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有个人打电话找卓秀贞。卓秀贞心里一阵高兴,前些天,她耍了点小脾气,与丈夫贺宝拌了几句嘴,闹得二人形同路人,几天都没有说一句话。根据往常的经验,小俩口只要闹了不快,不管理在何方,最终总是贺宝向她赔笑脸,以卓秀贞的胜利而言归于好的。没想到这一次俩人一赌气,竟几天拧着脖子,绷着脸,谁都不肯“低头认罪”。如今,卓秀贞总算按捺不住了,她猜想电话准是丈夫打来的,或许是说来接她下班,或许是邀她一同去餐馆功进晚餐。她也正好就坡下驴,当面和好。谁不盼望着小俩口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呢?
卓秀贞想着,便乐呵呵地走到电话机旁,拿起了话筒。谁知她话还没有听完,就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单位的同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时全都慌了手脚。有的叫,有的喊有的陷人中,忙碌了好一阵,卓秀贞才清醒过来“贺宝,賀宝他、他……呜!”卓秀贞嚎啕大哭,哭得很是伤心。
“贺宝出什么事了?”同事们都关切地问道。
原来,电话是贺宝厂里的保卫科牛科长打来的。他说,刚才他们几个人在河里游泳,贺宝一不小心被卷到激流中淹死了,现正在打捞尸体,特通知家属赶紧赶到河边去。
这真是晴天一个霹雳,同志们全都傻眼了。贺宝,他们全都认识,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他性格温和,说话幽默风趣,喜欢做各种滑稽相,”常逗得人捧腹大笑,大伙儿都戏称他为“活宝”。他跟卓秀贞也很恩爱,又有一个小女儿茵茵,一家三口和睦、美满,谁见了都羡慕。怎么突然间就降下这弥天大祸呢?这叫谁也经受不了啊!同志们一边好心地劝导一边找来一辆汽车,还特地把小茵茵也接了来,汽车“鸣鸣鸣”一路叫着,直向河边开去。
这条河叫做白浪河,河宽水急,往下奔腾约20公里,便汇入烟波浩渺的鄱阳湖。白浪河给这个城市的人民带来了许多方便,可每年也总有人葬身水底。今天怎么竟“轮”上贺宝了呢?
当汽车开到白浪河边时,那儿早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牛科长正在沙滩上奔来跑去,亲自指挥打捞尸体。他很卖力,连嗓门都叫哑了。河面上有四条船在漂荡,几位船老大用长长的竹杆在水里搅来搅去,正在紧张地打捞。
牛科长见了卓秀贞,十分悲痛地告诉她:他们一共是五个人在河里游泳,开始都是在岸边水流不急的地方。可不知怎么的,贺宝竟滑到激浪里去了。他两只手伸出水面,忽而一沉,忽而一浮,连喊了几声“教命”。
牛科长他们一见全都慌了:“不能见死不救!快,上!”
牛科长不愧是当领导的人,能够临危而不惊,充分表现了自己的指挥才能,带头扑到浪涛里。另外三位工人也是好样儿的,一个个挥动双臂,奋勇争先。眼看着四个人快接近贺宝了,正要伸手去把他拉住,不想天不从人愿,一个浪头打过来,“华一声……”贺宝就再也没露出水面。
四个人怎么喊,怎么叫,也全然不顶用。贺宝沉到河里,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看来,没多大指望了。
牛科长捧起了贺宝脱在沙滩上的衣服,郑重地交给了卓秀贞,满含热泪地说:“这是贺宝同志的遗物……”
卓秀贞抱着还不太懂事的小茵茵,望着丈夫那件熟悉的直条儿白衬衫,那条灰色长裤,两眼呆呆的,像痴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实在是太不幸了,你要注意保重。”牛科长劝道,“我已吩咐那几条船往下游寻找,一直要找到鄱阳湖,我们会负责到底的。”
牛科长安慰一番之后,就要用车送卓秀贞回去,说一找到贺宝的尸体,就会及时通知她的,免得她和孩子在这儿久等。可是,卓秀贞却执意不肯,她一定要在这儿等候,一直等到见到自己的丈夫。牛科长他们没法,只好把她母子俩扶到岸边的一棵柳树下休息。
卓秀贞昏昏迷迷地靠在树上,小茵茵伏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卓秀贞当然不会离开白浪河,尽管她也知道丈夫不会起死回生,但又总是抱着那么一线的希望,盼望着丈夫能大难不死,或被浪涛冲到了沙滩上,或被哪条渔船侥幸救起,突然一下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有道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得到丈夫的确切消息之前,她都将守候在这里。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四条寻找的小船才终于返回,船老大报告了一个极为不幸的消息。原来,他们沿着下游一路寻找,走了20多公里,直到鄱阳湖口,突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浮起来一样东西,好像是一个人的脊背。他们挥臂奋力撑去,不想一条大鱼拱出水面,一个翻滚,卷起一阵旋涡,待他们赶到时,却早已风平浪静了。因为天色已黑,他们也没有看得十分清楚,从当时的情况来判断,是那条大鱼把尸体拖到鄱阳湖底去了。
