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神魔乱舞的 , 我干脆读了宗教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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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啊，大内密谈的录音室里，相征迎来了一位新朋友，来自“大内神话宇宙听友群”的热心听众小张，张无梦。作为一枚立志要为“东北文艺复兴”添砖加瓦的东北老铁，小张最爱的，就是听咱方老师有理有据地讲神话了。

▲方老师手笔：封神小老虎

而说起来，卖过文玩、算过紫微、还当过语文老师的小张，目前是一名宗教学在读博士（主攻宗教社会学)。所以，宗教学博士为啥爱听神话？且听我们慢慢道来。

咱们先捋捋，宗教学，它是个啥。

19世纪末，当缪勒（Friedrich Max Müller）的《宗教学导论（Introduction to the Science of Religion）》问世之后，宗教学就开始从神学、人类学和社会学中，逐渐脱离出来，得以自立门户。

▲缪勒（Friedrich Max Müller）

▲Introduction to the Science of Religion

后来呢，众所周知，佛祖（释迦牟尼）就在菩提树下悟了，然后用半摩羯陀文和巴利文写了佛经。

而吕大吉先生于1987年在《中国社会科学》上发表的《关于宗教本质问题的思考》，对宗教的四要素进行了明确定义：宗教体验，宗教观念，宗教组织，宗教行为。满足这四点就可以称作宗教了。

比如你们相爷最爱的EVA，里面的NERV组织，有纲要、有组织、打使徒，就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宗教实体了。

▲新世纪福音战士（EVA）

那再好比，美国著名的飞天意面教（Flying Spaghetti Monsterism，简称FSM），就是一个看起来不正经的正经“讽刺型宗教”。

▲飞天意面教的图腾 肉丸+意面

这个名字诡异的教派，由美国俄勒冈州立大学物理学士毕业生博比·亨德森（Bobby Henderson）于2005年6月创立。起初，就是为了反对“智能设计论”取代“进化论”进入课堂的一种抗议行为。

▲比·亨德森（Bobby Henderson）

飞天意面教声称，宇宙是由一个会飞行的意大利面条怪物在 “一次严重的酗酒后” 创造的，而这个“飞面大神”就是唯一的“真神”。

比继续编写了《飞天意面神怪的福音》，作为飞天意面教的教义;并且成员中的无神论者每年还会组织年度会议和演讲，公开与基督教专家进行辩论。

目前，这个反宗教的教派的合法性，也已经得到了丹麦等国家的承认？？？大家脑袋上扣锅的教派标识，确实有点好笑。

▲教众的快乐

所以呢，宗教它是一种文化现象，并不是封建迷信。

不过，在正式接受科学体系的训练之前，小张还是经历过不少民间的邪乎事儿。这不，从小一直跟着老先生们，学习古玩鉴定和风水八卦的小张，蹭的一下就蹿成了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然后呢，他就遇到了一个神父。

这神父有点儿玄乎，不仅极力推荐电影《驱魔人（The Exorcist）》给小张，还教小张看水晶球。并且声称这世上真有吸血鬼。小张跟着神父，不仅见识过人猫命格相撞的怪事；还用跟神父学的招，拿盐给“中邪”的女同学“驱过魔”。

▲驱魔人（The Exorcist）

甚至，连小张能去读宗教学，也是因为他去沈阳供着大黑天的皇寺转山。

▲沈阳皇寺

▲佛教战神大黑天

转了一早上的小张，吃了顿奶茶就饺子，过了几天还做了个梦：小张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有一本书，闪闪冒金光。

书上有两个字，醒来的小张上网一查，居然是一个教授的名字。而且你猜怎么着，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张现在的导师（其实，是因为小张后面一年每周都坐火车，往返两地去听导师的课哈）。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暗线将所有事情勾连了起来。

而宗教作为一种正经文化现象，在中国的历史变迁中，其实占据着不可或缺的位置。

比如小张研究的“藏传佛教”课题，所涉及的萨满文化。这里的萨满，被称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者（就是那个传话人儿）。

