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商、徽商、晋商,是我国古代商业活动史上最重要的“三大商帮”,其中晋商又称“山西帮”。
明朝之初,“开中盐法”政策的出台给山西人创造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不畏困难,推着小车、挑着扁担为北方军镇运送军粮,率先占据了北部市场,也拉开了晋商缔造商业帝国的序幕。
其后五百年间,山西商人走南闯北,足迹遍布中国内外,晋商资本实力之雄厚,商务范围之宽广,即使是在整个亚欧大陆都实属罕见。然而随着清朝政府的没落,盛极一时的晋商也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顺时而动:晋商之兴
洪武三年,明朝政府尚未稳定朝纲,而蒙古残余势力又不断侵扰北方重镇,为确保政权的安稳,朱元璋不得不设置大量兵马在山西大同一带进行军事防御,但是北方物资匮乏、粮草不足,将士的军饷成了难题。
后来经过一番讨论,明政府决定推行“开中盐法”,也就是“召商输粮而与之盐”,各地商人可以将粮草贩运到边境,由朝廷统一征收,之后朝廷会根据各家的粮草数额给予相应的盐引。
商人可以凭借手中的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去兑换食盐,再到规定的地区贩卖食盐。要知道,盐在古代是最赚钱的买卖,而能在官府的支持下贩盐,其背后的利益之丰可想而知,因而众多商人闻风而动,纷纷运粮北上。
此时,山西的商人凭借地理优势抢占先机,快速占领了北部边镇的商业市场,他们不仅与官府合作,为军队筹集了大量军粮,同时还通过运送棉布、棉花等军需用品,完成了晋商第一次大规模资本积累。
然而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给付盐引的制度逐渐过时,到明中叶,政府开始改变策略,表示商人只需要向政府缴纳银钱便可以换取盐引,这样一来,晋商便失去了地理优势。
值此困难之际,晋商勇敢创新,迅速调整战略,一方面把业务范围扩大,不仅限于盐、粮、布交易,而将丝绸、纸张、杂货等众多产品都纳入晋商的经营领域,同时拓展经商地域,由边境贸易开始转向内地和国外,规模和势力不断扩张。
另一方面,晋商内部建立起了一系列严格的制度,譬如以“长幼有序”、“谦恭礼让”等伦理观念为核心的学徒制和人身顶股制,以“诚信”、“效忠”等道德规范为基础的联号制,以“血缘”、“地缘”等乡土宗法意识为内核的行会制度。
这些制度使山西商人迅速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晋商扭转了不利的局面,化被动为主动,迎来了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不过晋商之所以能够成为显赫天下的“皇商”还与明末清初的政权更迭有着紧密的联系。
早在满人入关之前,善于审时度势的晋商就已经看出了明朝必亡的命运,于是他们再一次占得先机,以包头、张家口为基地,在关内外通商,和满清政权建立起了经济上与人事上的关系。
清朝政权稳定后,政府积极推进边疆地区的经济建设,而晋商凭借与满人的良好关系在其中也分了一杯羹,他们以长城集镇为据点,开辟了一条通往蒙古各地和新疆古城的商道,在边境贸易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而且晋商在政府的支持下,垄断了蒙古恰克图的对俄贸易,将商业活动扩展到了俄国、日本、中亚等众多地区,赚取了巨额财富。
17 世纪后,货币流通幅度增大,山西人又一次棋高一招,他们和清朝政府合作,在帐局、钱庄的基础上于道光初年首创山西票号,之后迅速铺展到全国各地,成为了中国金融界的第一招牌。
不过“月满则盈、盛极必衰”,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永远鼎盛,山西商人花费两百多年建立起来的基业,在西方枪炮与先进制度的强大攻势之下节节败退,清政府垮台之后,晋商也随之没落。
官商联结:晋商危矣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商人要想获取最大利益,最好的办法就是结交官府,晋商深谙这个道理,从晋商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出,他们的每一次阶段性成功都与政府有关。
明末清初晋商之所以能够更上一层楼,就是因为清朝在统一全国的历次大规模军事活动中,得到过晋商的巨大财力支持。而在山西票号建立起来之后,晋商几乎成为了“国家企业”,他们的票号业务大多都是来自于清朝官府。
同时,随着晋商的发展演进,山西商人与官员之间也建立起了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例如合盛元票号汉口经理史锦刚是两湖总督瑞征的干儿子,可见票号与高级官吏形成了朋比为奸,互为利用的关系。
