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旅·美食 清涧煎饼

文/任静

　　小城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模样，不大，仅仅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在最窄处似乎容不下两辆汽车并行。铺着青色石板的街道，道路越走越窄，街道深处突然朝北一拐，直指将要出城的稍门坡，弯弯如火枪头一般。两旁是各色各样老的新的店铺，经营着一些毛线、布鞋、家具、农具、粉条、红枣等传统或流行的玩意儿。小城外，是一条清澈的秀延河，一路蜿蜒向下游流淌，河边青青的石板上，常有身着桃色衫子的女子在洗衣裳，身旁是一袭蓝褂衣裤的大娘，抡着棒槌使劲儿捶打着厚厚的秋衣。间或有早读的中学生，或文工团女演员发出咿咿呀呀吊嗓子的声音。
　　城里的热闹景象绝不亚于城外。当你的脚步缓缓接近南门或南坪时，一阵阵喧闹的市声，已经先声夺人地吸引了注意力。在诸多喧闹的气息里，小摊小贩的招徕声最是动人，招徕声一定要用方言喊叫出来，细声细气，宛转悠扬，如歌的行板，煞是动人。我在一篇散文中曾写过故乡之朝气，萦绕在声声叫卖声里。从小听惯了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我能读懂那声声殷切的招徕声里饱含了小贩对于生活的激情与热望。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唯有卖清涧煎饼的声音更清脆、更响亮、更诱人。
　　循着招徕声望过去，就会发现街面上有不少专门经营清涧煎饼的店铺，沿街的小摊前，撑了阴凉的大帆布伞，伞下摆着一溜儿长凳，坐满了埋头吃煎饼的人。说是小摊，其实只有一个大提篮里放着一沓沓薄薄的、白生生的煎饼，外加一篓子冒着热气的蘸汤。卖煎饼的一边招呼客人，嘴里不时吆喝着“噢……煎饼……”，悠长的招徕声，似乎浸润着色香味袭面而来，诱惑着你情不自禁走近煎饼摊，小贩殷勤地用袖子擦擦已经擦得很干净的长条凳。盛情难却，要了两块钱的，只见薄得透明的煎饼，卷成轻轻巧巧的一卷一卷，放进已盛好蘸汤的小碗里，轻轻地蘸一下，几卷筋丝丝、香喷喷的煎饼在不经意间已下了喉咙，热乎乎的蘸汤有姜有蒜有酱有醋，五味俱全，也滑酥酥地进了你的喉咙。这时的你，犹如猪八戒吃人参果，意犹未尽，不禁道声再吃两块钱的，小贩又忙不迭地轻轻一卷，快捷地递到你的手里……
　　“吃煎饼唻……”小贩拖着长长尾音的叫卖声，令人垂涎欲滴，即使常住清涧的老居民，听了这诱人食欲的叫卖声，手头正干的事，当下会没了头绪，便循着叫卖声找到煎饼摊或煎饼店，四平八稳地坐下，大快朵颐，放纵肚皮海吃海喝，尽情感受吃煎饼的天然乐趣。
　　清涧煎饼由上好的荞麦糁子，放在石碾上碾压过滤的面糊摊成，色白而透明，薄韧如纸，口感极筋道。一张张煎饼在炉上摊好后，由巧手的漂亮主妇翘着兰花指耐心地卷成一卷一卷，然后盛放在盘中等待食客上门。清涧煎饼有好几种吃法，一种是用凉白开放了生姜粉、醋、蒜、盐、香油、味精等调味品和成的蘸水蘸着吃；一种是夹了调制好的猪头肉或豆腐干吃；另外一种是用西红柿、辣椒等材料炒制而成，味道辛辣刺激，口味重的食客常常会挑选这种佐料吃煎饼，而且百吃不厌。有一次在与清涧相邻的子长县，我发现那里的人们也在大量经营清涧煎饼，而且进行了发扬光大，增加了许多新的花样与吃法，比如给煎饼内卷土豆丝、黄瓜条、海带海蜇丝等各种菜肴，与西安的菜夹馍类似。我一一分别尝过，说句偏心的话，感觉还是清涧煎饼的口感要爽口持久得多。
　　小城人皆喜吃煎饼。不论春夏秋冬，煎饼店常常是坐满了人，有喜吃素煎饼的，也有好吃夹肉夹豆腐干的。有文雅的拿筷子夹着吃，更多的则是手拿煎饼卷蘸着蘸汤吃。大家竞赛似的，吃了一卷又一卷，直吃得肚子圆滚滚。吃煎饼的多，卖煎饼的就多，不仅前街后街街头巷尾摆满了煎饼摊，就是那小巷里、山坡上，居民住宅区也时时传来一两声悠长诱人的招徕声。清涧煎饼恍如清涧县城的一张闪亮名片，声声叫卖声便汇成了小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清涧煎饼是清涧名小吃。清涧人招待来客嘉宾，过年过节的餐桌上，必少不得一盘清涧煎饼。清涧在外工作的游子，多时不吃煎饼就犯瘾，嘴上常常念叨着煎饼，仿佛比亲娘亲老子还惦记。回到故乡，头一件事情必定是一头扑到煎饼摊前，不吃个肠圆肚饱不罢休。如果恰恰遇上凉爽适宜的季节，走时还总要带上几十块钱的煎饼，去宴请省城的亲朋好友邻里同事。可是不知道是没有小城酸辣辣的蘸汤相伴，还是什么原因，总不及在家乡的小摊前那么好吃爽口。但是下次若再回乡探亲照买不误。清涧人出门走亲访友，除了要带红枣、粉条外，常常还会带上几十块钱的煎饼让人家尝鲜。现在条件好了，服务也跟了上去，带煎饼的同时一并会带了蘸水和西红柿辣酱。带着清涧煎饼出门，心里会格外踏实，俨然带了身份证似的。
　　哦，让人魂牵梦绕的酸格溜溜、香格喷喷的清涧煎饼哟……

编辑：高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