壮丽。详略得当,笔墨恰当确实是处理手段高超的一点。
另外,不同于以往的历史著作,大部头的内容往往集结了复杂的结论和论述文献,叙述语言的偏学术化往往将传播范围扼杀在学术圈内。而打破“次元壁”,不同于冷冰冰的学术著作,作为充满“通俗味”的学术著作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全球读者的“二十世纪对世界影响最大的书籍之一”。
在每章的结构上,首先从历史概述入手,接着概述分析和事实,最后进行总结和概括。清晰的脉络讲解了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实。最后还提供了丰富的,具有简要评价的参考读物供需要的读者进一步研习。开卷不需要很多的知识积累,但是深度却非常充足甚至远高于一般读者的预期,确实引人入胜。
作者写这本书是试图以全球的视角来看待不同地区的文明直接的碰撞与交流,所以相较之下本书会更多着墨于各个地区之间的联系。当然,本作毕竟成书较早,通读下来依然有一种“西欧中心”的感觉。
在上册中,作者大笔墨从人类的起源和早期群落和文明的特征进行分析,从“坐享大自然恩赐的食物采集者”转变为“日益摆脱大自然束缚,掌握自己命运的食物生产者”。
人类的初等发明,轮子,语言,工具的制造,早期国家和农业革命,将人类历史的书卷书写了第一面。之后的古代史部分,作者努力将东西方相平衡,在中国从夏商周到汉魏晋的历史压缩在很短的几章中确实非常显得单薄。但是作者确实努力去突破自我,引用大量的文献,甚至是《汉书》和儒家经典显示了作者的独特思维。他所要强调的,是贯通中国历史的价值体系和哲学思想——儒学的大意,但是中国对古代的整个人类社会的伟大贡献被忽略了。相对而言,西欧的历史,从古希腊到古罗马,可以说相对要详尽的多,民主体制和扩张征服都有提及,总体论述继承了以往的基本思想,收成当然无可厚非,但是较于脱离“西方中心论”略有不足。
不过,作者尽量扩大视野略有弥补了这一点,他将视野东扩,细致描写了古埃及和中东地区,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尔人和古巴比伦王国,再到古印度和早期的印度帝国被征服。作者为了将东西相连结,花大量笔墨细致描写了突厥人在汉朝入侵失败后一路向西的第一次远征,和蒙古人之后的第二次远征,虽然以近似平等的关系将东西的冲突和交流描绘了起来,但是意义和价值有种“非此不可”的冗余。相对于隋唐的繁盛和万国西域来长安交流的胜景,这样的交流——火药等技术乃至文化在和平的商业交流中的传播是不是也应当具有相同的价值?这也是本书的争议之一。
在下册就进入我们所熟悉的历史了,从西欧崛起探索世界和资本主义和民主运动兴起,西方的发展开始探出曙光。比较精彩的一点是,作者非常详尽地描述了中东下的哈里发帝国,伊斯兰教的扩张下的繁荣文明。事实而言,中东阿拉伯人的辉煌文明对黑暗中世纪的西欧可以说是曙光之类的伟大效果,而强调两者的等价地位是非常创造性的概述。但是,相对于西欧,在中世纪之后的中国被大大削减了内容。明清的宏大历史只是一笔带过,而日本的宏长历史和幕府更替更是简之又简,只是和中国一样,概述性地描述中央和地方,天皇和幕府的附庸关系。确实显得单薄不足。而印度的历史叙述,最为详细的反而是英国人殖民之后的历史,详细描述了印度人和英国人的隶属关系,甚至连东南亚的东印度公司管理都有所涉及。
近代史之后,一战,二战简直就是西方的独角戏。中国从解放战争国共内战之后到新中国建设以及改革开放的伟大经验连一笔可能都算是不太充分的。相对而言,正如有人指出的:
“编写全球史对作者有着极高的要求,他可能熟悉自己母语国家的历史,却很难精通世上所有语言。所以在讲述东亚诸国历史时,尤其是我们所熟悉的中国历史,总觉得作者的跳跃比较大,而且有些强行把中国历史切分到他所设定的断代节点中的感觉。比如说公元1500年上下,西方虽然开始了地理大发现时代,但是中国却处于闭关锁国之态,虽然1405-1433年间有过郑和下西洋事件可与地理大发现挂钩,但是总的来说并没有明显变化。所以这样的分界可能更靠近西方世界的变革多一些,如果以西方自地理大发现以来积累导致的技术革命,将对未来的全球造成统一的影响来看,那么还是合理的。只是对于与世隔绝的中国来说,硬套进这个框架里还是有点脱节。”
尽管不充分,可是作为突破西方中心论的伟大著作,也许Stavrianos的尝试并不充分甚至是充满争议,仍值得我们去学习和思考其中的全球史观。考虑到当时的历史背景,在初版时,冷战背景下中国同世界隔绝,相关的史料确实很有匮乏,能花精力去容纳东亚到时代发展的框架中,已是非常不容易的尝试。
正如一位书评人所说:“我们所学习过的历史,都很奇怪,注重细节,例如时间、地点、主要人物等,却没有什么连贯性。历史在我们眼里,跟“洋片”差不多,是割断的、静态的、前后没有关联的。而这部《全球通史》,却展示了我们似乎学习过,却从未真正明白过的历史,即这些片段串成的序列,一部本来完整的历史大戏,一部真正冠以“经典”之名的电影。君王和圣贤,甚至有可能不记录他们的名字,只陈述其作为在历史的长河中,究竟激起怎样的涟漪。这是何等的眼界,何等的胸襟!历史,过去的事,不是为了让后人慨叹流泪或者沾沾自喜,而应该让后人明白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责任必须承担。历史必须是联贯、动态的,否则让人如何把握?既然学校里面要讲历史,那就应该真正讲能给人以启发的历史,而不是考察学生的记忆能力,且还是对于离散的事件当中,帝王将相的名称的记忆能力。”
从书中回首,对世界,对自己,也许都有了不同的体会。
▲意大利摄影师罗伯特•帕奇Roberto Pazzi在前往新几内亚高地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印尼部落——达尼人,图片2015年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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