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当年新泾乡农家“讨娘子”的故事......

当年的新泾乡，村民建好了房子就要考虑“讨娘子”的又一大事。当时，大部分小伙子还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礼。

新娘子在婆婆的搀扶下进入夫家，两侧丝竹班子的演奏增添了喜庆

在上世纪80年代之前，乡间婚姻十有八九是靠媒人撮合的。没有媒人（后来时兴叫“介绍人”）出面，自说自话谈成的恋爱，家长不轻易首肯，尤其是女方家长难以接受。为什么？女方长辈会觉得女儿家太不自重，怎么自说自话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呢？

上世纪80年代初新泾公社团委举办交谊舞培训班

没有介绍人，“弯”一个出来

这个“弯”字上海本地话读“崴”，“弯”是找的意思，“弯一个”，即“找一个”。乡间新潮人士张凤岐先生的太太陆姑娘是乡丝织厂里的“一枝花”。当年的小张去丝织厂放映电影，站在放映机旁的小陆姑娘引起小张的注目。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小陆姑娘的形象刻进了小张的脑海。事后他借故去丝织厂找小陆打听事情，实际就是找事由去接触。郎才女貌，一来二去成为男女朋友。一天，小张买了电影票请小陆出去约会，小陆不敢瞒父母，把小张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父母。父亲很生气，觉得女儿有点草率。女儿听话，爽约了，小张很失落。谁知，小陆父亲找到亲戚打听起小张的家境和人品。巧的是，这位亲戚的妻子是乡妇联的陆主任，和小张很熟悉。陆主任夫妇当着陆姑娘父亲面夸奖了小张一番，并乐意充当介绍人，就这样促成了张凤岐和陆姑娘的美好姻缘。

上世纪80年代新泾文化站举办纳凉舞会，为年轻人提供社交机会

介绍人的作用是男女双方未结成联姻前的对话媒介，有些话无法当面质询的，男女双方都会让介绍人捎话。比如，男方吃不准女方对聘礼的要求，那就得先让介绍人去征询；商定“好日”的具体日子，也是由介绍人召集双方主事的家长坐一起商定。“好日”本地话是成亲的日子，做“好日”就是办婚礼。

1992年双泾村前巷一户山姓人家结婚迎亲场景

有了介绍人，还得去打探

那么，有了介绍人，男女双方家长是否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呢？其实不然，在乡间绝大部分做父母的，在听到介绍人的情况介绍后，不是立马让儿女约会相亲的。而是，通过七大姑八大姨去打探小伙子的真实情况。新泾乡里老一辈的婚姻通婚圈一般半径不出6公里，还有不少是本村“内销”，基本都在本乡本土，没有打探不到的消息。包括上溯祖一辈父一辈的人品、身体、家底情况。

同样，男方家也会通过同样途径去打探女孩家的各种情况。一个勤劳本分人家的孩子基本不会有什么恶习，即便沾染恶习，也瞒不住众乡邻的眼睛，都会在打探中调查得清清楚楚。这一点比城市男女青年婚前了解情况来得容易。

上世纪80年代新泾乡农家婚礼已用上摄像师拍摄记录

程桥村郁家宅一户农家娶亲婚宴场景，图为新娘子给客人斟酒

做“好日”讲究三天排场

新泾乡民喜事做三天排场至今还流行。“好日”第一天乡邻组成的“相帮团”（以同宗叔伯兄弟为主）吃过午饭后进场，聚齐后由执事分工，一部分人搭席棚、砌炉灶；另一部分帮东家借台条椅凳、餐具家什；还有的帮助宰杀鸡鸭，做厨师的下手活。第一天就在搭好的席棚里招待“相帮团”用晚餐，一般没几桌，菜式简单。不过有一桌敬媒酒不能马虎。敬媒酒是男女双方主事人共同酬谢媒人，并商定第二天送嫁妆迎新娘的事宜。

在村宅未动迁前，农家办喜宴都是在家门口搭棚操办

上世纪80年代市郊农村能用“上海牌”“桑塔纳”接新娘是新时尚

上海解放后的乡村还是使用花轿，嫁妆也是靠人抬。一般人家的嫁妆有二十抬（两人一抬就是四十人队伍）已是很气派了。新娘的花轿到了男方家门前，媒人掀开轿帘，新娘出轿是鞋不沾地。过去乡村没有红地毯，就用七八条染成红色的麻袋，铺排在花轿落停通往客堂的路上。麻袋数量不够，就有两个亲属专事麻袋接力铺设，就是将新娘身后的红麻袋捡起快速铺到新娘前面，几个来回就完成“鞋不沾地”。这一婚俗在1960年代后绝迹。

