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痛斥的不东扩承诺

普京向来反对北约东扩，北约是什么样的组织呢？二战之后，美国联合盟国，于1949年8月24日牵头成立了旨在对抗苏联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简称北约），总部位于布鲁塞尔，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集团。北约章程第五条规定：对于欧洲或北美之一个或数个缔约国之武装攻击，应视为对缔约国全体之攻击。1955年5月14日，苏联、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亚、匈牙利、东德、波兰、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针对美、英、法决定接纳西德为北约成员一事，在波兰首都华沙签订了《友好互助合作条约》，同年6月条约生效时，正式成立了军事政治同盟性质的华沙条约组织，简称华约，总部设在苏联首都莫斯科。

华约解散、苏联解体后，北约五次接纳新成员，不仅曾是华约成员的东欧多国，就连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这三个原苏联加盟共和国亦加入北约，截至2020年，北约成员扩展至30个。

普京不时强调北约有不东扩承诺，再三反对北约接纳新成员。原苏联第二大加盟共和国乌克兰2014年政局突变后，有意加入北约，似乎踩到了普京的红线。2021年12月，普京在俄罗斯索契举行的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全体会议上说：“他们在20世纪90年代对我们承诺不会东扩，结果怎么样呢？我们被骗了，他们厚颜无耻地欺骗了我们。”与此同时，约20万俄军集结于俄乌边境。2022年2月24日，普京命令俄军进攻乌克兰，俄乌冲突全面升级。普京在签署命令当天的公开讲话中称：“只要看一眼地图，就足以看到西方国家如何信守他们不东扩承诺的。”对于这次军事行动，普京痛斥北约违反不东扩承诺在先，并表示，北约不断东扩对俄罗斯是日渐逼迫的威胁，军事行动是被逼无奈。

情况对俄罗斯真如普京所说的那么严重吗？从地图上看，乌克兰加入北约，对俄罗斯来说，犹如敌人拿一把尖刀直指自己的心脏，这么讲，普京对乌军事行动的理由看似完全正当，或许一些人坚信俄乌冲突的导火索是乌克兰欲加入北约，这些人应该会由此想到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当时，美国总统肯尼迪摆出不惜与苏联进行核战的态势，逼苏联总理赫鲁晓夫撤走运往古巴的中程导弹，赫鲁晓夫最终选择退让。普京对乌军事行动，单从军事角度讲，其实与古巴导弹危机性质有所不同。苏联海空军与美国相比一直处于劣势，而洲际导弹当时数量又太少，在古巴部署中程导弹是唯一能有效攻击美国本土的方式。再看美国和北约，若想对俄罗斯本土目标发起致命攻击，方式灵活多样，在乌克兰部署军事力量并非必要选项。俄乌冲突前，普京强调，不让乌克兰加入北约，是因为俄罗斯需要与北约之间有个缓冲区。因此，2022年2月21日，普京宣布承认乌东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这两个亲俄的分离主义地区为独立国家，随即以维和名义派兵进驻，乌克兰政府不仅没有尝试武力收复这两个地区，还说：“乌克兰不希望与俄方发生任何类型的战争。”普京可谓成功建立了缓冲区。再说，加入北约的主要条件之一是，和邻国没有领土纠纷。2014年普京派兵进驻原属乌克兰的克里米亚，借公投之名将其并入俄罗斯。同年，在俄罗斯支持下，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脱离乌克兰政府控制。乌克兰政府拒绝承认既成事实。显然乌克兰不符合加入北约的条件，可预见的将来加入北约不太现实。既然如此，普京为何紧接着就命令俄军进攻乌克兰呢？众所周知，普京对苏联解体耿耿于怀，围绕俄乌冲突，普京称：“乌克兰历史上不具备国家地位，自古是俄罗斯领土。”他甚至抨击苏联时期的加盟共和国模式。言辞中流露出他念念不忘沙俄时期的辽阔版图，恐怕这才是他对乌军事行动最真实的动机。无独有偶，日本侵略中国时，有个理由是，苏联势力东扩危害日本安全，历史惊人相似。俄乌冲突如何定性，国际社会早有衡量标准。1974年12月14日，联合国第2319次会议通过3314号决议。附件第三条：一个国家的武装部队侵入或攻击另一个国家的领土，不论是否宣战，都属于侵略。第五条：不得以任何理由，不论是政治性、经济性、军事性或其他性质的理由，为侵略行为辩护。

言归正传，普京提到的北约不东扩承诺是否存在，几十年来一直是西方国家之间争论的焦点。

保守派评论员坎迪斯·欧文斯2022年2月22日的一条推文中指责北约：“在美国的指导下，违反以前的协议，向东扩张。”而北约在其官网上表示：“北约从未承诺过不东扩。自1949年成立以来，北约的大门一直向新成员敞开，这一点从未改变。”那么，北约不东扩承诺从何而来？乌克兰申请加入北约是否违反该承诺？

1990年1月31日，西德外交部长汉斯·根舍在图青新教学院发表演讲时提出：“北约必须做的是，无条件声明不论华约发生什么，北约领域都不会向东扩大，以此换取苏联对两德统一谈判的支持。”1990年2月9日，美国国务卿詹姆斯·贝克对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说：“如果能维持德国是北约成员的现状，北约的管辖范围就不会向东延伸一寸。”詹姆斯·贝克在给德国总理赫尔穆特·科尔的信中写道：“我向戈尔巴乔夫提出，你是愿意看到一个独立于北约之外、没有美国军队的统一德国，还是愿意看到一个与北约联系在一起的德国，并保证北约的管辖权不会从目前的位置向东移动一寸？”然而，北约不东扩只是口头承诺，没有签署任何书面形式的法律文书。由于美国国安会不赞同此承诺，老布什采纳了国安会的建议，将“北约不东扩一寸”的承诺改为“给予东德特殊军事地位”。因此，1990年9月美苏两国正式签署两德合并的书面文件中并不包含“北约不东扩”这一承诺。

由此可知，北约不东扩承诺确实存在，但只是口头承诺。法理上讲，口头承诺有法律效力，但这样的法律效力很脆弱。口头承诺在前，后又改变说法，口头承诺自然再难有约束力。况且北约不东扩是对苏联的口头承诺，对俄罗斯是否适用有待商榷。有学者认为，普京痛斥北约违反不东扩承诺，是为其所作所为找的一个说辞。或者可以说，乌克兰申请加入北约并不违反承诺。

最耐人寻味的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多次提出加入北约。1991年叶利钦提出加入北约，将此作为俄罗斯长期目标。2000年普京向访问莫斯科的克林顿提出加入北约，此后多次表示希望加入北约。但北约以俄罗斯不够民主、不够尊重人权为由不接纳。普京及其支持者坚称对乌军事行动是因为北约东扩被逼无奈，但是否想过，如果当年北约接纳了俄罗斯，结果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