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年年过年家里准备的年货里,都有油腌肉。但过年时却是吃不到油腌肉的。
腊月里,杀了年猪,大部分要拉到几里外的集市上卖掉,换成钱。剩下的部分,除了过年吃,都要做成油腌肉保存起来,然后在几乎一整年里,待客、改善生活,细水长流。
兄弟姐妹中,我排行老小,母亲做事情,我打下手的机会也就最多。肉要切成十厘米见方的大块,五花肉最好。加好作料用大灶劈柴煮至七成熟,当筷子能插透肉皮就可以了,如果煮过火,就无法做油腌肉了。捞出的大块方肉要先沥水,然后趁热在肉皮表面涂抹蜂蜜或大酱,为的是让油腌肉做出来色泽更加诱人。
完成了这一步骤的大块方肉,要放在大盆里静置几天,让蜂蜜或大酱充分渗入肉内。
挑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依旧是大灶劈柴,不过这次锅内换成了植物油。油烧至八成热,将大块方肉依次放入,改成中火炸制。大块方肉含有水分,与热油相遇瞬间,会发出很大的哗哗声。当这种哗哗声听不到的时候,大块方肉就算完成了。炸肉须用大锅,防止溢油。火候要前大后小,火太急方肉外面收缩,里面的水分无法逼出来,不能长久存放。
这时候,母亲找出油腌肉专用的那个漂亮小缸,先泼几勺热油给缸预热,然后将炸好的方肉捞进缸里。寒冬腊月,如果不预热缸会炸裂,那场面就无法收拾了。切很多的大葱段,用大碗按照1:1的比例调入酱油和醋,然后就要等待锅里的油降到合适温度了。油太热,葱段会糊掉。油太凉,不利于长期保存。当油温降到扔进一小粒葱花,能炸到焦黄但不冒烟就可以了。
接下来就是制作油腌肉最为危险的步骤了,说危险一点不为过,就是用饭勺将调好的酱油醋,缓慢的加入热油内。如果不控制好速度,和扔个炸弹到锅里差不多,那震撼场面你想吧。待油锅内的喧嚣和白汽散去,就可以装缸了。
把提前备好的葱段、细盐均匀撒到缸内方肉上面,然后将加入酱油和醋炼制过的热油舀入缸内,凉凉后封口,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虽然算是年货,但刚做出的油腌肉是不能吃的,最快也要等一两个月才能享用。平时家里来了客人,或者农忙时节改善生活,从缸里捞出一块方肉,炒菜、拌饺子馅都香得很。肉质软糯,晶莹剔透,肥而不腻,而且可以长时间存放,经年不坏。
腌肉的油混合了植物油和猪油,并在高温时调入了酱油、醋,味道甚至比方肉更好。做汤面、疙瘩汤时放入一小勺,满屋生香。即使只抹在白馒头上吃,都是一种美味。
虽然过年不能吃油腌肉,但平日里吃上一顿,却能立时让人回忆起那浓浓的年味。
如今,母亲已经去世20多年,父亲也在不久前离开了我们。虽然从母亲那里学到了如何制作油腌肉的窍门,但无奈城市里没有劈柴大灶,蜗居里也放不下腌肉用的缸,加之油腌肉制作起来复杂费事,虽然魂牵梦绕,每每也只能轻叹一声作罢。
又到年终岁尾,家家都忙着准备年货了。看着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却总是意兴阑珊。没有了母亲父亲,这辈子怕是再也吃不到,那么香的油腌肉了。(原创作品,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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