这真是太惨了!人死了,连尸体都被大鱼吞吃了,这能不叫卓秀贞肝肠寸断吗?如此大的打击,对一个年轻女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卓秀贞先是哭得死去活来,后来是哭无声、眼无泪了。整个人处于昏昏迷迷之中,好像半条命已经随着丈夫去了。
贺宝的丧事全都是由同事们帮她料理的,厅堂的正中竖着贺宝的遗像,像框上蒙着黑纱。贺宝的遗物游泳时脱下的那件直条儿白衬衫和那条灰色长裤,就摆在遗像前。左右两侧挂着孝顿,门口堆放着单位和贺宝生前好友送来的花圈。哀乐声声,如泣如诉,令人心酸,令人落泪。
两天来,贺宝工厂和卓秀贞单位的一些同事、好友,都纷纷来到卓秀贞家里,向贺宝的“遗体”告别。因遗体已葬身鱼腹,人们只好向贺宝的遗像和遗物致哀。对可怜的卓秀贞,大伙儿自然百般劝导,千般安慰,说。是人死不能复生,要她看在小茵茵的份上,注意节哀,多加保重。卓秀贞沉浸在悲痛之中,两天来滴水来进,人都处于昏迷状态,一切事务、应酬全由牛科长出面张罗。一则他是贺宝厂里的领导,二则贺宝又是因为跟他一起去游泳而淹死的,他心里总感到万分的内疚,所以也就不辞辛苦,帮着照料。
牛科长和卓秀贞商量,计划第三天出葬,以贺宝最后留下的遗物那条长条白衬衫和那条灰色长裤,代替贺宝的尸体,为他砌坟立碑,以表达对亲人的哀思。
夜深人静,田野悄然,卓秀贞的家里就更显得凄楚、悲哀。明天就要安葬丈夫了,贺宝真的永远离她而去了。她呆呆地望着丈夫的遗像,心里像刀绞一样。最使她痛心的是,她不该跟丈夫赌气,不该几天都不理他,他是带着这种不快而死的,死前都没能看到她一个好脸色,她觉得对不起他。她愿意向他赔不是,请求他的原谅。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他终于抛下她和心爱的小茵茵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贺宝,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她扑在灵台上哭了很久很久……
模糊中,她似乎听见有敲门声。她以为是错觉,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呢?她屏息细听,“嗒嗒嗒!”真的,没错,是有人敲门。
她想,可能是牛科长他们又想起了明天安葬的什么事,急着要来跟她商量。她挣扎着强打起精神,走到门边,问:“谁?”
“我!贺宝!”门外传来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
“什么你是谁?你是谁?快说呀!”卓秀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连声追问
“我……贺宝……我。”
“鬼、鬼魂?”卓秀贞吓得直打哆嗦,“你、你回来干什么?别吓唬俺娘俩了,你,你走吧!”
“我、我知道你变心了,不喜欢我了,常常借故跟我吵架,不给我一个好脸色。你你是不是另外喜欢上什么人了?现在我已经死了,也不会拦你了,你就跟他去过日子吧!”门外贺宝的鬼魂说,“不过,我只有个请求,求你带好我们的小茵茵……”那鬼魂放出悲声,夜里听来,使入浑身打颤。
“不不不!贺宝,你千万别这样说。我跟你赌点小气,是一个妻子在丈夫面前的任性、撒娇,我真不是要伤害你啊!”卓秀贞听说是丈夫的阴魂来指责她,向她索债,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贺宝,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绝没有也决不会去爱别的男人。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啊!”
“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那就好了,你开门吧。”
“不不!我不敢开,我……”
“怕什么?我是贺宝哇!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呀?”