上世纪80年代上海农村娶亲嫁妆用卡车迎接

嫁妆送达男方家，男方家亲属帮着搬嫁妆

新娘子没有花轿坐的岁月自行车替代。新郎自行车后座架上铺一块红毡毯，车龙头上扎一朵红绸花，相当于时下的“花车”。嫁妆也不用人抬了，改为自行车牵引两轮拖车运送，后来是手扶拖拉机，再后来是卡车。进入1990年代，小轿车取代自行车，迎亲送亲全是轿车。

新女婿上门接女儿成婚，岳母（围着头巾的老妪）搀着女婿进家门是老礼

一位新娘临上轿车前娘家人送行场景

迎娶新娘子的规矩侠气多

“好日”的第二天是正日子，女方家一早在客堂里把嫁妆摆好，脚盆马桶（子孙桶）放在最前面，里面要放柏子、枣子、花生、桂圆、喜糖、红蛋。枣子寓意早生贵子；花生寓意男孩女孩插花着生。被子放在四只方凳上用老布（农村土布）捆住，还得在被子里塞进两只红鸡蛋。男方家由爷叔伯伯和相帮乡邻组成的接嫁妆队伍上午出发。出发前还要准备两只红包，到达女方家后，女方舅妈会出面讨要“汰尿布钿”。一切就序，嫁妆发送。子孙桶开路，后面是被子细软，箱柜家具殿后。嫁妆到达男方家场地时，迎接的亲友立即放炮仗。嫁妆在客堂里放一放再转入新房。此刻，新郎正由傧相陪同在女方家吃中饭，接新娘子。嫁女的女方家中午是正席，而男方家这顿午餐俗称“便饭”，规格比正席低一些。

新娘在新郎陪同下坐上迎亲的轿车

孩子们也加入搬嫁妆的行列

娶亲的男方家晚上是正席。一般都是六冷盆、六热炒、六大菜，两道点心。客堂间的坐位不能乱坐，新郎、新娘和娘舅必坐上首面朝南。新郎携新娘一到自家门口，迎亲的马上放炮仗过耀门。耀门由大豆萁和芝麻萁扎成的门框，寓意“粒粒饱，节节高”，类似北方的“跨火盆”。过了耀门后新娘子由婆阿妈搀进门。然后再放炮仗，请阿舅过耀门。阿舅进客堂入座，茶担师傅烧好糖滚蛋用托盘送至。阿舅吃过糖滚蛋，会把一只红包放在碗底下给茶担师傅，再给厨师一只红包，发一圈香烟，才能开席。男方家请女方娘舅宣布开席，是尊重女方的礼数。

席间，由婆阿妈领着新娘子认长辈收见面礼，也叫“小人情”，大红包（大人情）亲朋好友已经交到东家记账人手上。而后，新娘子要给婆阿妈准备一小碗饭（一口饭）和菜，婆阿妈一定要吃完，寓意婆婆跟着媳妇不会饿肚皮。

新娘由婆婆搀着进门，左侧是小姑子

新娘子的压箱货引人注目

喜宴后由女长辈开箱，看看压箱货。随着农村经济的好转，新娘子压箱货越来越值钱了，毛料、绒线、绸缎、首饰，再后来干脆放现金或存折。开箱的女长辈高声喊道：存折一张——×万元！这时新娘子容光焕发，婆家人更觉有面子。

接下来闹新房。这时有一个重要环节做婆婆的是不会忘记的。婆婆会派一个女亲戚，找一个长得健硕的四、五岁的男童，在新马桶里撒上一泡尿，寓意新娘子第一胎怀的是男孩。闹新房结束，睡觉前新媳妇要给婆阿妈送去一条新被子，如果爷爷奶奶还健在，也要送一条，寓意新媳妇进家门从此全家不受冻。

婚宴都在自家屋里举办，用的都是八仙桌

酒过三巡，新郎新娘挨着向亲朋敬酒

第三天收场。菜肴不讲究，隔天用剩的食材再加一些副料、蔬菜，俗称“敲瓮底”（本地话“瓮”读pang），犒劳“相帮团”。不过有一桌菜肴必须是新鲜食材做成，因为那是一桌祭拜老祖宗的菜肴，一般是六碗菜。吃好中饭，“相帮团”替东家把借来的台条椅凳和家什还掉，拆掉席棚，清扫场地。老宅基拆迁后，各农民安置小区里还专门建有大餐厅，里面厨房、空调、餐桌椅、小舞台、音响一应俱全，便于乡亲们办红白事。

新娘子由阿哥或阿弟接回娘家住三天，这叫“三朝回门”。第六天由新郎再去女方娘家将新娘子接回家，整个“好日”闭幕。

1987年10月10日新泾乡为四对青年举办集体婚礼仪式

本文图片由张凤岐提供

文字：姚志康

编辑：李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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