▲萨满

他可以将人的祈求、愿望转达给神，也可以将神的意志传达给人。这传话人儿呢，又分为“家萨满”和“野萨满”。

家萨满作为侍神者，主要负责族中的祭祀活动，粗浅理解就是官方认可的。野萨满（又称大神）是神抓萨满，即神灵附体的萨满。小张说，古代有段时间，为了满足民间的一些祈神祛病的需求，野萨满确实挺多。

但是明代的时候，野萨满造成了一些乱象，于是当时清朝政府钦定了满州祭神祭天典礼，规定所有的萨满的宗教活动，都只能在宫廷和贵族们祭祀时开展。野萨满也就此消失。

▲各种萨满

国内研究萨满文化首屈一指的专家色音老师，写过一本书叫做《科尔沁萨满文化》，大家感兴趣可以找来读读。

▲色音著《科尔沁萨满文化》

进入现代社会，也能看到一些萨满表演。比如每年正月二十三到二月初一，雍和宫就会举办《大愿祈祷法会》；在大殿门口，会跳一种叫做金刚驱魔神舞（也叫跳布扎）的表演。

由年轻体壮的僧人，戴着各种假面具装扮成神、兽、魔鬼等出场表演，驱鬼求吉。舞蹈的内容包括了魔鬼作恶被擒拿、斩杀、焚火、被驱，民间呈现升平盛世等等，场面还是蔚为壮观的。

▲雍和宫门口的金刚舞

萨满舞如今已经更多变成一种表演性质的民俗活动，而它在民间，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形式的演变。

比如，在美国著名汉学家、哈佛大学历史学讲座教授孔飞力（Philip Alden Kuhn）于1990年出版的著作《叫魂：1768年的中国妖术大恐慌》里，就详实记录了萨满的变体。

▲哈佛大学历史学讲座教授，孔飞力（Philip Alden Kuhn）

▲孔飞力《叫魂：1768年的中国妖术大恐慌》

书中提到的“叫魂”，正是其中一种带有迷信色彩的民俗性活动。《楚辞》中《招魂》篇有提，“后世婴孩儿童若惊吓所致，以致魂不附体，此时即须叫魂收惊，使魂魄归来，除病消灾。”

粗暴理解，叫魂就是给人收惊治病吧。

而从古代到现代，一些地区和乡村仍然延续着类似叫魂的习俗。

比如，在造房子上梁时，百姓会在房梁上贴许多红纸，并且给木匠塞烟塞钱，因为潜意识里大家害怕木匠会做一些类似“叫魂”的手脚。1929年，修建中山陵的时候，南京还发生过老百姓围打乞丐的事件，他们害怕乞丐们捉了小孩子的魂去殉葬。

这些光怪陆离的民俗田野调查，也为民间萨满文化的研究，提供了更多的思路。值得一提的是，《叫魂》这本书，虽然是一本研究中国封建社会权力运行机制的书，却收获了史学界和大众的双重认可（入一本？）。

所以，你听过“仙家不过山海关”一说吗？这里我们聊到的“仙家文化”，其实就是汉民化的一种萨满文化。

而小张的老家东北，可以说是“仙家”民俗文化的沃土。李慰祖老师的《四大门》一书，就是专门研究华北地区广泛流传的关于四种灵异动物，即狐狸（“胡门”）、黄鼠狼（“黄门”）、刺猬（“白门”）和蛇（“常门”）的民俗信仰。

▲四大门儿？

▲刺猬小白白

同时，在东北民间，也随着四大门的传说，诞生了所谓的“出黑”和“出马”的说法。

比如最常见的出马，就是指一个“弟子”带领一个“仙家的堂口”，为别人查事看病。而这里的弟子和堂口的来历，还要捯到“出马仙”的民间传说。在一些民间传说里，存在着几个“动物仙”。也就是节目里小张说到的“胡黄常蟒”，即为“四大门”的变种。

