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王子性侵案和解 “回不去”的王子与“谁来买单”的疑问

英国约克公爵安德鲁王子（Prince Andrew, the Duke of York）在美国被提起性侵犯民事诉讼一事以庭外和解作结，安德鲁王子同意向原诉人弗吉妮娅·尤弗里（Virginia Giuffre，又译朱弗里）支付一笔款项和解，金额保密。

尤弗里女士指控安德鲁王子在她年仅17岁时对其性侵犯。身为英国女王第三子，王位第九顺位继承人的安德鲁王子一直否认指控，并称愿意在美国法庭的陪审团面前证明自己清白。

控辩双方律师星期二（2月15日）共同致函纽约南区联邦地方法院，告知法官两位当事人已达成庭外和解。法庭文件显示，安德鲁王子并未承认或否认在案件中负有任何责任，但他愿意向尤弗里女士创立的支援性侵受害人慈善团体捐款。英国王室对此不予评论。

安德鲁王子逃过在法庭审判中被羞辱的窘境，但在向女王“归还”军衔等名誉称谓之后，安德鲁王子如今能否重返王室前线与公众活动，成为了后续关注焦点。

庭外和解细节

尤弗里女士诉安德鲁王子一案原定于今年稍后时间开审。双方代表律师星期二在呈交主审法官刘易斯·A·卡普兰（Judge Lewis A Kaplan）的信函中表示，两位当事人达成了“原则性协议”，当尤弗里收到和解金之后，便会向法院撤诉。

法庭文件并未叙明和解金额，但外界普遍估计将达数百万英镑。

在附于信函中的一份书面声明内，安德鲁王子称其“从未有意诋毁尤弗里女士的人格”，并承认她“作为已被确立的侵犯受害人，并遭受不公平的公众攻击，而同时受到伤害”。安德鲁王子承诺透过支持打击性贩运和救助性贩运受害人的活动，来“展示”他与已故性罪犯杰弗里·爱泼斯坦（Jeffrey Epstein）为伍对其带来的“遗憾”。

现年61岁的安德鲁王子还表扬尤弗里与其他性侵犯受害人公开对抗加害者的“勇敢”。

安德鲁王子的代表称，除法庭文件已叙明内容外，王子对案件不作进一步评论。白金汉宫（Buckingham Palace）对这次庭外和解拒绝置评。

安德鲁与尤弗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弗里婚前本名弗吉妮娅·罗伯茨（Virginia Roberts），她公开宣称自16岁被金融家爱泼斯坦侵犯。2019年，爱泼斯坦因性贩运罪行在监狱收押候审期间死亡。

现年38岁的尤弗里表示，她曾被“借出”予有权有势的男性。她称在她17岁时，曾三度被安德鲁王子性侵犯，地点分别是英国社交名媛吉丝莲·麦斯威尔（Ghislaine Maxwell）在伦敦的寓所，爱泼斯坦位于纽约的公寓楼，和爱泼斯坦在美属维尔京群岛（US Virgin Islands）的私人岛屿上。

安德鲁王子2019年接受《新闻之夜》栏目专访时声称，对曾经见过尤弗里毫无印象，在伦敦贝尔格莱维亚（Belgravia）街区一所房子内与对方发生性关系更是“从未发生”。但安德鲁王子承认自己从海军退伍，担任英国贸工特别代表之际认识了爱泼斯坦，给他带来了“一些非常有益的结果”。

2022年1月，美国纽约南区联邦地方法院裁定尤弗里对安德鲁王子提起的民事诉讼可以进行。白金汉宫不久便宣布，安德鲁王子的军衔及其在不同民间组织担任的王室赞助人职务已归还女王，他将以“一般公民”的身份出庭辩护。来自王室的匿名消息来源称，安德鲁王子也同意停止公开使用殿下称谓。

2021年12月，60岁的麦斯威尔在同一家联邦法院被陪审团裁定招揽与贩运未成年女性等罪名成立，这些被贩运的女孩成为了爱泼斯坦性侵犯的对象。一位参与审判麦斯威尔的陪审员其后向媒体宣称，他利用自己受性虐待的遭遇影响其他陪审员达成有罪裁决。麦斯威尔今年1月以此为由，申请重审。

分析：还没开始便已落幕的法庭大戏

这次庭外和解看上去像是突如其来，但要想找到一位律师确信安德鲁王子会坚持对簿公堂，接受陪审团审判，一点都不容易。

然而，精彩之处在于遣词用字。和解并非认错，但王子并未重复自己毫无过错的说法。

案件开始时，他任由其律师团队指控尤弗里提起“毫无根据的诉讼……以他为代价给自己发工资”。她被指控透过检举爱泼斯坦来获取丰厚利润，指控她有“确凿的动机”对王子提出“轻率”的检控。

