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4世纪中期,金帐汗国依然是屹立于乌克兰大平原上的区域一霸。但破坏性的宫廷斗争和预防性仇杀,正逐步消磨着黄金家族的正统血脉。由此引发的崩溃式内战,更是让大片靠近西方的领地遭受威胁。
最终,来自波罗的海东岸的立陶宛人抢先出击,在1263年的蓝水战役中大获全胜。不仅成功夺下乌克兰地区的半壁江山,更是为成吉思汗的后裔们敲响了丧钟。
源于旧时代的预判
曾两次击败罗斯联军的蒙古骑兵
早在1223年,鼎盛时期的蒙古大军越过高加索山脉,攻灭了在此生存多年的库曼汗国。后者立刻向包括基辅和诺夫哥罗德在内的一众罗斯大公求援,却不想在随后爆发的迦勒迦河之战中全军覆没。尽管蒙古人在回程中遭遇不测,被拦路袭击的保加尔突厥击败于萨马拉河畔,却就此确定了继续西征欧陆的雄心壮志。
于是到1236年,荣登大汗之位的窝阔台下令二度发兵,并以摧古拉朽之势横扫罗斯各邦。除识时务投诚的诺夫哥罗德外,诸如梁赞、弗拉基米尔与奥利戈维奇之流都在不长的时间内被彻底征服。至于贵为罗斯众城之母的基辅,更是因名声显赫、抵抗意志较强而惨遭毁灭性屠戮。
围攻基辅的蒙古帝国军队
但蒙古人却并不打算对这片土地实施直接管辖,转而靠自己钦定的傀儡代为收税,并给罗斯各城以相对宽松的自治权。这个传统也将被新成立的金帐汗国所延续,持续到其彻底消亡的15世纪为止。虽然总是感觉低人一等,还要每年被索取走大量贡赋,却终究好过那些连家国体系都无法维持的彻底败亡者。很多时候,连派兵参加汗国军队的义务都可免除。
事实上,蒙古人对罗斯众城的“宽容”,并非一时脑热的即兴之作。只要以他们的视角体察整个世界,便不会对此等安排感到多么意外。毕竟,黄金家族虽乐于在各头分封王公,却始终坚持以起家的蒙古高原为绝对中枢。同时,帝国也尚未构建起庞大的直属官僚制度,故不会对比较遥远的区域轻易下死手。
鼎盛时期的金帐汗国版图
另一方面,此时的国际贸易网络,还基本以传统的丝绸之路为主干道。相比金帐汗国治下的高加索山脉、克里米亚半岛与里海沿岸草场来说,那些半数买卖皆来自东欧的罗斯就看似非常次要。最后,过于茂密的城际森林与成片沼泽,都不是蒙古人所青睐的驰骋沙场。这就让本已失去的希望的罗斯人又侥幸获得了重生希望。
正因如此,在金帐人尚能掌握大局的阶段,蒙古贵族都将矛头对准东南方向。不仅时刻准备从南西伯利亚进攻察合台汗国的河中宝地,还总是期望能将阿塞拜疆与北伊朗平原从伊尔汗国手中夺走。甚至不惜与抵抗蒙古西征最凶悍的马穆鲁克埃及结盟,用源自黑海的男丁去不断充实对方的奴隶军兵营。直到国力被大幅消耗,才逐渐意识到威胁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近。
装备精良的金帐汗国士兵
异军突起的立陶宛
立陶宛大公国旗帜
相较于金帐蒙古人的轰轰烈烈,立陶宛大公国的起源则算得上是异常低调。作为古老的东欧森林居民后裔,他们的先祖可能很早就与部分盛极一时的强权为伍,却总是因无足轻重而没有被外部世界所记录。等到改宗基督教的德意志骑士降临,才终于被以异教徒的身份而赫然呈现于编年史中。
与此同时,来自瑞典的维京人也不断涌向波罗的海东岸。其中的一支更是从涅瓦河深入内陆,沿着几大水系建立起罗斯诸邦。在其国力强盛之时,还一度成为立陶宛森林居民的宗主和保护人。但后者对这些东部邻居的态度也非常务实,时刻保持着脱即若离状态,更没有在对方皈依东正教后选择跟进。因而往往需要凭一己之力抵抗从普鲁士赶来的德意志骑士团,在东西两头皆遭重压的窘迫中拼命自立。最后也利用这层中间关系,将尽可能多的部族召集到一起。
两名骑马出行的立陶宛贵族
当然,立陶宛的真正转机还是发生在13世纪。由于汉萨同盟兴起,波罗的海沿岸的经济迅速起飞,也顺带为当地人创造出更多财富。原本雄踞东部的罗斯王公,则在蒙古人的两次重击下无暇西顾。立陶宛人抓住机会,在1236年的苏勒战役中击败德意志骑士,从而为自己在全欧洲赢得了勇武名片。随后又为抵御东方威胁,在1250年选择改宗罗马天主教,获取大公的正式头衔。更为幸运的是,由于所处地带较为偏僻,所以成功避开蒙古人对波兰与匈牙利的多次进攻。最后还将利用战争创造出来的一地鸡毛,稳步对外扩充公国地盘。
因而到14世纪,立陶宛便以蒙古人所不能理解的方式,突然窜出来大肆兼并土地。例如在1320年,他们就赢得了伊尔平河战役胜利,从而间接控制住重建后的基辅大公国。当疑心病很重的别儿迪别汗正忙于屠杀近支亲属,大公阿尔吉尔达斯的军队已成功将重镇维尔纽斯据为首府。接着又继续调转枪头,直接占领乌克兰北部的切尔尼戈夫,大有将整片平原都据为己有的恐怖架势。反观金帐汗国方面,依然为内部纷争而打的头破血流,根本无力顾及藩属的政治安全。
