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快剑再次出鞘，闪击辽东、辽西地区，契丹失去东北

你好，我是减水书生，与您一同品味历史、感悟思辨。

护步达冈之战后，女真快剑锋芒毕露，契丹重剑已然无力。突破混同江防线后，女真大军迅速压向契丹的辽东、辽西地区。

东京辽阳府，是契丹在东北的统治中心，同时也是契丹称雄的重要根基。“东京，故渤海国地，辽太祖力战二十余年乃得之”。

但是，这个地方显然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是统治中心不假，但这里的渤海人始终跟契丹人不是一条心；是重要根基也不假，但契丹人必须长期投入战争资源，保持战略威势。

所以，渤海国故地虽然增加了契丹的国力厚度，却也削弱了契丹的攻击锐度。

北宋拿不下幽云，是因为幽云西依草原、北靠东北，东北提供了战略纵深和战略资源。而契丹灭不掉北宋，是因为内难得安、东北未宁，东北一直消耗战争资源，牵扯关注精力。

契丹大辽曾经也是一把以攻击锐度见长的快剑。但拿下渤海国，快剑不再快；拿下十六州，快剑变重剑。

所以，重剑无锋之时，契丹是帝国豪迈；而重剑无力之时，契丹则是四面楚歌。东北就是这把重剑的命门七寸。

渤海故地的熟女真人，更倾向于同种同源的生女真人，而反感草原系更重的契丹人。这一点，契丹人明白，完颜阿骨打也明白。

所以，公元1114年宁江州之战后，完颜阿骨打就派出大将完颜娄室，前往伊通河、东辽河以及汤旺河一带招抚熟女真。

完颜阿骨打的招抚策反未必奏效，但熟女真或渤海人一定要搞事情。

公元1115年，二月，黄龙府之战前后，辽上京（今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东南郊）一带，爆发了古欲领导的熟女真起义。起义军一度发展到三万人，且屡次打败大辽的平叛部队。虽然起义终被剿灭，但坚持了三个月之久。关键是地点太过敏感，这里是契丹大辽的首都圈。首都发生起义，哪朝天子都会心惊胆战。

除此之外，从未稳定的政治结构开始在内部坍塌，契丹人不再团结。

公元1115年，十二月，护步达冈之战之前，辽上京又爆发了耶律章奴军事政变。政变未成，耶律章奴一气之下，抢了上京府库，随即跑到祖州（今内蒙古巴林左旗西南）祭告祖庙、历数天祚帝过恶，并“移檄州县”。甚至，耶律章奴还纠结数万渤海人袭击天祚帝行宫。耶律章奴叛变，直接颠覆天祚帝的统治合法性。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渤海故地一定要出大事情。

公元1116年，辽东地区又爆发了高永昌领导的女真人大起义。生女真建国，熟女真也建国了。高永昌占据东京辽阳府后，立即称帝，定国号大元，年号隆基。到这个时候，契丹在东北的统治基础已经岌岌可危。

东京辽阳府是契丹控制东北的统治中心。

完颜阿骨打造反，东京辽阳府应该充当契丹大辽的战略基地。然而，高永昌起义却直接颠覆了这个战略基地。失去东京辽阳府，契丹已经很难再向东北投入力量和转移关注。

所以，天祚帝即便反应再迟钝，也知道东京辽阳府的重要性。但是，首都上京的耶律章奴叛乱显然比东北更重要。

于是，天祚帝不仅没从草原向东北投入力量，反而要从东北反向草原投入力量。耶律章奴叛变后，天祚帝下诏凡拥有杂畜十五头以上的人都要参军，并西上草原。

在最需要战略资源和战略威慑的时候，契丹大辽反而撤走了自己在东北的军事存在。

所以，在公元1116年，东北已经不是女真大金与契丹大辽的较量，而是生女真与熟女真的较量。

公元1116年，五月，应高永昌之约，完颜阿骨打派大将完颜斡鲁出击辽东地区，并迅速击败辽将张琳，攻克沈州（今辽宁沈阳）。但联盟高永昌不是目的，目的是拿下东京辽阳府和辽东地区。

随即，完颜斡鲁率军扑向高永昌的“大元”国。对于高永昌起义军，完颜阿骨打不是联盟而是兼并。高永昌“大惧”，立即派家奴向完颜斡鲁送上“金印一、银牌五十”。

但已经取得碾压优势的女真大金，根本不再理会高永昌的“好意”寻盟。完颜斡鲁猛攻东京辽阳府，高永昌起义军大败。高永昌本人仅率五千骑兵逃往长松岛（今辽宁盖州），后遭擒被杀。

攻克辽东京之后，辽东地区已经落入女真人手中。观之成败，大辽痛失辽东主要是因为三股力量的联合绞杀：一是女真人的激烈进攻；二是契丹人的自相残杀；三是渤海人的面和心离。

失去辽东之后，契丹在的东北疆域已经龟缩到辽河以西的辽西地区。辽河防线成为大辽宣示东北“主权”的唯一标志。但这也仅是一个标志。

首先辽东京被占，契丹失去了东北的统治中心；

其次渤海人反叛，契丹失去了东北的人心基础；

第三辽上京内乱，契丹首先要关心草原事务。

所以，面对东北危局，草原霸主契丹显然已经无计可施。

但契丹不止是单纯的草原霸主，手里始终捏着一张王牌没有打。这张王牌就是幽云十六州。只要北宋不搞事情，幽云十六州，特别是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完全可以作为支撑东北战事的又一基地。

