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江良/摄
宝贵的馈赠
□卢江良
父亲离世第二天，因为要定制遗照，我翻看近十年拍摄的照片。应该说，我为父亲拍摄的照片不少，但没有一张是他单人的。在我的电脑相册里，凡有他在场的照片，几乎都是跟母亲的合影。最终，我只能选出其中一张，将他的上半身截取出来，交由外甥女炀炀和文静去抠除背景。
▲20110717杭州胡雪岩故居（卢江良/摄）
▲20121002北京鸟巢（卢江良/摄）
关于我父母的感情，一直来是老家村里的典范。如果有人问我，什么是爱情的模样？那么，毫无疑问，我一定会向对方讲述，我父母的情感故事。确实，除却书本上杜撰和影视中演绎的，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爱情，最能让我感动的，到目前为止，也就是我父母之间的那一份。
▲20121003北京故宫博物馆（卢江良/摄）
▲20121003北京天安门广场（卢江良/摄）
至于我父母的结合，有过一个传闻：我舅妈是我的大姑，我大姑成为我舅妈时，我同龄的父母还不到十岁，等他们十四五岁时，我父亲展现了绘画的天赋，当时我母亲家正建好房，我外公便请我父亲去壁上画画，我母亲磨墨递笔打下手，于是两人暗生情愫，后来自由恋爱，喜结良缘。
▲20121004北京颐和园（卢江良/摄）
▲20121005北京长城八达岭（卢江良/摄）
传言者也许想说明，我父母的感情之所以好，源于两人系自由恋爱。针对这个传闻，我分别向父母求证过，但他俩均予以否定。他们说，他俩根本没谈过恋爱，只是到了一定年纪，有长辈觉得两人挺般配，又有亲戚关系，便从中撮合。而他们相互之间又不“感冒”，就走到了一起。
▲20130801天津海河开发区（卢江良/摄）
▲20130801天津海河天津之眼（卢江良/摄）
结婚后的父母，关系极为融洽。从我懂事起，直至父亲离世，这漫长的五十年间，我虽看到过他们争吵，但从未见他们有过打骂。而在我老家，特别是我年幼时，夫妇间发生“战争”，是屡见不鲜的事。所以，父母的感情，总让村里人羡慕；他们的婚姻，俨然是“美满”的代名词。
▲20130801天津意大利风情街（卢江良/摄）
▲20130802天津海河开发区（卢江良/摄）
可这样的“美满”，“落”到父亲身上，多少是令人诧异的。因为父亲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我们姐弟仨，在成长的过程中，没少挨他的揍；他跟村里人争执，嗓门大到响彻全村。但他没动过母亲一根指头，温柔地称呼她“阿荷”，整整叫了一辈子，佐证了他对母亲的用情之深。
▲20131004上海东方明珠电视塔（卢江良/摄）
▲20131004上海外滩游轮（卢江良/摄）
父亲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坚强者——“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代表人物。在父亲的一生中，我只见过他流过一次泪——那是大姐出嫁那天，他躲在卧室默默掉泪。可大姐告诉我，其实父亲还哭过一次——1999年，母亲生病住院，我在医院陪护，他回到家，当着我小姑的面，号啕大哭。
▲20131005上海东方明珠城市广场（卢江良/摄）
▲20150813开封龙亭景区（卢江良/摄）
当然，母亲也深爱着父亲。1980年后，农村实行“分田到户”，大队（现在的村）的那辆大型拖拉机被转卖，当了十五六年驾驶员的父亲失了业。那个时期，很多没手艺的农民，趁农闲去上海松江挑泥赚钱。闲赋在家的父亲，也萌发了这种念头，但被母亲阻止了，她怕他吃不消。
▲20150815开封铁塔公园（卢江良/摄）
▲20171125杭州八卦田遗址（卢江良/摄）
此后，父亲干过多种职业——大型拖拉机驾驶员、油漆工、建筑工地保管员，尽管也曾背井离乡，但每次时间极为短暂，最多不超过半年，因为母亲不想他离开身边，更不愿他受苦受累。这跟老家其他女人迥然不同，她们见自己丈夫成天呆在家里，总以呵斥的方式驱其外出赚钱。
▲20171126杭州白塔公园（卢江良/摄）
▲20180123杭州地铁4号线（卢江良/摄）
然而，父母被迫分离过七八年。当时，我家的保姆，由于家里发生变故，不干了。母亲便来我家，帮带小孩。父亲因老家有活儿，只能留在那边。可在分离期间，父亲一有空，就来我家，无数次奔波于杭州与绍兴之间。更难能可贵的是，父母不在一起时，每天都通电话，从不间断。
▲20180324萧山湘湖跨湖楼酒家（卢江良/摄）
▲20180324萧山湘湖跨湖桥博物馆（卢江良/摄）
2020年5月底，父亲不幸离世。之后，将近一年半时间，母亲经常生病。我们清楚，这是悲伤所致，竭力劝说她离开老家，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但母亲总是不愿意，以“住不惯”为由婉拒。有一次，面对我的邀约，她喃喃地说：“我要是去了你家，你爸一个人在这里会冷清。”
▲20190316杭州六和塔公园（卢江良/摄）
▲20190629杭州拱宸桥（卢江良/摄）
母亲始终待在老家，我与她每天通电话。好多次，在电话里，她会告诉我：“你爸走了以后，我总想不起他的样子。”每次，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接着说：“可能你爸怕我伤心，有意不让我想起的吧。”我想，父亲若在天有灵，应该会这样做的，因为他是那么爱母亲，胜过爱自己。
▲20190629杭州武林门水上巴士（卢江良/摄）
▲20190630杭州烟霞三洞（卢江良/摄）
这是我父母的情感故事，谈不上轰轰烈烈，也谈不上可歌可泣，它是那么至真至诚，又是那么至情至爱，从小到大一路影响着我，感化着我，在我婚前让我坚信真爱的存在，在我婚后教我如何去爱对方。如今，父亲已驾鹤远去，但他与母亲的那份爱，成了我一生中最宝贵的馈赠。
2022.4.13于杭州
卢江良：凭着良知孤独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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