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乞丐与金子
1949年夏天,湖南平江解放军部队驻地门口,警卫员注意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女乞丐。
她带着一个同样衣服破烂的小孩子,站在门前张望。
他们看起来面黄肌瘦,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倒。警卫员有些可怜他们,主动上前询问有何事。
谁知,女乞丐却死死捂着胸口,怎么也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地叫警卫员把首长叫来,她有重要任务要汇报。警卫员没办法,只好将县委书记齐寿良请了过来。
齐寿良赶来后,还没开口询问,就见这个女乞丐从怀里取出一个脏兮兮的包裹,在打开的瞬间,金光几乎要晃花在场人的眼睛。
女乞丐将这些金子交给了齐寿良,神情终于放松了些,眼泪跟着也落下来。她跪在地上抱着孩子痛哭:“正坤,你托付给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你也可以安息了。”
衣衫破烂的女乞丐与黄澄澄的金子,这个对比让人又惊讶又好奇。
那么,女乞丐口中说的“正坤”和任务指的都是什么?
为何身怀如此多的黄金,女乞丐还会落魄到如此境地呢?
杀机暗藏
这个女乞丐名叫朱引梅,她口中的“正坤”是指她的丈夫,涂正坤。在1949年,当朱引梅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齐寿良的时候,涂正坤已经牺牲10年了。
他是湖南平江县人,加入党组织是在1925年,当时只有28岁。他是穷人家的孩子,长大后为人四处做工谋生时,偶然接触到了共产主义思想,并毅然投身其中,终生都在为党的事业奔走。
七七事变后,时任中共湘鄂赣省省委书记的涂正坤,坚决拥护党中央团结抗日的英明决策。当时新四军在湖南平江成立了留守处,后来又改名为平江留守通讯处,之后涂正坤组建起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四处动员群众投身抗日事业,在此期间还筹到了一笔军费。
此时,日寇侵略的铁蹄不断践踏着中国的大好河山,自1938年10月以来,广州和武汉相继失守,日寇将侵略的矛头一步步指向湖南平江。
国军第27集团军杨森的部队调防平江,以“救国”为名,强行征税,搞得平江民不聊生,每天都有很多乡亲们跑来新四军通讯处控诉国军部队的暴行。为了团结抗日,涂正坤只能压制自己的愤慨之情,耐心劝导大家不要冲动。
而此时,杨森却已经将涂正坤和通讯处视为了“眼中钉”,蠢蠢欲动,想要对他们下毒手。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涂正坤偷偷将一个包裹交给妻子朱引梅。朱引梅好奇地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的是灿灿的金子,顿时吓得把包裹裹得更严实了。
涂正坤告诉朱引梅:“这是我给组织筹集的经费,你帮我保管。如果我出事了,你就帮我交给组织吧。”
他的这番话让朱引梅瞬间红了眼眶。她知道丈夫处境有些危险,也知道他这是相信自己,又担心又感动,郑重地点头答应下来,将包裹藏到了柴房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之后平江县暗流涌动,但是生活还像往常一样,但是朱引梅总是隔三差五就趁着没人注意,去柴房看一看,确保金子依然安然无恙。她感到侥幸,也很是忧虑,只能暗暗祈祷地为丈夫祈祷。
但是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平江惨案
1939年6月12日,这天天气阴沉,意外的闷热。
此时,平江通讯处的战士们还不清楚,一个巨大的阴谋就如同这一天阴暗的乌云,正在悄悄向他们笼罩过来。
涂正坤近来身体染病,但是依然咬牙坚持带着新四军战士们参加破坏公路的行动,回去之后也顾不上休息,跑出来接待着一波又一波的来访群众。
下午3点左右,国军中尉侦查员张绍奇带着国军士兵,悄悄向新四军平江通讯处包围过来。在完成部署后,张绍奇装作焦急的样子,快步走进了涂正坤的住处,说是日寇正在靠近,他来通知涂正坤去开会讨论抗日的相关事宜。
涂正坤正与群众们说着话,听了张绍奇的来意后,跟群众们道别后,站起来拿着一把蒲扇,走出了大门。
张绍奇引着涂正坤往设下埋伏的包围圈走,当他们来到距离通讯处只有30多米不远的一处杂货店门口时,张绍奇重重咳了一声,然后迅速转身溜走。涂正坤当即意识到不对劲,正要去拿武器时,早就埋伏下的国军士兵已经开了枪。
涂正坤中弹后倒在了血泊中,但是他仍挣扎着从血泊中爬起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这群暴徒吼道:“不许破坏团结抗日!”
