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邪派政治人物想干坏事前，都会专门制造仪式感？

　　这年头，“仪式感”这个词很红火，但我敢保证，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何为仪式感。

　　比如吃饭，有人认为一定要用上好看的桌布，加上精致摆盘，这就叫仪式感，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拍照发朋友圈。比如对传统节日的重视，但折腾来折腾去往往会变成一个大型逼婚逼生孩子的现场。

　　仪式感到底是什么？对于个体来说，它是一个可以营造但无需刻意营造的东西。拿前面的例子来说，三年才做一次饭，做一次就要考虑桌布配色和摆盘，然后花一小时拍照三小时修图，东西都忘了吃，这种就是“刻意营造”的仪式感。但有些家庭，每天都会在餐桌上放一瓶鲜花，十年如一日用着漂亮餐具，每天自然而然地坐在桌前吃饭聊天，无需拍照发朋友圈也能自得其乐，这就是养成习惯的仪式感。

　　换言之，个人和家庭的仪式感应该出于自然，甚至根本不需要去考虑这个词的存在，就能不断履行仪式感。如果刻意强调“我要仪式感”，那么就会显得很傻，甚至给自己找麻烦。

　　这种刻意的仪式感，在政治领域长期存在，成为权力的某种象征，也是政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人类历史上，无论保守还是革命的政治群体，其成功都与仪式的有效使用息息相关。在仪式的政治作用中，潜藏着一些普遍性原则。

　　美国人类学家、历史学家，曾任美国社会科学历史学会主席的大卫·科泽就是研究仪式历史的专家。他在《仪式、政治与权力》一书中写道，自己并不完全认同当代政治学的理性人政治模型，政治的仪式性也很重要。权力、政体、国家等等概念都十分抽象，普通民众很难直观构想，因此政治家会通过各种仪式和象征来将这些虚无缥缈的概念具象化。

　　书名：《仪式、政治与权力》

　　作者：【美】大卫·科泽

　　译者：王海洲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11月

　　定价：58元

　　在历史和现实中，类似例子屡见不鲜。甚至可以说，政治人物的每一个仪式都并非无缘无故，背后带着其想表达的价值观和思维。

　　《仪式、政治与权力》出版于1988年，随即成为经典之作。在此之前，政治学家们通常不认为仪式在政治生活中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在美国政治学界，对物质利益发挥何种作用的研究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但在大卫·科泽看来，所有的政治行为体都是象征的产物，从政党到政府本身皆是如此。

　　书中铺陈了古代国家的仪式感以及其不同，比如在法国，丧葬礼仪相对次要，或者说与权力仪式不能并行：

　　“作为皇家权力原则的化身，新王不能穿着黑色丧服出现在公众面前，这将有损其皇家气派或皇家尊严。给予同样的逻辑，法国的大臣们虽然身处葬礼游行之中，也不能身穿有损于其象征性权威的丧服。如果与国王看似相同的塑像穿着国王的长袍，那么大臣们也必须穿着他们的猩红色长袍，从而与着黑衣的哀悼人群鲜明地区别开来。”

　　而：

　　“在注重孝道、以孝治天下的古代中国，王位继承人则需要更注重丧葬礼仪。可见，不同文化背景下仪式的尺度是有很大区别的，关键恐怕在于它所传达出的象征意涵。”

　　仪式主要是为了彰显权力，在文字尚未普及的时代尤其如此，仪式可以让普遍是文盲的民众更好地敬畏权力。仪式有很多载体，比如纪念碑，罗马帝国就是如此：

　　“随着罗马帝国的扩张，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新问题，即如何在辽阔疆域中进行政治整合：如何使小亚细亚的城镇成为帝国的一部分，而非一个自治政治组织？如何促使人们视自己为模糊不清、远在天边的罗马帝国的一份子，虽然事实上他们仅仅偶尔看到士兵和征税官，而且征税官还通常是本地人？解决方式之一是树立纪念碑，它们是提示帝国存在的永久性标记。大众参与一些忠诚仪式同样重要，这些仪式是共同生活中的例行活动。”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国家这个概念诞生之前，仪式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正如书中所言：

　　“对于无国家社会中的人们而言，他们的政治边界是由共同的仪式规则决定的。一套共同的仪式实践——包括从奉行某些禁忌到崇拜某种神龛——可以界定世系与宗族这种较小的政治单元。同理，大型社会结构的维系也有赖于参与一整套共同的仪式，这些仪式往往具有同宗同源的血缘意识。”

　　而到了中央集权社会中，仪式在组织特性的供给中同样扮演着重要作用：

　　“在政权上寻求与其前任相梳离的统治者必须在仪式上以新代旧。在古代中国，唐王朝刚在隋朝的废墟上建立起来，就立刻认识到这一点。新朝的太史令上书，要求即刻创设新的历法、新的官服色彩、新的官僚机构名称、新的音乐和新的宫廷礼仪。”

　　当然，仪式并非只有掌权者能用，更不是只有好人才能用。在历史上，很多专制政府、邪恶势力都习惯利用仪式蒙骗民众。比如希特勒就是运用仪式感的好手，他将自己、纳粹党徽和纳粹致敬礼三位一体化，形成仪式的象征符号。他通过大型集会构建的宏大场面足以振奋人心，然后形成狂热民族主义，让被蛊惑的民众从此陷入战争深渊。

　　甚至可以说，越坏的政治人物，就越喜欢制造仪式感，因为他们想阐释的邪恶理念，与正常思维、逻辑和价值观相悖，因此无法用讲道理的方式表达出来，所以更愿意借助仪式感，将自己神秘化，让人们沉浸其中。在这个过程中，纳粹致敬礼之类的仪式动作，成为划分服从者与反对者的外在标示。

　　更糟糕的是，即使是反对者，身处这样的集会中，大多也会出于恐惧而违心服从，造成行为和心理的分裂。换言之：

　　“仪式的形式能够帮助政权辨识反对者或者摧毁这些反对者的自尊心。”

　　仪式感还在一个场合应用频繁，那就是战争。书中写道：

　　“战争依赖于一种国家忠诚感，但国家并无实形，只能通过象征被构想出来。正如米歇尔•沃尔泽所言：‘国家是看不见的；在它能被看见之前必须对之人格化，在它能被爱戴之前必须对之象征化，在它能被认知之前必须对之形象化。’”

　　换言之，当野心家想要掀起战争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仪式感唤起人们的狂热民族主义和对国家的想象——当然，这种想象充满了狂妄自大。

　　图源 | 网络

　　作者| 叶克飞

　　编辑|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