这些狐狸、蛇什么的动物，为了成仙，必须修炼几百年。过程中，他们就要完成一些行善积德的任务，所以会选择一些有“仙缘”或者悟性的人作为弟子，以附身的形式来看病度人。

所谓堂口呢，则是区别于庙堂这种公共祈神的私人“通灵”之所。

▲四大门+1门？

在更完整的仙家文化里，其实包含了“三出”，即“出马出道出黑”。解释起来应该是“出道的号令驱灵（有点儿像港片里除鬼的道士？）；出马的（被动物仙们）附体看病；出黑的嘛，主阴，就是看宅子风水、算下葬日子的（风水先生，大概）”。

而小张根据自己的研究经验，还可以从功能上，将“仙家文化”分成两种，“利己型”和“利他型”。“利己型”的代表，就是百姓自己在家供起来的神像，比如灶王爷。起到的作用是保家护院。而“利他”型的代表嘛，那就是给别人瞧病的出马了。

▲灶王爷

这就要说回咱小张了，他可真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小张老家的大姨，一个平日里喝酒打麻将的农村妇女，就当过“出马仙”。有一回，咱姨她就接到一个“出马办事”的委托，让当时还没过门儿的老张（小张他爸），抱着一只大公鸡，前面放着一个碗，坐在椅子上。

然后，咱大姨就蹲在50米开外，头上顶碗水，嘴里衔把刀。突然，大仙儿就“上”了身，只见大姨朝着老张就蹲跑冲刺而来！

眨眼间，嘴起头掉，大姨拿嘴衔刀就把老张怀里的公鸡头给剁了。全程头上的碗，一滴水没洒，杀鸡，取血，一气呵成。

这种功夫，叫武堂子。可把当时的老张吓得不轻，连连想和张妈分手。差点咱小张就没了。

▲狐仙儿打哈欠

这样看来，仙家文化作为萨满文化的汉化，其实早就出关，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最后，咱们再往民俗田野调查走一步，来说说民间占卜算命这事儿吧。

中国最早出现占卜一词的，来自于《尚书》（上古之书，是上古及夏、商、西周君臣的讲话记录）里的一篇《洪泛》。讲的是纣王的太师箕子，向周武王陈述的“天地之大法”，也就是治国理念的内容。其中，就讲到占卜（使用蓍草和龟壳进行的预测活动）。

▲龟壳占卜

而占卜的解释权，其实归属于当时的“高级知识分子”巫师。他们会结合国家所面临的国际形势、舆论以及自身的知识积累，对卦象进行一番解释。

所以从源头来看，占卜其实是一个智者对于世界的一种理解和解释。但是，如果占卜只是知识大V发声，可能也不会让人觉得神秘莫测。

还有一个传说，就说北宋司马光他老人家，供养了一位理学先生，名叫邵雍。

邵雍这人，神机妙算，占卜技能特别厉害。司马光给他花了一辈子的钱，临了，想请邵先生给自己算一卦，问问自己能活多久。结果邵先生直接就给拒绝了，理由是：“这算人命呢，得折自己寿；国事可算，人命不算”。

▲司马光和邵雍

多大交情也不算人命，类似“泄露天机”这种故事，听起来确实挺玄乎的哈。不过，在小张和相征两人交流了一番紫微斗数的使用心得之后，发现一些“神机妙算”的占卜，却又“并不咋准”。

而这背后，主要就涉及到两种心理现象。也就是巴拿姆效应（Barnum effect）和皮格马蒂翁效应（Pygmalion effect）。

那，啥是巴纳姆效应呢？就是模糊描述，定向联想。比方说，你给别人算卦，只要说一些一般性的描述，就能让对方觉得是在说他，算得准。比如一些“你内心深处想被别人喜欢，有时候你内向有时候你也外向”之类的批话；