图:涂正坤与战友
但他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睁大眼睛望着通讯处的方向,从喉咙里挤出了最后的声音:“同志们快跑!”随即倒在血泊中,时年只有42岁。
在涂正坤中弹后,张绍奇又跳出来带着士兵冲向通讯处,没来得及撤退的战士们都被他们抓住后,残忍地杀害了。这就是当时震惊全国的平江惨案。
朱引梅很快收到了消息,痛彻心扉的感觉刚刚在她胸腔蔓延开,就被她强行抑制住了。她想起了丈夫之前交代给她的任务,在完成任务之前,她没有时间用来悲伤。
朱引梅迅速跑向柴房,将藏在角落柴火堆里的包裹取出来,还没来得及冲出柴房,国军特务们已经赶来,将他们家团团包围。朱引梅谨慎地隐蔽下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她却听到了房中孩子的啼哭。
她与涂正坤的儿子才刚刚9个月大,什么都不懂,但是特务们显然是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想放过,竟然准备把小孩带走。朱引梅下意识死死抱紧了怀中的包裹,她知道自己的任务是看好这笔经费,不能冲动行事,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孩子被敌人带走的痛苦。
就在朱引梅痛苦地做着抉择时,房东太太跑了出来,一边大声质问特务们为什么要带走她家的孙子,一边将孩子抢了过来,还说着:“你们搞错人了!”就这样将涂正坤的血脉救了下来。
等到特务走后,好心的房东太太将孩子还给他的母亲朱引梅,并表示这里不安全了,要防止敌人再杀回来“斩草除根”。
朱引梅也这样认为,当天晚上就在房东一家的掩护下逃出城去,躲进了深山,也由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携黄金逃亡10年
逃亡的生活,异常的艰苦。
为了抓住朱引梅母子俩,敌人在城中四处张贴告示,开出了高价悬赏。这让朱引梅根本不敢在城中久留。
在踏上逃往这一年,朱引梅只有29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但她为了躲避追踪,打扮得灰头土脸,换上低调不起眼的衣服,并将全部的黄金都缝在了里面,就带着这一身一斤多重的黄金,抱着孩子四处乞讨,同时寻找党组织的消息。
但是在平江惨案后,党组织在这一带的活动变得非常小心而隐蔽,朱引梅根本无从找起。她不敢进城,带着孩子从湖北通城一路往南,用双脚走山路走到了浏阳,如果觉得浏阳也不安全,就再次从浏阳走山路回到通城。
从1939年到1949年这长达10年的时间里,朱引梅就带着孩子来来回回避难。
她轻易不敢走出深山,因为害怕被敌人发现踪迹,她连棚子也不敢搭一个,平时不管刮风下雨,就住在人迹罕至的山中洞穴。有时候朱引梅走上一天也找不到半个山洞,这时她就只能带着孩子在树下垫点衣服,盖上斗篷凑合一宿。
山中能吃的东西并不多,朱引梅平时主要靠着挖红薯填饱肚子。但是这样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让她整个人十分消瘦,连奶水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喂养嗷嗷待哺的小儿子。
小儿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让朱引梅心疼得不得了,只能小心翼翼地从山上下来,去村子里讨要一点面条,捏得碎碎的喂给儿子吃。
有时,朱引梅走到很偏远的地方,她也会冒险去村子里找点零工做,换一点钱,买些粮食带上继续在山里赶路。
小儿子涂民涛就在这样颠沛流离的乞讨生活中,渐渐长大了,记住了无数个忍饥挨饿的日子,却不知道身边母亲身上其实一直都有一笔足以让他们母子俩隐姓埋名,过上幸福日子的金子。
一直等到1949年,朱引梅听说湖南平江县解放了,这次激动地带着涂重阳从山中走出来,一路打听着,去到了解放军在平江县驻扎的地方。于是就出现本文开头那一幕。
当时任平江县委书记的齐寿良拿到这12两金子时,感动得泪水涌出眼眶,双手都在颤抖。
对于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子来说,究竟要有多大的勇气,经受多么艰苦的生活,才能走完这3千6百多个日夜,将经费分文不少的交给组织,完成与丈夫的约定。
齐寿良当即向上级报告此事,将朱引梅母子俩妥善安顿下来,很快给予了他们烈士家属应有的待遇和补助。朱引梅恢复了党籍,获得了工作,重新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按理说,她还可以寻求更多的补助,但是她和儿子从来都不会给组织添麻烦,一直低调生活,直到1995年的时候,他们的邻居和相识的人才知道朱引梅背着黄金乞讨10年的事迹。
朱引梅在1998年因病去世,但她的故事仍不断打动和鼓舞着一代又一代的后人。
致敬所有为中国革命事业奋斗的英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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