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个优秀的世界公民”，是耀中耀华对学生的期待。那些从耀中耀华毕业的孩子，到底如何在思想与行动中，让“世界公民”的概念走向具体？
此前，烟台耀华的毕业生刘百川曾接受过采访，那时，他的健谈、热情和开阔就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转眼，刘百川已经是牛津地理系的大三学生。牛津严谨的学术训练，塑造了他的敏锐意识，也让他习惯批判性地思考种种习以为常的标签和话语。
暌违许久的《校友录》系列，和即将从牛津毕业、前往美国攻读公共政策和城市规划专业的刘百川再次认真聊聊自我、世界，以及始终伴随他的“世界公民”标签。
01
把地理作为方法
与刘百川对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思维敏捷、语速飞快，也习惯就提问本身发起质疑——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牛津地理学院系统、严谨、高强度的学术训练。用他的话说，这里真正点燃了他对于地理，以及人文社科的热情，也塑造了他今天的模样。
与自然地理相对，牛津的人文地理教育关注人类社会、文化、经济与地理空间之间的相互作用，它从地理出发，但又不局限于地理本身，与广义的社会科学研究紧密结合在一起。
“这远远超出了我的期待！”如果说此前，地理更像是几分兴趣加几分机缘下的选择，现在，地理学的跨学科性、强关联性和批判性，带来的不仅仅是思维上的挑战和乐趣。他的世界，被彻底打开了。
在牛津，刘百川发现，学习人文社科的中国学生英文普遍都很好，也很容易与外国朋友打成一片。但一旦聊起毕业论文，所有人给出的题目，都还是离不开自己的国家。“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我们不应该被自己的民族国家给框住了。”
因为早先在埃及生活一年的经历，刘百川曾几次前往耶路撒冷。西城区中，一条贯穿了犹太人居住地和巴拉斯坦地区的轻轨引发了他强烈的兴趣：在冲突、战火不断的当地，它如同一个特殊的存在，连接起了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取得和解的民族。
大一时，他就希望走出地理和政治的边界，将位于中东的这条轻轨，作为自己毕业论文的研究对象。
刘百川镜头下的以色列耶路撒冷圣殿山、耶路撒冷西墙和北部海边
也是在牛津的课堂上，刘百川第一次对世界公民，这个一直以来被贴上自己身上的标签，产生了质疑。
“如果你相信你是一个世界公民，那你就不属于任何地方。”课堂上，老师引用了前英国首相、同样毕业于牛津地理系的特蕾莎·梅的这句话。
这激起了刘百川的反思：世界公民到底共享着怎样一种身份认同？接受优质的国际教育、有机会去往世界各地，就能培养出真正的世界公民吗？当我们谈及世界公民时，我们头脑中浮现的是怎样一种形象？
“当我们在讨论身份认同，讨论归属感，这样一些更意识形态的议题时，我们要知道，在今天，公民权利的保障，仍是被所国籍限制住的”。于他，这一感受，在疫情过后变得愈发强烈。
2019在印度红堡，左一为刘百川
回到自身的成长经历，他对这一概念的不同看法，有了更强的落点：“今天的世界公民，很大程度上是精英阶层经济全球化红利的获得者，这让他们有足够的资本承担起这样一种生活方式。而且，这一生活方式本身，其实还是西方想象当中的一种‘先进的’生活方式，它仍是以欧美为中心的价值观的延伸与强化。”
02
打破惯性的反思性实践
“批判性”贯穿了刘百川的思考与行动，而这，正让种种实践层面的突破和创新成为可能。
2019年5月，刘百川成为牛津中国论坛主席，负责2020届论坛的组织和统筹工作。
2020届伦敦政经-牛津中国论坛上，刘百川作为主席做开幕致辞
成立于 2013 年，牛津中国论坛现是全英规模最大、最具学术严谨性的中国论坛之一。一年一度的论坛汇集了各个领域的专家，旨在为英国的中外学生、学者们提供关于当代中国的多元视角。
在牛津中国论坛现有的官方介绍上，这是一个“致力增进中国与世界交流的国际性平台”。刘百川当时的想法却有所不同，或者说，更加具体。他希望，这个当时已在世界上拥有数一数二影响力的学生组织，能够发挥起独特的价值。它应该作为“一个去政治化、非商业性的国际平台”，促使关于中国的全面、有建设性的沟通与对话。
2020的论坛主题是“现代中国”。“现代二字，对中国近40年的发展有着独特的意义。这二字背后不仅仅体现了改革开放40年来的发展与改变，也体现了中国独特的政治经济模式的创立与复兴，以及对西方主导话语权的挑战。与此同时，我们希望去反思并理解‘现代’二字背后的故事：尝试挖掘现代中国发展背后的环境代价；解读其背后的空间差异性在农村和城市的体现；并探索不同少数民族与其他团体是如何在全新的现代性下生活。”听起来宏大的议题设置下，刘百川给出了这样的解读。
“我们相信，21世纪的中国，需要一个多元化，多重叙事角度的理解”，刘百川强调道，在作为整体的民族国家下，不同群体与地域，都应该被尽可能地倾听和看到。