立陶宛大公 阿尔吉尔达斯
最终,还是大公阿尔吉尔达斯更进一步,在1263年秋季抢先下手,为彻底控制基辅而直接率军沿第聂伯河南下。沿途还不忘将几座衰败的罗斯城市收入囊中,并积极鼓动当地的鲁塞尼亚人对自己效忠。由于立陶宛已成长为波罗的海与大平原之间的强者,所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搜罗到大批附庸。然而才渡河向西,准备对位于今日乌克兰西部的波多利亚实施征服。
不过,这种胆大妄为的鲸吞行动,也终于让地方上的蒙古长官们嗅到了威胁。位于西部边陲的三位总督挺身而出,率领约20000人的军队赶来阻击。他们分别是库特卢贝伊、哈吉贝伊,以及控制着通向黑海出口的德米特里亲王。读者仅凭此名称的文化属性,便能体会出当时部分蒙古-突厥贵族的本土化倾向。
立陶宛的轻重步兵与骑兵
蓝河决战
正在出征的立陶宛军队
公元1263年秋季,阿尔吉尔达大公的立陶宛-鲁塞尼亚联军,正式在乌克兰西部的锡纽哈河畔与金帐蒙古人遭遇。前者依靠滚雪球效应,已经将部队规模扩张至25000人左右。而后者仅能勉强凑出20000多人,其中真正能参与对攻的骑兵数量仅占50%。由于附近的河水呈现蓝色,因而被后世逐步称呼为蓝河之战。
由于长期同来自欧洲的西方军队交手,当时的立陶宛贵族已在武备风格上与骑士趋同。但这些全身披挂重甲的精英毕竟还是少数,不可能同模仿对象那样独当一面。因而公国的主力依旧是平民步兵,特别是那些来自小地主家庭的重装武士,根本不惧怕在混战中同骑兵强者遭遇。大量弩机的引进,则为本不强大的远射兵种提升了不少火力。甚至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就是当年那支被蒙古全歼的罗斯武装翻版,仅仅是在武器水准等许多细节层面有所强化。
深受中世纪西方影响的立陶宛骑兵
好在混乱时期的金帐汗国军队,也早就不是那支让定居民族都闻风丧胆的魔鬼之师。多年来的远距离分封和相互敌视,让他们不再能像先祖那般充满默契。许多人不再习惯于进行连续的长距离奔袭,反而更乐于在短暂的交锋中分出胜负。更不可能制造出绵延整片战场的硕大包围圈,在不分昼夜的连续环攻中寻觅破绽。因而在即将开始的蓝河决战中,他们将已经非常尴尬的状态迎击立陶宛人。
立陶宛军队里的下马骑士 重步兵和弩手
相对而言,立陶宛阵营的士兵虽无特殊优势,却对东西方两头的骑兵都很熟悉。他们不容易像过去的罗斯人那样,轻易被素未蒙面的大规模草原骑兵所震慑。同时也对自己将要面对的困境是心知肚明,能够靠不断修正的传统坚持战斗。正因如此,阿尔吉尔达大公从容将全军分为6个分队,且每队都保持着呈半圆形的防御姿态。配有巨盾的重步兵顶在中央前列,而弓弩手则紧随两翼其后,并且由少量西欧化的贵族骑兵压阵。
事实证明,状态不佳的金帐蒙古人,已很难同兵种、数量和士气都凌驾自己的立陶宛碰撞。他们在开战伊始就将大批轻骑兵,特意派往两侧的薄弱环节寻觅防御漏洞。但无论是射程较远的轻型箭矢,还是在近距离上效果更佳的重型箭头,都没能有效击破对方步兵的盾牌阵。相反,他们还以此为屏障,不断向蒙古骑兵的中路推进。后者的有限精锐重骑,恰恰也按习惯排列在相同区域,却只得在重压下节节后撤。
稳步推进的立陶宛步兵 让金帐骑兵不能轻易射箭
关键时刻,立陶宛人又在容易被忽视的两翼发难。他们利用蒙古骑兵短暂回撤的间歇调整期,主动派出大量弩手上前展开压制。此举立刻给队形紊乱的金帐大军很快造成混乱,继而被再度靠近的重步兵盾墙给彻底逐出战场。
虽然当时的蒙古阵中,经常会有来自罗斯城邦或斯拉夫村舍的步兵支援,却总是被放置于完全次要地位。眼看前方的宗主骑兵溃散,便不由分说的调头逃往安全地带。
一名标准化的立陶宛贵族骑兵
金帐汗国的结局预演
不断扩大的金帐汗国领地
这场蓝河战役的结果,便是立陶宛大公国对全乌克兰的兼并完成。此前还享有两属地位的基辅,也是在战斗的消息传来后才彻底开城认怂。立陶宛则成功开辟出去往黑海的商路,与远在波罗的海边的商人形成有效联动。
更为重要的是,蓝河战役还是金帐汗国第一次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遭遇严重挫败。外强中干的本质被初步暴露出来,让周围的藩属或附庸们都感到时代变了。虽然稍后还会诞生出马迈、脱脱迷失这类权倾一时的硬派领袖,却都没办法扭转汗国的日益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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