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之战：中英鸦片战争的第一滴血

公元1839年夏季，随着林则徐在广州主持虎门销烟，大清朝与英国之间的关系已降至冰点。但还是有许多商人并不愿就此离去，希望等风波平息再重启正常贸易。直到局势的进一步恶化，催生出决定性不强、影响力巨大的九龙之战。两国间的外交偓佺努力才正式告吹，向着全面战争的深渊急速下滑。

英国人一直给林则徐留有不好打交道的印象

事实上，从林则徐南下主持禁烟运动起，就无时无刻不痛感英国人的“难以驾驭”。尽管此前的清朝官方，早已同驾船东来的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丹麦等欧洲列强有不少交集，却总能依靠商业利益和体量优势保持压制。许多外商基于逐利本性，往往会在交涉中容忍眼前亏。唯独英国人最桀骜不驯，总是拿中原文明所无法理解的平等外交观念说事。相比之下，鸦片争端反而沦为次要问题，很容易在暂时消除后又被其他争端取代。

盛极一时的广州十三行商馆

于是，在6月的虎门销烟结束后，中英代表又很快因刑事案件而再次对立。当年7月7日，2名隶属于东印度公司的英国水手，因醉酒而在尖沙咀打死了本地村民林伟喜。身为领事的义律立刻采取行动，一面对受害者的家庭和全村支付高额赔偿，同时还迅速对肇事者进行审判。但消息还是很快被林则徐所获悉，坚持要以清朝的律令重新开审。双方各执一词、分毫不让，早已将普通的司法纠纷升格为国家级争端。

发生在尖沙咀的林伟喜案

因此，林则徐祭出了专门针对英国商人的抵制措施。不仅断绝商馆的物资供给，还向澳门的葡萄牙总督施压，故意放风说要派兵将侨民都扣押起来。结果便是逼着2000多人离开陆上居所，抱团拥挤在60艘大小不等的船舶上度日。其中既包括有大批从不列颠本土赶来的商业移民，还有更多是招募自印度、马来亚等亚洲殖民地的雇员或帮工。虽然就停泊在香港岛与九龙半岛间的内湾，却无法向周遭村民购买粮食补给。最后连生存必须的淡水都非常匮乏，完全处于走又走不了、留也留不住的尴尬境地。

位于港岛和九龙之间的维多利亚湾

但较为讽刺的是，彼时清军尚不能拿出多少兵力来监视英国船队。虽然林则徐已经为可能爆发的冲突而做了相应准备，却需要用大部分力量来执行后勤封锁政策。换言之，重点工作对象不是外夷，而是生活在珠江口沿线的本地村民。毕竟，多年来的繁华跨国贸易发展，早就让相当比重的本地经济收益都来自涉外领域。英国人扎堆集中于九龙附近，本身就是无数小商贩们的营收良机。所以，清军只能将大部分精力用于阻止其违规贩货，仅留下3艘较为体面的战船在维多利亚湾停泊。在她们背后，则是建造于1810年的城寨炮台。

英国人笔下的九龙城寨炮台

到了8月底，英国难民船队的补给已趋于告罄。随着亨利-史密斯爵士指挥的伏特号护卫舰抵达，才终于有胆量尝试突破必需品禁运。作为最高长官的义律，在9月4日采取行动，主动乘坐2艘东印度公司的单桅帆船前去交涉。但负责监视的水师提督赖恩觉表示自己无权开禁，只是愿意替对方传达信息。当英国方面在5小时后再度尝试取水补给，依旧被以相同的理由给搪塞、抵制回去。无可奈何之下，义律和史密斯二人决定诉诸武力。

时任英国领事 与林则徐多有冲突的义律

当然，在九龙之战爆发的关键时刻，英国人还无法以全部火力施以猛击。由于正巧遭遇无风天气，装炮28门的伏特号护卫舰就只能在后面干瞪眼。所有的进攻重任，都落到装炮14门的路易莎号和仅有6门火炮的珍珠号身上。她们全凭水手的划桨动力前进，并首先向拦着岸边的清军射击。后者也立刻在提督赖恩觉的带领下还击，却立即因技术差距而惨遭压制。好在2艘英国小船的火力也都为轻型装备，无法对体量更大的水师造成决定性损害。但清军所用枪炮的威力更加有限，先后命中19次也没能打坏对方的主帆。

由于无风天气 英军阵中最强的伏特号根本没法参战

下午3：45分，九龙城寨的清军炮台也开始加入战斗。但区区62人的兵力配置，以及非常低效的原始火炮系统，都无法对水面目标造成实质性威胁。考虑到大部分清军战船也极度依赖风力推进，势必不能在战斗中让出射击通道。加之英国小船又普遍低矮，更不易为炮位固定的岸防力量所命中。最后只是苦于弹药耗尽，才被迫调头返回船队的锚地去重新装填。即便如此，与之对垒的清军仍旧不敢轻易追击。

19世纪的英国轻型单桅快速帆船

此后，2艘英国小船重整旗鼓，再度尝试向蹲守在九龙的清军发难。刚刚抵达现场的东印度公司商船剑桥号，也出动了所属交通艇助战，并由船长约瑟夫亲率16名水手划桨前行。只是上述舰船的枪炮口径太小，根本不能撼动岸边的水师大船与炮台。等到火力最强的伏特号获风力加持，已是夕阳西下的晚上6点。双方便借此脱离接触，分别盘算着是否要在次日再干一场。

第一次鸦片战争中的清朝沿海驻军

比较有意思的是，这场堪称鸦片战争第一滴血的冲突，还引来不少人的强势围观。譬如正在附近停泊的美国商船长罗伯特，就让水手划着小艇前往欣赏，甚至还给妻子写信称之为很棒的闹剧。许多同在珠江口的欧洲船只，亦按照类似的习俗驻足观摩。至于世代生活于当地的民众，更是将全过程都尽收眼底。显然，九龙之战对他们所产生的释放效应，远比交手双方对彼此的伤害要来的巨大。

英国人笔下的九龙和港岛

好在彼时的中英双方，都没有要立刻扩大战局的意思。亨利-史密斯就劝阻义律，让他打消继续强攻炮台的想法。哪怕整整半天的激战，仅仅造成3名水手负伤，也不应该拿大量滞留在维多利亚湾的平民冒险。清军更是顺坡下驴，在收取象征性的贿赂之后，开始允许本地人向洋夷高价出售生活物资。自己则向上瞒报，号称以2死6伤的轻微代价，换来击沉敌舰1艘、击败蛮夷40-50人的光辉业绩。

因此，原本可能要立即爆发的第一次鸦片战争，就这样被硬生生的往后拖延了几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