晋商给予政府的“贿赂”,完全收到他们所期望的效果,首先晋商的地位得以提高,据统计,山西乔家获得官衔就达到了20余位,尽管大多是虚衔,但满足了商人抬高社会地位和名誉的欲望。
而且晋商还为其子弟争得了特权,如在山西运城一直开办有盐商子弟学校——运学,在扬州获得了商籍,使其子弟得到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最重要的是,晋商通过帮助清朝统治者承揽了大量清朝政府的业务,1900年8月初,山西大德通票号慷慨救助了慌乱出逃的慈禧太后与光绪帝,事后慈禧太后“投桃报李”,不仅将各省督府解缴的款项交给山西票号经营,而且把庚子赔款的10亿两白银也交由山西票号,从而使其获得了大量利益。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晋商与官府过密的联系使得它们如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清末民初,战乱频繁,政府征税摊派变本加厉,晋商疲于应对,清政府不再是可以依靠的金山银山,而是甩不掉的包袱了。
咸丰年间,西方初入中国,面对对方的强烈攻势,清政府以抗战之名要求各路商人捐输、捐纳,当时晋商竭尽全力,无偿捐献了上千万银两,但清朝政府尤不知满足。
咸丰三年,清政府再次以“山西较之各省尚称富裕”为由,先后5次要求山西商人捐输,咸丰六年,晋商在政府的威压之下又捐输201万两白银,一次又一次地给政府“输血”使晋商的财力一再削弱。
与此同时,由于山西票号的存款主要来源于官府的税款、军饷和官僚贵族的私物,没有政治危机的时候自然无危险之虑,有时官府急需款项或官吏转任时旅费不足,还可以向票号透支或挪借,而一旦出事便是灭顶之灾。
清末战争频发,尤其是在辛亥革命前后,风雨飘摇中的清政府和众多官员贵族已无力偿还票号的贷款,工作人员去催债时往往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而要提取存款的又态度强硬,票号出于“信义”的口碑原则,不得不倾力给付,最终被消耗至破产。
时代动荡:晋商陨落
晋商由盛转衰自然不只是清朝没落之过,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受到了时代的裹挟,战争的摧残、铁路的引进、外国银行的挤压,一桩桩新的变化像沉重的大山一般压在了晋商的身上,逼得他们被迫投降。
西方国家入侵以前的战争都是在晋商的经营地域之外进行的,战争不仅不会对其商业经营活动造成不利影响,反而会使晋商发现新的机遇,不断拓展新的市场。
但是1840年之后,两次鸦片战争、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中法战争、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日俄战争等一系列战争都对晋商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这些战争几乎都是在晋商的商业经营区域之内进行,商铺被枪炮摧毁,资金、财物被肆意掠夺,商业活动陷入瘫痪,众多山西商人因此倾家荡产。
除此之外,西方列强打开国门之后,外来商人在中国获得了大量权益,而中国商人却没有,这种情况使得中国商人在商战中处于被动地位,尤其是占据商业市场份额最大的晋商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1862年,沙俄胁迫清政府签订的《中俄陆路通商章程》,又使沙俄把我国蒙古、新疆的万里边境变为俄商独占的无税贸易区,而山西商人等华商恰恰相反,逢关纳税,遇卡抽厘,一丝税款都无法逃避,自然难以与俄商抗争。
中东铁路、京绥铁路等的开通,对山西商人旧有的商路又是一次打击,俄商利用海上运输和中东铁路运贩商品,而山西商人利用驼、马、车走蒙古大漠的商路,相比之下,优劣立现。
京绥铁路未通前,从北京到塞外的商品贩运,皆为晋商控制,但京绥铁路通车后,这一局面已大为改变。且京汉铁路通车后,原来的河运、陆运商道又走向了衰落,可知交通方式的改变,使得山西商人失去了旧有商路上的营业市场。
此外,英国丽如银行、法兰西银行、德华银行、汇丰银行等国外各大银行凭借种种特权,在华设立了众多分支机构,他们通过低息贷款加紧对钱庄的控制,通过大额高息贷款为清廷偿还外债,而山西票号面对国外银行的特权地位和雄厚的资本,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同时国外银行通过与腐败的清政府合作开办新式银行,在中国滥发纸币,融汇大量资金,操纵中国经济命脉,逐步将中国金融市场掌控在自己手中,山西票号在国外势力的步步紧逼之下被迫走向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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