“听得出,你是贺宝,是贺宝,我知道。你快走吧,走吧!茵茵我会好好带她的,你安心去吧。”
“嘿!看你说哪儿去了。我没死,我真的是贺宝哇,快开门呀!我不回家?你叫我到哪儿去呀?”刚才门外的声音说自己是鬼魂,现在又说是真正的人了。
此时此刻,卓秀贞是又惊又吓,神经已是十分脆弱了。如何能信他的话?她苦苦哀求说:“你别骗我了,别吓我了。茵茵已经睡了,你别吓着了她,我求求你你走吧……明我们就会送你上山,会好好安置你,你就在山上永远安息吧!”
卓秀贞说完这几句话,再也支撑不住了,“扑通”倒在门边,顿时昏了过去。外面怎么叫,怎么敲门,她一点也听不见,自然,房门也是始终没有开。
过了不久,贺宝所在的工厂的大门又突然“呼呷”地响了起来。擂门声惊醒了值班室的老大爷,他很不情愿地“啪”拉亮了灯,披衣起床,唠四起来:“谁呀?这么深更半夜的。"
“我,贺宝。"门外一个声音说。
“什么?你、你说你是谁?”老大爷以为自己耳背,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声。
“贺宝。你没听出来?”
“贺宝?”老大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贺宝淹死了,这在厂里上上下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都已经哀悼两天了,明天就要出葬,是不是他入士前还有什么要求,现在找上门来啦?,可找我有什么用呢?老大爷吓得战战兢兢,说:“你、你找我干什么?"
“我找你开门哪,我要进去,不找你找谁呀?”
“你、你可别找我,我没有得罪你的地方。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你还是找谁去吧。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经不起吓……找我,别找我……”老大爷说着,“啪!”把灯拉熄了,连窗门都关上了,在怎么说,他就是不开门。过了一会儿,外面就再也听不到动静了,老大爷是越想越怪,害得他再也没合一下眼。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时候,牛科长家里的房门也“呼呼呼”地响了起来,牛科长因为贺宝的死而深感悲痛,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合上眼睛,贺宝那活蹦乱跳的样子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会儿他刚刚入睡,就听到了敲门声,真不愧是搞保卫工作的领导,警觉性就是高。他一听见敲门声心里就是一惊,以为厂里又发生了什么急事。真是没事就没事,一有事就一个接一个,凑热闹全到一块儿来了。
“谁呀?”他起了床,一边披衣服,一边走到门边准备开门。
“是我呀。牛科长,我是贺宝。”
“你是谁?谁?”听说是贺宝,牛科长刚伸到门上的手就像被火烫了一下,猛地又缩了回来。
“嘿!贺宝!你听不出来?”
“你、你别……是我……不该邀你去游詠,可我没想到。当时,我们也去救了你的呀!为了寻找你,我还雇了四条船……你的后事,也是我帮着料理的呀!我虽然心里有愧,可、可扪心自问,我该做的都做了。”这个搞保卫工作的科长见是贺宝的鬼魂找上门来讨债,一时也吓得牙齿打战,结结巴巴地说。
“牛科长,你越说越离谱了。你开开门吧,让我进来对你说。”
“不不不!你别进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抚恤金我们会给,秀贞母女以后的生活我们也会照应的。还有,明天我们也一定会非常沉痛、非常隆重地送你上山的,决不会马虎从事,你只管放心地去吧!”牛科长十分周到地一一叙说,主动答应许多条件,但始终不敢开门。
自然,牛科长这一晚上也别想再睡觉了。你心里在翻腾:真是天下怪事!贺宝明明被淹死了,连尸体都被大鱼拖到湖底去了,这是四位船老大亲眼所见,怎么又会半夜来敲门呢?又怎么能说人话呢?难道世界上还真的有鬼吗?不!这不可能。可是,他又明明白白地听见了贺宝的声音,而且自己还跟他对了话呀,这、这又该作何种解释呢?
牛科长这么想过来想过去,不觉天已微微发亮,他悄悄把门打开,慢慢伸出头去,一看,唉!什么也没有,走廊上空空如也。牛科长正感蹊跷,突然,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牛科长不由得心里发毛,定睛一看,来的是传达室的老大爷,这才放下心来。
“牛科长,真怪事,昨天晚上我,我听见贺宝的冤魂……”
“啊?”牛科长一惊,“你没听错?”
“真真切切。”大爷慌慌张张地说。
“一点也不错!”老大爷十分肯定。还真有这样的事?我倒要去弄个请楚明白。牛科长叫来了几个年轻胆大的工人,说:“还真闹鬼了,你们跟我到贺宝的家里去看看。”
“走!”年轻人对这种稀罕事特别有兴趣。
牛科长带着那几位工人,一路小跑,赶到贺宝家。唉!说奇还真奇,说怪也真怪,远远就看见贺家门口果真有个黑影在晃来晃去。因为天还只蒙蒙亮,他们也看不十分清楚。牛科长还真傻眼了,一壮胆,挥了挥手:“上!”几个工人在过道上顺手抄起扫把、木棍,不由分说,对着黑影“劈劈啪啪”就是一阵好打,直打得黑影嗷嗷乱叫,大声喊着:“别打,别打!我是贺宝哇!”