为此，他们做了不少创新的努力。2020年的论坛增设了教育、多样性和丝路三大板块。在教育板块中，他们着眼于中国教育如何迎接世界公民的潮流，也思考教育公平的改革机遇；在多样性板块中，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少数性别团体在中国近20年来的发展历程。
“我们尽管是从中国出发，但又不仅仅是在讨论中国内部的问题。”在丝路板块中，他们试图沿着丝绸之路，回溯历史长河，寻找源自不同国家地区的宗教，如何影响了中国的文化认同。
刘百川主持伦敦政经-牛津中国论坛2020区域经济论坛
作为组织者，刘百川真正想做的尝试，是打破一种简单的民族国家关系，“我们更多是通过网络式的方式，去思考每一个节点与节点之间的问题。”
在他的主持下，围绕新的框架，三十余人的团队开始紧张地开展工作。从制定主题、邀请嘉宾，反复打磨内容，到真正落地，所有工作都被压缩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主席，无疑是压力的聚点。“永远都是开不完的会，回不完的微信，还要兼顾学业，这一过程下来，我觉得自己至少老了有四五岁吧！”刘百川说。
2019届牛津中国论坛成员合影
但不断为自己设置新的挑战，探索新的可能，似乎已经融为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03
走出自身所在的群体
从耀华到牛津，在外人看来，刘百川的成长路径，就是一个精英学生的样本。同样优秀的学生，构成了他主要的交友圈。他们在书本，在理论中看到和认识“他者”，关心遥远的声音。但刘百川知道，只有真正走出自己所在的群体，这些抽象而模糊的存在，才会变为一个个与自己发生真实连接的人。
2019年，在同学的引介下，刘百川加入由一群国内外中国大学生自发组织的公益性教育计划——格致计划，成为了一名领读人。
格致计划2019长沙营合影
不同于国内现有的其他教育项目，格致计划不是“去往落后地区、与学生们互动一周的‘体验式支教’”，也并非“面向顶尖学生的夏令营”，它专注于在二线城市推广博雅教育与通识教育。每年寒暑假，领读人都会去往当地公立高中，在十天时间里，带领营员阅读经典文本，进行课堂讨论。
长沙的雅礼中学，是刘百川开启的第一程。
在那里，他开设了题为“后殖民主义与地理学”的课程，将地理议题放在后殖民主义的框架下来讨论。但课堂上的讨论，往往会有更广阔的走向。他们会由社会议题或性别角色入手，探讨女性主义，也会从“什么是公平”出发，反思教育公平和高考的本质。
在格致计划的课堂上，并非只有领读人对学生的单向输出。批判性思维的形成，恰恰需要经过大量的启发、交锋与碰撞。
“我常常扮演一个批判者的角色，一段时间后，学生们也会将这种思维模式反过来，用在我身上。”比起在牛津的生活，与同龄人一起探讨关于世界、哲学、政治等话题，是另一番酣畅淋漓的感受。每天晚上，所有领读人还会聚在一块，探讨、反思上课的内容，以改进各自的课程。
一年后，因为疫情，牛津的教学改为线上，刘百川做了GAP（间隔年）的决定。回国的18个月里，除了没有落下在贵州和重庆的领读营，他还将它带去了自己的家乡烟台。“目前为止，我应该已经是参与最多次格致计划的领读人了！”
格致计划2020烟台营开营仪式
刘百川为“格致计划”投入了许多心力，但就像参与的任何一个项目那样，他对它的有限性，有着清醒的认知。“我不会将它称为一段能够改变人的一生的一段经历，那太‘可怕’了！”刘百川笑说。
他更愿意将其视为一个窗口，就像“格致计划”的LOGO标识那样，“如果我的课程能够让大家慢慢理解，看待事情可以有很多不同的面向，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现在，尽管仍是一个资深的“旅行爱好者”，但对于去往世界各地，参加各种实践探索项目，刘百川的态度变得更加谨慎了。“我觉得我很难再像高中一样，去到一个地方，就可以说你做了一个调研。因为当你没有足够的知识积累时，你要知道，你是无法做到代表那些人说话的。”
从上至下：刘百川在 318国道雪山、刘百川在苏州虎丘
相反，他开始更习惯于带着问题意识，观察自己的日常生活。
最近，他看到牛津街上的长椅都装上了扶手，用一种不那么直接、强硬的方式，避免无家可归的人在上面睡觉。这就像是一块小小的拼图，放在保守主义回潮的背景下，帮助他理解当地政府对于难民问题的处理方式。
2022年6月，刘百川即将从牛津毕业。在忙着毕业论文的同时，他也在紧张地准备硕士的申请事宜。接下来，他打算前往美国，继续攻读公共政策或城市规划专业，“牛津的地理学还是过于理论、过于形而上，因此在未来，我想要读一些更量化、与实践更相关的学科。”
与刚刚踏入牛津大门的那位男孩相比，这一次，他更加清晰，也更加坚定。
*文章转自：广州耀华国际教育学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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