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鲁千煦
那是一个静谧的连太阳西坠的声音都清晰可辨的下午,坐在阿掖山上,晴明的天光将安静的山区过滤出一层温暖的空气,感觉到风,好风如水。
谁也讲不出一座山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阿掖”,多好听,恰似一个温柔的女子,或许因其与海相依,“临海雾气常昏如夜”吧。山坡上蒿草青青,黄的野菊花、白的蒲公英、油绿油绿的旱莲草、仙鹤草和那么多不知名的野草漫山遍野,展示着生命的盎然。如盖的松林绿波漫卷,阵阵松香沁人心脾,暖风夹杂着松香就那么轻轻地拂过脸庞,让人慵懒欲睡。
小时候每次回姥姥家,舅舅会带我去爬这座山。阿掖山并不高,主峰老爷顶也才不过300多米,主峰南侧便是以“两峰争出,形如笔”而得名的笔山。该山以山石美见长,两峰南有一高二十多米的驼峰石,从山下向上看,像极了一只骆驼引颈长鸣。沿小道爬上南峰顶,便是“鳌头山”,为古代军事的信号台,因山顶有一块如海龟状的巨形怪石而得名。转向峰东侧,有战鼓模样的巨石孤零零地站立着,那就是有名的“飞来石”。绕过主峰到北侧有一洞穴,名曰“陈僧洞”,洞内同时能坐卧十余人。清康熙《安东卫志》载:“陈僧,元代炼丹于阿掖山之洞,后破壁而飞出,今洞以陈僧为名。”我们当地尊陈僧为仙人,所以该洞也称“仙人洞”。再转到主峰东侧,就是建于南宋时期的上寺,也称“观云寺”,可惜毁于战乱,仅存断壁残垣。这院落也是盛产金银花的地方,每逢春末夏初即花海一片。
站在峰顶观日石上,远处风光近在眼前,满眼千变万化的丰饶。极目之处便是海,远望云天一色、光怪陆离,海上更有渔帆点点。
上山是有一条车行路的,但舅舅每次都会早早把车停到山下,带我沿“十八盘”步行而上。“十八盘”其实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头沿山势铺就的盘山小路,据说拐了整整十八道弯,遂得此名。沿长长的十八盘步步登阶而上,中途总要累得坐下来休息,我们便会拿出随身带的零食来吃。津津有味地享受过美食之后,继续上山,不久便达山顶。
山顶雷达下面有一块宽阔的空地,舅舅说那是他们小时候“打拐子”的好地方,一条腿“金鸡独立”,另一条腿弯折过来搭在这条腿的膝盖上面,双手用力抠住,一场野性的鏖战就开始了。我的童年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只能想象一下。从这里沿环山小路下行,远远便能望见峰北侧山下的“卧佛院”,又称下寺,它背依龟山,溪水环绕,因寺内原有一尊“檀香木身子、沉香木头”的神灵卧佛而得名,该寺也因此成为名扬一时的古刹。寺前尚存两株千年怀抱三子银杏树,一株需三人合抱,另一株需四人合抱,盛夏季节,绿叶婆娑;天凉金秋,硕果累累。在夜晚的卧佛院,若是有幸,还能听得到忽远忽近的口簧轻轻传来,那低迷的嗡鸣断续如风,传入我们聆听的单薄的耳朵,恰如消失的一切,消失的记忆和生活。
又想起过世的外公,那时候他经常手拿梭子边织渔网边给我讲听不完的阿掖山故事。
想起阿掖山,各种物像就顺着记忆的光缝樱花一样纷纷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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