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时为何让人又爱又恨？中国夏令时为何只实施六年就废止？

从小，我们就被教育要珍惜时间，因为“时间就是金钱”。前几年流行的“富人思维”，也有“有钱人花钱买时间，穷人花时间省钱”的说法。不过，你以为“时间就是金钱”只是一句励志语？那你就错了，时间经济可是一门大学问。

■一个夏令时，引发无数斗争

世界上有许多国家都实行夏令时制度。所谓夏令时，就是每年春天的某日将时钟拨快1小时，秋天的某一日再将时钟拨慢1小时。换言之，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日子每天只有23个小时，另一半则有25个小时。

最早具体提出夏令时的人是新西兰昆虫学家和天文学家乔治·哈德森，时间是1895年。不过，实际推行要等到20年后——1916年4月30日，德国首先尝试了全国范围内的夏令时。

此后，许多欧美国家采用这一方法，美国和俄罗斯最早在1910年代开始尝试，上世纪70年代后在全国范围内规律执行。目前，全球有大概20亿人受夏令时影响。

可是，这个已经出现一百多年的制度，近年来在美国、欧盟和俄罗斯都遭遇了越来越多的质疑，这是为什么呢？

《时间的全球史》一书给出了答案。

书名：《时间的全球史》

作者：[美] 瓦妮莎·奥格尔

译者：郭科 / 章柳怡 / 孙伟 译校

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

出品方：绿林社

出版时间：2021年6月

定价：68元

这本书看名字好像很高深，但十分有趣，是一本讲述“时间体制”的诞生、变化和观念变化的著作。作者瓦妮莎·奥格尔曾求学于柏林自由大学、法国索邦大学、哈佛大学等名校，现为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研究兴趣为欧洲现代史、全球化史和政治经济学，以及欧洲与中东的交流，发表过多部关于时间、资本主义和权利的相关历史的著作和论文。

书中提到，现代时间系统的兴起和确认，是19世纪晚期到20世纪初期最重要的社会、政治和文化的转型之一。

在人类历史上，大多数文明的最基本时间计量单位是地球自转周期，以白昼和黑夜构成一个自然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古代世界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直到14世纪~17世纪，随着机械钟表发明和推广，现代时间系统得以确立。

工业革命和电灯等发明改变了人们的作息制度，也让人们开始尝试掌控时间，“夏令时”就是一个例子。

为什么要实行夏令时？一是为了健康和工作效率，二是为了节约能源。也就是说，它说到底是一笔经济账

健康层面主要是基于早睡早起，1784年，美国的本杰明·富兰克林提出“日光节约时制”。当时，他还在法国担任大使，看不惯法国人晚睡晚起的作息，认为不利于健康还浪费资源。如果能够早睡早起，那么每天的工作效率就会更高，创造的社会价值也会更多。后人对夏令时的提出，都是基于“日光节约时制”这一理论。

1916年，德国有人参考这一建议，提出人为拨快时间一小时来具体实行夏令时。当然，这在当时是一项战时制度，因为一战消耗巨大资源，德国为了军备需要，实行了夏令时。与之敌对的英国和法国等在观察到这一制度的作用后，选择跟随。夏令时因此成为欧洲大陆广为推行的战时制度，遥远的美国也在1918年将之引入。

一战结束后，欧洲国家又取消了夏令时。二战时期，美国又实施了几年夏令时，战后再次废除。

二战后的战后繁荣期，因应工业社会需要，欧美各国再度陆续启用夏令时。

有意思的是，当年富兰克林的构想是基于健康角度，但是如今在许多人看来，夏令时反倒是人们潜在的健康威胁。

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得主、生物钟揭秘者迈克尔·罗斯巴什就认为，夏令时破坏了人体的昼夜节律，有害健康，应该取消。毕竟，生物钟调节身体功能，例如新陈代谢、血压、以及促进睡眠和提高反应灵敏性的激素。生物钟被打乱，有可能会导致肥胖、抑郁、糖尿病、心脏问题以及其他疾病。同时，要生物钟调节回来的时间又因人而异，有些人可能要持续几个月，结果下次夏令时又来了。

一项长达十年的研究也显示，实施夏令时后，睡眠、交通事故、心脏病乃至抑郁症都有所增加，有的医生甚至将这些与夏令时相关的病人称为“夏令时病人”。美联社也有过报道，发现夏令时让北欧人寻求抑郁症治疗的人有所增加。另外，春季夏令时开始时更具危害性，会带来更多的交通事故、弱势人群的心脏病发作。

对睡眠质量的影响，则是更广泛的威胁。芝加哥西北大学的研究人士表示，人为的时间变化会扰乱睡眠时间表。数据显示，美国约有1/3的成年人每晚睡眠时间少于医生建议的7个小时，超过一半的美国青少年在工作日晚上的睡眠时间没有达到医生建议的8小时以上。美国还有研究发现，在春季转换为夏令时之后的第一周，青少年的平均睡眠时间比前一周减少了约2.5小时，在随后为夏令时覆盖的6个月中，许多孩子的睡眠时间再也没有恢复到夏令时转换前的水平。心脏问题和车祸问题，都与睡眠不足、精力下降有关。

俄罗斯的情况更有趣。2011年，俄罗斯宣布停止夏令时转换。但它并不是要恢复正常时间，而是永久使用夏令时。这是因为当时政府认为，永久使用夏令时可以使不同地区的居民都获得更多阳光。

