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功成：未把灵活就业者纳入保障，工伤失业保险制度有违初衷

“如果我们的工伤保险不把这样处在一线的劳动者涵盖进来，这个制度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4月16日，中国社会保障学会会长、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郑功成在CMF宏观经济热点问题研讨会上再提灵活就业者的社会保障问题。

早在几年前，郑功成及中国社会保障学会就开始关注外卖骑手、快递小哥等在内的灵活就业群体面临的保障困境。他认为，当前灵活就业者社会保险不足，没被涵盖到工伤和失业保险中来。“在今天看来工伤、失业这两项制度覆盖面太窄，已经有违制度设计的初衷。”郑功成称。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郑功成告诉南都记者，在他看来，基本养老保险、工伤保险应职工化，将灵活就业者悉数纳入并采取差别费率；医疗保险应适应人户分离现象常态化可以由灵活就业者自主选择，确保医保的即时保障效力；失业保险可将主要依靠灵活就业收入生活的劳动者纳入其中。

中国社会保障学会会长、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郑功成。

职工保险参保率低，危机日益凸显

4月16日，郑功成在CMF宏观经济热点问题研讨会上作“中国社会保障报告：现状评估与高质量发展”报告。

郑功成表示，中国社会保险参保质量不高，首先体现为职工养老保险、职工医疗保险的参保率较低。

据他介绍，中国城镇就业人口有4亿多人，实际参加职工养老保险的只有2亿多人。但农民工群体就有2.9亿人，他们都是产业工人，但没有加入职工养老保险，而是选择缴费低、待遇也低的居民养老保险，这也意味着，“几乎不可能为他们年老后提供基本经济保障。”

职工医疗保险也是如此，在13多亿人参加医疗保险中，居民医疗保险占10亿多人，大量从事第二三产业的产业工人没有被职工医疗保险覆盖。

他认为，这除了会导致劳动者将来保障不足，还会影响到中国现行的职工养老保险和职工医疗保险制度难以为继。

郑功成说，“十四五”期间，中国新增退休人员将达到4000多万，那就意味着将来会有4000多万的职工及其所在单位将不再缴纳养老、医疗保险费，但需要享受养老金、医疗保险待遇，还要从在职职工缴纳的医疗保险基金中“切除”一块来，放到退休人员的个人账户上。因此，职工养老保险和职工医疗保险参保率低导致的危机正在凸显。

4月17日，快递小哥罗明在上海虹口区送货。新华社发

灵活就业者没被纳入工伤失业保险，有违制度设计初衷

在工伤保险、失业保险的覆盖面方面，郑功成表示，两个保险覆盖的人口都只有2亿多人，说明很多第二三产业劳动者没有被覆盖。

他特别强调，灵活就业者正在成为中国就业市场的主流，但这个2亿多人的群体基本被工伤保险排斥在外。“大家知道滴滴司机、外卖员和快递员职业伤害风险很大，如果我们的工伤保险不把这样处在一线的劳动者涵盖进来，这个制度的价值它就会大打折扣。”

失业保险也是如此，数据显示，2020年的失业保险领取者只比2019年多了54万人。受到疫情影响，失业人口远不止这个数字，表明以农民工为主体的灵活就业者并不在失业保障制度覆盖范围。

他认为，灵活就业者社会保险不足，风险巨大的人群没被涵盖进来，工伤和失业保险这两项制度在今天看来覆盖面太窄，已经有违制度设计的初衷。

此外，郑功成还列举了社会保障制度面临的一系列新挑战：人口老龄化、人口的高流动性、人户分离现象的常态化、就业形态的多样化等等，现行制度安排都还很难以适应这些挑战。

在辽宁省沈阳市浑南大桥上，一名外卖员在配送外卖订单。 新华社发

社会保障法制化程度偏低，呼吁加快法律体系建设

接下来，要如何构建高质量的社会保障制度？郑功成也分享了他的一些思考。

他提出，构建高质量的社会保障制度要实现“两个尊重”：尊重社会保障制度的客观规律，尊重发展变化中的中国国情。“我们不要以客观规律为由来超越国情，但是我们也不可以以国情为由来扭曲规律。”

他强调，公平应该是评价社会保障制度优劣的检验标准。我们任何一项社会保障制度的建立，或者任何一项社会保障改革，检验它是否正确，都应该看它有没有促进公平，缩小不公平。

郑功成还指出，当前我国社会保障法的质量不高。“只有法制化的社会保障制度，才可以为全体人民提供稳定安全的预期”，郑功成提出，中国没有社会救治法、社会福利法，医疗保障法距离出台还有一定距离，整体法制化程度偏低，因此要加快社会保障法律体系的建设，中国的社会保障制度步入法制化的轨道，这样才能走向成熟定型。

采写：南都记者 王凡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