辽东失守后，天祚帝诏命耶律淳朴为兵马都元帅，尽发燕云军队增援辽西。

耶律淳是天祚帝的叔父，在契丹素有威望。比之天祚帝的昏庸，耶律淳绝对是个明君。耶律章奴军事政变，其准备要拥立的皇帝就是魏王耶律淳。

在燕云地区，耶律淳总计征发了七千人。此外，又在东北逃往关内的难民和失去家园的辽东饥民中，征发了两万八千人。为激励斗志，耶律淳还对这些人进行了战时“思想教育”，鼓动他们对金人侵略家园的仇恨。甚至，直接将这支军队命名为“怨军”，试图用一腔“怨气”收复东北山河。

然而，怨军初与女真交手，便有两营叛逃。怨军主力是28000人，分八营。所以，一交手就相当四分之一叛逃。

公元1117年，耶律淳根本来不及整顿军队，便在沈州城下遭遇女真主力。结果，其所部怨军竟一触即溃。

后来，怨军又因缺乏御寒衣服，发生士兵哗变。正如辽军都统耶律余睹所说，怨军未能报怨金人，而屡叛怨于我。

再后，怨军拥立耶律淳为帝，直接造了天祚帝的反；怨军大部又难逃北宋，造了大辽的反；但是还没完，怨军又造了北宋的反，投降大金。

契丹末日，和其他王朝末日一样，根本组织不出一支忠诚而能战的军队。

怨军失败，已经证明幽云基地和辽西前沿根本不能独自扛住女真大金的冲击。所以，契丹只能从草原向辽西注入力量。因为女真一旦占领辽西，就会直接威胁今天内蒙古境内、大兴安岭东麓一线的辽上京、辽中京。被反复摧残的大辽首都圈，再也经不起战事折腾。

于是，耶律淳的怨军、南京的禁军、燕云的军队以及草原重兵，在辽西和草原之间布置了两条防线。第一条是耶律淳所部，驻守于蒺藜山一带，今天辽宁阜新以北；第二条是草原重兵，集结于辽上京和辽中京以东地区，一边屯垦一边驻守。

公元1117年，十一月，完颜阿骨打决定在蒺藜山打一场歼灭战；十二月，女真大军突破辽河防线，进攻显州（今辽宁北镇满族自治县）。

显州怨军野战不敌，只能退守城中。耶律淳亲率主力增援显州。于是，女真大金派出完颜娄室和完颜斡鲁古等多名悍将正面应战耶律淳，蒺藜山之战爆发。

此战在人数上，耶律淳占优势，怨军、南京禁军和燕云民兵加在一起，超过三万人。而女真军队还不到一万人。但战争比的不是人数，而是质量。

在质量上，契丹军队完全没法比。怨军临时组建，不仅缺乏训练，而且装备极差，以刀枪、毡甲为主。作为主战武器的弓弩和铁甲，却少得可怜，甚至还缺乏御寒衣物，于是开打以前就发生了士兵哗变。至于绝杀级武器的战马，马背民族契丹人竟少得可怜。

反观女真人，则是另一派气象。女真军队一水全是骑兵。每50人一队，前20人人披重甲、马挂护甲；后30人全披轻甲、操持弓箭；而且，长矛、狼牙棒应有尽有，弯刀利刃人人皆备，相当于每个士兵都是一套高等级装备。而为了获得持续的机动性，女真战士每人配战马三匹，交替使用。

所以，两军交战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耶律淳虽然快速处置了士兵哗变，却无法依靠这支怨军消灭女真军队。

两军刚一列阵，机动性更强的女真重甲骑兵，率先向契丹怨军发动集团冲锋；攻击半径更长的女真轻甲骑兵，则从百步之外箭如雨下。

少经战阵的契丹怨军瞬间溃散，军阵混乱等于军队屠杀。女真快剑将再一次秋风扫落叶。但是，并没有。怨军的战斗意志特别强。

部分怨军战士真正实现了化仇恨化为力量，不顾性命、肉搏金军。有人扯去金军头盔重甲再刺再砍，有人身中数刀却死战不退，甚至有人抱着金军一起滚洛悬崖。

但是，怨恨和勇气在精骑铁甲面前，往往多是以卵击石。

辽军血染蒺藜山，却一败涂地。最后，耶律淳仅率五百骑兵逃离战争。蒺藜山之战后，辽西地区的“乾、懿、豪、徽、成、川、惠等州皆降于金”。女真正式成为东北霸主，也将取代契丹成为东北亚的新军事霸主。

显州短暂休整之后，金军准备向契丹腹地的辽上京和辽中京发动进攻。但这时候，完颜阿骨打和女真人都犹豫了。

从公元1114年宁江州之战，到公元1117年蒺藜山之战，总共三年时间，女真大金便实现了独霸东北。这个扩张速度，大大超出了完颜阿骨打的预料。

同时，面对如此庞大的疆域，女真大金也必须赶紧改弦更张，把快剑变成重剑。军队只能战争，但国家还要治理。关于新帝国的合法性想象、关于大金朝的官僚制建设，必须马上开展。等等这些工作，虽然是在蓄积力量，却都要削弱女真快剑的攻击锐度。

所以，女真人需要休息，也需要时间重新铸剑，而契丹人的“以退为进”也为自己争取到了喘息时间。

但是，契丹和之后的北宋一样，必须走向作死之路。女真快剑即便不想出鞘，也要马上亮剑。因为契丹人不仅把脖子洗干净，而且正好放在了女真的刀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