喊叫声惊动了卓秀贞,她慌慌张张地开门走了出来,见一个人蜷缩在地上,一声声地讨饶,听声音像是贺宝,便连忙走上前去,说:“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秀贞,我是你的贺宝!快叫他们别打了,真的,我真的是贺宝呀!”黑影在哀求。
工人们一听,这才停住了手。只见黑影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家一看,呀!果然是贺宝。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副哭丧相。“你你真的是贺宝?”
卓秀贞又惊又喜,生怕自己看花了眼睛。“是我,你摸摸,手是热……”
“你没淹死?”
“死得了吗?凭我的水性,这样的小河,打几个来回也不用歇会儿。”贺宝有几分得意地说。“那尼……卓秀贞一脸怀疑之色。“嘻嘻!实话对你说了吧,我是看你一连几天都不理我,我。我是考验你……”贺宝终于嘻嘻哈哈地说了实话。
原来,贺宝见卓秀贞常为一点小事跟他拌嘴、赌气,就怀疑妻子是不是对他有二心,心里一直闷闷不乐。那天跟牛科长他们一道去游泳,突然灵机一动,生出了一道弯弯肠子,心想:我不如假装死,考验一下妻子,看他对我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同时,也看看我在厂里到底有多大的份量和价值。他为自己的这一绝妙主意而洋洋得意。为了装得逼真,不让牛科长他们看出破绽,他故意伸出两只手在水面上乱抓乱打,好像是在拼命挣扎的样子。待牛科长他们不顾危险赶来营救他时,“咕噜”,他却一下沉到水里。其实,他的水性极好,横渡长江都没问题。他一个猛子潜到上游去了。牛科长他们心里着急,只顾在下游寻找,谁也没想到水的人居然会“倒流”。
这样,他便瞒过了别人的耳目,悄悄从上游爬到岸上,躲到一个朋友家里去了。他要看看他“死”了之后,妻子有何动作,厂里又会怎样对待他。那四位船老大看到的,其实只是一只江猪。江猪这东西尽管拱出水面。则因为天已昏暗,看不太清楚;二则船老大一心想的是寻找贺宝,就猜测那拱出水面的东西就是死尸了。
到了第二天,贺宝的朋友告诉他事情闹大了,批评他不能再这样胡搞下去,要他赶紧去收拾这种尴尬的局面,他当时还无所谓,心想,要做就得把戏做足,所以一直到晚上才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跑回去。他还想试试妻子的心,故意说自己是“鬼魂”。后来虽然说了实话,可卓秀贞早已“神经衰弱”,再也不信他了,硬是没有开门。
他没办法,就打算回厂里办公室去休息一下,待天亮之后再向妻子作解释。没想到值班室的老大爷又死活不肯开门。他没地方去,想想还是到牛科长家里去歇口气吧,并向他说明真情,好歹他也是厂里的一位领导。偏偏牛科长也没有开门让他进去。他真有点走投无路了,就只好又折回家去,在自家门口悠来晃去,心里在盘算着怎么见妻子而又吓不着她,见了面之后又该怎样解释,没想到被当做鬼一顿好打。他虽然受了皮肉之苦,心里反倒高兴。他对妻子说:“通过这场生死考验,说明你对我忠心不贰,厂里也看得起我。这使我看到了自己在家庭和在广里的地位,我太开心了!”
“你……胡闹!我要建议厂里处分你!”牛科长觉得被人捉弄了,气得头上青筋暴跳,带着那几位工人愤愤地走了。
卓秀贞如木头人似的,呆呆地望着贺宝。啊!那张熟悉的脸,怎么拉长了?变歪了?变丑了?变得那样陌生了?想起这两天来自己怎样为他伤心,为他落泪,为他肝肠寸断,而他却还在这儿嘻皮笑脸,还在拿她寻开心。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恩爱可言,心里惟有恨!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无名怒火,挥手狠狠地就是一巴掌,“啪!”把贺宝打得连转了三个圈圈,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活宝!丢人现眼的大活宝!”卓秀贞愤怒急了,转身走进屋里,把衣服收拾了,抱起了心爱的女儿小茵茵,“说了句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吧”,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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