而皮格马利翁效应呢，也可以叫做“自证预言”。是说一个人一旦接受了某种暗示，潜意识里就会让事情，朝着暗示的方向发展。最后证明预言果然是准的。

▲皮格马利翁效应

这里小张再次坚定了下自己的立场。咱作为一个正经搞学术研究的大学生，首先相信科学相信党，再者，小张是一个无神论者，不相信封建迷信活动。在小张看起来，以上所说的这些民俗活动，都属于一种文化现象。咱就是一整个，把它当成文化景观、历史情境，来进行客观的实体研究。

如果咱们听众里有同学，确实有点儿相信“运势”一说，又犹豫要不要搞“养小鬼”那一套的，我们推荐你去读《了凡四训》。这个“中举升官发财又延年益寿”的故事，会教你通过一些善行，来提升自己的生活状态。

▲《了凡四训》

而想要从原理上精进自己对宗教学的一些理性认知的同学，小张推荐你去读读北京大学哲学系的教授方立天老师的两套《中国佛教哲学要义》，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读完之后，你就会对佛教有一个非常立体的认知了（小编已经原地下单了）。

▲北大哲学系教授 方立天老师

▲《中国佛教哲学要义》

在与马克思和韦伯齐名的社会学三大奠基人之一，法国社会学家爱弥尔.涂尔干(Émile Durkheim)的著作《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从人类的图腾制度出发，讨论了宗教生活构成的基本原理和相关命题。书里批判了泰勒泛灵论，以及自然崇拜学中，宗教起源于“被无限自然所包围而触发的宗教体验”的说法。

▲法国社会学家，爱弥尔.涂尔干

宗教不是谵妄想象的产物，“图腾制度的膜拜”才应当是真正的宗教起源。涂尔干认为，宗教的作用其实就是：人类用来解释自然之力和梦的存在。

▲ 图腾？

那你可能又要问了，所以这塔罗、狐仙，到底准不准呐！宇宙的尽头，它在哪里啊！？

当我们试图理解混沌、世界的不可知时，就会很大几率会陷入虚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小张此处有金句啊 : 我们并不能真实的知道，人类与宇宙之间的奥秘。

▲马爷爷保驾护航

正如马克思，马爷爷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提到的，“以往的哲学家，只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 ; 而我们真正值得关注的，应该是如何去改造世界”。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手稿

最后，还是希望大家把力气，好好花在改造自己身上，早睡早起，好好增强一下自己的个人情操和情商，没事儿多听听大内。

2022年，憋走歪道儿。咱一起康庄走着！

主播 / 相征

嘉宾 / 张无梦

封面设计 / 划水怪

音频后期 / 尔尼

音频上传 / Observer

⊿ 00:00:17 / 来自“大内封神听友群”的宗教学博士小张，来大内做客

⊿ 00:02:15 / 有个高道啊，他叫陆西星

⊿ 00:05:25 / 小张研究的宗教学，它是个啥？

⊿ 00:15:42 / 神父、驱魔的少年经历

⊿ 00:23:25 / 加拿大见过的灵异现象

⊿ 00:33:16 / 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的区别

⊿ 00:42:40 / 坐着火车就去西藏了，结果遇上事儿了

⊿ 00:52:34 / 大姨“出马”的事儿

⊿ 01:00:54 / 萨满是啥？

⊿ 01:07:00 / 所以，小张是怎么解释算命的？

⊿ 01:17:19 / 从找大师到转山考博

⊿ 01:26:57 / 出黑和出马是一回事吗？

⊿ 01:30:11 / 泄露天机这事儿吧

⊿ 01:37:12 / 笔仙儿准不？

⊿ 01:44:26 / 轴心时代和人类解释自然的方式

⊿ 01:51:09 / 神话也是一门学问

⊿ 01:59:46 / 二手玫瑰乐队-仙儿

头图设计 / 划水怪

文案 & 排版 / 鬼灯

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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