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对艺术及其发展规律的科学探求与准确把握,集中体现于他在认识、处理戏剧艺术各个层面上的问题时,对唯物辩证法的自觉、娴熟地运用。比如:
——对于戏剧艺术与表演技术的关系,程先生有两个看似相悖、实则完全符合艺术辩证法的论断。针对轻视表演技术的错误倾向,他指出:“我敢保证观众的眼睛,不是为了单看脸谱而发亮的”,“在表演的技术没有被视为一种独立的学问”之前,话剧是“不会得到普遍而健全的成功的”,因而得出的结论是:“艺术就是技术”;而针对拘泥于程式,“口唱而心不唱”、“矫揉造作失却天然美”的错误倾向,他在分析戏曲演员易犯毛病、总结“演戏须知”时,得出的结论是:“可以言传的是技术,可以意会的不可以言传的是艺术”。
——对于生活与表演程式的关系,程先生的结论是:“生活总是要冲破程式,程式总是要规范生活。这两者之间,老是打不清的官司。要正确解决这个矛盾,不是互相让步,而是要相互渗透……既要冲破程式的樊笼,又要受它的规范。生活和戏曲程式是这样统一的,它们永远有矛盾,又必须求得统一……使艺术真实和生活真实一致起来。”接下来对“四功五法”的讲述,处处体现了这种求实辩证。
——对于表演程式与剧情的关系,程先生的结论是:“不要忽视戏曲程式的特点与基础,想用其他办法来代替它,是主观与虚无主义的做法,必然破毁戏曲遗产……剧中人的情感只有通过程式才能表达出来,(笔者注:此处当是‘。’)只有程式没有内心,等于傀儡,只有内心情感没有表演程式,等于战士没有武器一样,不管他思想如何好,也不能攻打敌人。”所以,他进一步指出:“学无成就而标奇立异,见异思迁,此求学之大病,为终身之忧”,“自己体会是有所本再创造”。所以,他一方面强调要重视《彩楼配》《二进宫》《祭塔》,认为“学了这三出戏,可以说基本上掌握了青衣的腔调”,另一方面又从剧情和剧中人实际出发,对《鸳鸯冢》《碧玉簪》中同是八句的二黄慢板做了不同的唱腔处理。《创腔经验随谈》等论著中所体现的艺术辩证法,实在值得程派艺术队伍的每一位同志深入领会!
——程派艺术得益于昆曲,程先生喜爱昆曲、敬重昆曲、娴熟于昆曲表演,但在媒体上以昆曲《十五贯》为例,舆论一律地宣传“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的时候,他却“不合时宜”地清醒指出:“昆腔是先由制曲者定了牌名,填了词,打了谱,然后每个艺人都须依照那些字句工尺唱,千篇一律……昆腔当年之所以独立称尊的原因在此,它后来所以衰败的原因亦在此。”他在另一篇论著中,引《乐府传声·句韵必清》(清·徐大椿著),指出“‘当连不连,当断不断’,即句韵不清,是昆腔在剧场上失败的主因。”笔者以为,程先生敢于这样不跟风趋时,不人云亦云,乃是学养使然,人格使然,事业的使命感使然。不知今日热炒昆曲“青春版”“厅堂版”“大制作”等的朋友们读了程先生对昆曲的中肯分析后,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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