但问题是，俄罗斯大部分地区纬度较高，冬季时天亮较晚，人们必须摸黑起床上班，给生活造成困难。以莫斯科为例，夏天清晨四点钟天亮，但冬天要九点才亮，冬季时人们早上出门上班，户外一片漆黑。

结果，到了2015年，俄罗斯又废除永久使用夏令时，但仍然不是恢复正常时间，而是永久使用冬令时。

这可真是一个众口难调的事情，前两年俄罗斯民调结果显示，35%的受访者希望使用冬夏令时转换，33%的受访者希望永久使用冬令时，19%的受访者希望永久使用夏令时，还有高达13%的人表示说不清……

美国的情况也很复杂。1966年，美国宣布使用夏令时制度，并沿用至今，成为二战后第一个采用夏令时的主流西方国家，此后欧洲各国才陆续跟上。

而在美国宣布使用夏令制度时，也就是1966年之前，那可真是一团糟。因为美国各州都有立法权，所以可以自行决定是否使用夏令时，又如何设置夏令时。数据显示，1965年，全美人口超过10万人的城市有130个，其中有59个城市未采纳夏令时制。同时，在遵守夏令时的那71个城市中，至少有20种不同的开始日期。比如在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是一个时间，明尼阿波里斯市又是另外一个时间，而德卢斯市甚至采用的是威斯康辛州的时间。最搞笑的是，有人甚至发现明尼阿波里斯市有一座办公楼里不同楼层采用的时区时间都不尽相同，因为这些办公室分属于不同的跨国公司。

也正因此，美国军方高层甚至在1965年表示，在夏令时上的分歧已经使美国这个超级大国成为世界上最差劲的“计时员”。

因为夏令时的分歧，所以经常发生外宾来到，但却没有人去接机的情况，跨地区开会迟到也是家常便饭。你说，不统一能行吗？

夏令时到底有没有用？中国的夏令时制度为何仅实行几年？

实行夏令时，对很多行业会造成很大影响，比如电视台。人们当然还会看电视，但是开电视的时间会晚一些，这就造成傍晚时段节目的收视率和广告量下滑。电影院的情况也类似。

但反过来，因为夏令时，与户外有关的行业都会出现较大增长。比如高尔夫球场、园艺用品供应商等就是如此。

治安也会有所好转，因为窃贼一般趁夜色犯案，但傍晚多出一小时，人们就能趁天还亮时到家，从而降低犯罪率。

在节能方面，依照美国的测算，夏令时可以每天节省1％的能源。对每个家庭而言，这个数字微不足道，但对于全美来说，数字就非常惊人。

不过，这只是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而非当下。如今许多人之所以反对夏令时，是因为“节能”的效果看起来并不好。前两年，法国民调结果就显示，59%的受访法国人并不清楚改变时制能够节约能源。

法国启动夏令时的时间相对较晚。1973年，受石油危机影响，油价一度翻了四倍，电价随之上涨。1976年，时任法国总统德斯坦下令启用夏令时，以调整活动和睡眠时间，减少人工照明。由于法国地处温带，夏季和冬季日照变化明显，夏令时节能主要针对照明耗能。据法国环境与能源署的研究显示，2009年法国节电440GWh，相当于80万个家庭的用电量。

但问题是，夏令时的本意是希望法国人能更多利用早晨时间增加一日的工作效率，但法国人仍然更习惯晚睡，而不是早起。更重要的是，夏令时带来的节能效果明显越来越少，这是因为随着科技发展，照明设备不断完善，LED节能灯以及感应照明设备的广泛使用，已经极大节约电能。

再以俄罗斯为例，如今每年省下来的电量也只相当于两三个发电厂的发电量，而且电力和煤气公司因为能耗减少，收入也受到影响，反而采取了涨价方式。

中国也曾实行过夏令时，但是时间不长。如果你生于80年代早期或之前，应该都会对此有印象。1986年，国内宣布使用夏令时，从当年5月4日开始，将时针拨快一小时，一直持续到9月14日，之后再将时针拨回。

从1986年到1991年，夏令时一共在中国实行六年。但六年时间下来，它只让中国人感受到了巨大的不便。

中国是低纬度国家，夏季炎热，当时绝大多数家庭又没有空调，人们的睡眠时间本来就比冬天晚。夏令时根本不会让人早睡，当然也就起不到节约能源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因为东西跨度大，所以要不就是有些地方天黑就得起来准备上班，还有地方天黑了还没下班，反而耗费了更多电能。

此外，在计算机和网络没有普及甚至还未进行应用的当时，大量数据的修改只能依靠人手调整，比如铁路时间表，一年要调整两次。而且当时大家都没有电脑和手机去查询这些数据，只能去现场查看，就算出行的人搞明白了，接待的人也未必能搞明白，在实际生活中造成了巨大不便，也会造成更大的社会资源浪费。

那么，中国以后还会实行夏令时吗？我认为肯定不会。而且即使在全世界来说，夏令时可能都会慢慢走向消亡。这是因为，随着科技进步，夏令时节约能源的作用可能适得其反。根据能源科学家的研究，由于照明效率越来越高，因照明消耗的能源越来越低，只占能源总消耗量的一小部分。反而因为延长了白天的时间，夏季炎热的夜晚变得更加令人难受，人们不得不长时间开着空调，造成了更大的能源消耗。

图源 | 网络

作者| 叶克飞

编辑|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