俱往矣。就在这32句话的声明中，他接受了弗吉妮娅·尤弗里是性侵受害人的事实，承认对方品格不容置疑。

法庭上的大戏还没开始便已落幕，但公共舆论将审判王子的一字一句到底带有哪些含义。

和解成功有何意义？外界如何评论？

美国律师丽莎·布鲁姆（Lisa Bloom）代表八名指控遭爱泼斯坦侵犯的受害人参与有关诉讼。她认为这次庭外和解是尤弗里的“重大胜利”。

布鲁姆接受《新闻之夜》采访时说：“她得到了好些对她的正面评价，安德鲁王子还得承认这些评价。而她不用在声明里承认任何对安德鲁王子的正面评价。那是很重要的。”

“而她也铁定会得到好几百万英镑捐款，让她的慈善组织帮助那些性侵害受害人，那些没有登上媒体的，没有名声让案件更可见的，但亟需财政资助来应付药费、法律开销、心理治疗费用的人。也就是说，她透过唤起大众对性侵害的关注，并据此条件达成和解，做了一件非常正面的事情。”

布鲁姆说，她与其他受害人将密切注视安德鲁王子能否履行和解协议。

也有代表爱泼斯坦案受害人参与诉讼的知名律师格洛丽亚·艾瑞德（Gloria Allred）在洛杉矶接受连线采访时说，民事诉讼在开审前以庭外和解作结，在美国十分普遍，“而在这案件中，我能肯定媒体声明中一字一句都是经过小心谈判，双方都得到一些东西，也损失了一些东西。”

退伍英国皇家海军少将克里斯·帕里博士（Rear Adm Dr Chris Parry）曾是安德鲁王子在军中的指挥官。他对《新闻之夜》表示乐见安德鲁王子就此案件“体面地”达成和解，建议他带眼识人，不要忘记军中诸多好友能给他有益的建议。

帕里少将认为，英国王室上千年来不乏不良分子，作为一个规模庞大的组织，王室能挺过这场风暴。

记者维切尔（Nicholas Witchell）分析说，庭外和解相信会让王室松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女王登基白金禧庆祝活动不会遭到司法审判打扰。他认为王室内部说不定也曾向安德鲁王子施压，敦促他在庭外解决，避免案件被提上公开审判。

安德鲁王子还能“回到过去”吗？

庭外和解协议公布之后，首先便引来了“谁来买单”的讨论与争辩。牛津执业事务律师凯特·麦克纳布（Kate Macnab）说：“很可能会有人要求知道钱从何来——公家的还是私家的钱袋？”反帝制组织“共和国”成员格雷厄姆·史密斯（Graham Smith）说，纳税人对此有知情权。

目前，安德鲁王子仍然有权收取皇家海军的退休金，以及来自女王私人资产管理机关“兰开斯特公爵领地”（Duchy of Lancaster）的俸禄。

法庭文件并未公开和解金额，但《每日电讯报》（The Daily Telegraph）副主编卡米拉·托米尼（Camilla Tominey）称代价约为1200万英镑（1628万美元；1.03亿元人民币）。托米尼对BBC《新闻之夜》称，该报相信女王有份筹措部分和解金，而已离婚但仍与安德鲁王子同住的约克公爵夫人最近以大约1700万英镑价格出售了位于瑞士韦尔比耶（Verbier）的一套滑雪别墅，所得款项也有可能投进和解金当中。

记者肖恩·考赫兰（Sean Coughlan）指出，面对高昂的金钱与声誉代价，安德鲁王子要在公共舆论面前洗刷污名，可谓长路漫漫。原因之一，是2019年的《新闻之夜》专访中，有关他与爱泼斯坦和麦斯威尔彼此关系的陈述，留下了诸多疑问，而这些疑问可能永远得不到解答。

此外，安德鲁王子预计也不可能取回被女王收回的一切头衔。但他仍然保有作为国务参赞（counsellor of state）的宪制地位，一旦女王因病无法视事，可临朝摄政——除非英国议会透过立法来改变定制。

但来自约克的英国议会议员已公开要求安德鲁王子放弃约克这块封邑。工党议员瑞秋·马斯克尔（Rachael Maskell）称，安德鲁王子理应失去约克公爵头衔，以示尊重性侵受害人。

以目前的社会氛围，安德鲁王子会否出席女王登基白金禧活动或其他王室活动已成疑问。退伍海军少将帕里博士也指出，他认为安德鲁王子应该远离公众视线。

分析：对安德鲁王子来说，王室生活一去不复返

对于安德鲁王子来说，从法官对这起审判点头的那刻起，最起码不安已在所难免。这次庭外和解虽然截断了让他出庭，寻求胜诉的机会，但已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结果。

他避过了在下月初宣誓作证的过程，他无须答辩认罪，民事诉讼不再进行，指控与证据不会在电视广播中公诸于世。

他是无辜的，因为他没有被判有罪，这让对他的司法威胁束缚得以松绑。

但过去几年所发生的事情还是对他造成了深刻破坏。他跟被定罪的恋童癖与儿童人口贩子做朋友，这将永远把他钉在耻辱柱上。无论对错，一场民事审判垮台，将永远被算在他的头上。

这个晚上，白金汉宫对和解协议只字不提。记者们被叮嘱查看1月份的公布，也就是王子将失去王室头衔与赞助人职务的那份。

这倒是跟消息人士过去几年的说法相匹配——安德鲁王子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