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第一观察|酬张卿夜宿南陵见赠

【原诗】

月出鲁城②东，明如天上雪。

鲁女惊莎鸡③，鸣机应秋节。

当君相思夜，火④落金风高。

河汉⑤挂户牖，欲济无轻舫。

我昔辞林丘，云龙⑥忽相见。

客星动太微⑦ ，朝去洛阳殿。

尔来⑧得茂彦，七叶仕汉馀。

身为下邳客，家有圯桥书。⑨

傅说⑩未梦时，终当起岩野。

万古骑辰星⑪，光辉照天下。

与君各未遇⑫，长策委蒿莱。

宝刀隐玉匣，锈涩⑬空莓苔。

遂令世上愚，轻我土与灰。

一朝攀龙⑭去，蛙黾安在哉。

故山⑮定有酒，与尔倾金罍。

【注释】

①张卿:李白友人。南陵:旧说在安徽宣州，但诗中没有涉及宣州的信息,风物亦纯属东鲁。据安旗先生和济宁的李白研究者考证(曲阜县志》卷十六，“县西南十余里……陵城南庄”、今为陵城村。人标南陵。本诗题中的南陵，或即此地。李白《南陵别儿童入京》亦应为此地。

②鲁城:鲁郡郡治地瑕丘，今兖州市。

③莎鸡:蚂蚌。鸣机:织锦织布的机杼声。

④火:即大火,星名。夏日在南方,秋天则落而西流。金风:秋风古人以五行之一的“金”与西方秋季相配，故称秋风为金风。

⑤河汉:银河。户牖:门窗。:形如刀的小船。

⑥云龙:唐时褒语中的习语。此誉张卿。敦煌卷子伯二五三七《褒语篇》第二十六“日鹤，云龙”。《晋书》载:时人歌曰:“日下蔺鸣鹤，云间陆士龙。”见安旗《李白全集编年笺注》中华书局2017 年 398 页。

⑦“客星动太微”二句:用严子陵的故事。《后汉书·严光传》:“严子陵与光武帝一起睡觉，子陵把脚放到光武帝的肚子上。第二天，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光武帝笑说:“我与老朋友严子陵一块睡觉。”以此比喻开元年间李白的长安之行。客星:一种时隐时现的星。太微:星名。《晋书·天文上》(中华书局1982 年版 291 页):“太微，天子庭也。”洛阳殿;代指京城。

⑧尔来:自那时以来。茂彦:才德兼优，俊杰超群。七叶:七世。“七叶仕汉余”句:用张汤的事比拟张卿的家事。班固撰《汉书·张汤传》(中华书局 1982 年版 2637 页)载:张汤“子孙相继，自宜、元以来为侍中、中常侍、诸曹散骑，列校尉者凡十余人。功臣之世，唯金氏、张氏亲近宠贵，比于外戚。”左思《咏史》(《历代名诗一万首》岳麓书社 1995 年版258 页):“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⑨身为下邳客,家有把桥书:以张良事喻张卿,称颂他熟悉兵法。《史记·留侯世家》(漓江山版社 2018 年版 356 页)我:张良，字子房，韩国人。秦灭韩后，张良为韩报仇，于博浪沙地方暗杀秦始皇失败，更改姓名，逃匿下邳。张良曾游圯(桥)上，有一个叫黄石的老者，把鞋扔到桥下，给张良说:“小子，下去拿鞋!”张良开始愕然，想动手打他，因为他是位老人，勉强忍着怒去桥下取鞋，跪着送给老人，老者伸着足穿上。老人说“孺子可教也”。又接连考验张良两次，才把兵书《太公兵法》送给张良。张良认真研读。精通战术，后归刘邦，为重要谋士，成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事家。下邳:地名，今江苏邳县西南。圯:桥。

⑩傅说:殷之贤相。司马迁《史记·殷本纪》(漓江出版社2018年30页)载;其出身卑贱，在野外从事筑墙的劳动。帝武丁即位，思贤臣辅佐，夜梦得圣人，名叫“说”。“以梦所见视群臣百吏，皆非也。于是乃使百工营求之野，得说于傅险中。是时说为胥靡，筑于傅险。见于武丁，武丁曰是也。得而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殷国大治。"

⑪辰星:即晨尾星。传说，傅说死托精于辰尾之星。

⑫遇:际遇，机会。策:计谋，谋略，预计。蒿菜:野外，草野，指不得势时所居荒凉之地。

⑬锈涩:指刀生锈，不光滑。莓苔:青苔，苔藓。

⑭攀龙:此指依附帝王以建立功业。蛙黾:青蛙。此指“世上愚”罍:盛酒水的器皿。

⑮故山:此指南陵村，二句是说明日将到南陵田舍饮酒欢聚。

[句解】

月出鲁城东，明如天上雪。

主要写天上之景。皎洁的明月，洒下明亮的清辉，让人感到月之美，夜之美。

鲁女惊莎鸡，鸣机应秋节。

主要写地上之景。勤劳的鲁女在夜里还要劳作，机杼有节奏的响声，蟋蟀欢乐的呜唱，交织成美妙的夜曲。

当君相思夜，火落金风高。

望着明月，诗人思念友人张卿，张卿也在思念诗人。清风阵阵，思绪切切。

河汉挂户牖，欲济无轻。

月亮看不到啦，只有星光照耀着窗户，夜已深了，诗人辗转反侧，仍思念友人，想渡过河去会见张卿，但没有小船，只好待到天明。

我昔辞林丘，云龙忽相见。客星动太微，朝去洛阳殿。

主要写第一次去西安的情景。辞别安陆白兆山林，到京城见到张卿等朋友，“云龙相见”，但干谒无果，又遭斗鸡徒欺扰，只好失望地“朝去洛阳殿”，离开了京城。

尔来得茂彦，七叶仕汉馀。身为下邳客,家有圯桥书。傅说未梦时，终当起岩野。万古骑辰星，光辉照天下。

主要以张汤七世簪缨，官高显赫的故事;以圯上授兵书，后成为刘邦谋士张良的故事;以举以蓬蒿，成为殷之贤相的傅说的故事，比拟于张卿，对友人的颂扬和鼓励。

与君各未遇,长策委蒿莱。宝刀隐玉匣,锈涩空莓苔。遂令世上愚，轻我土与灰。

说诗人与友人张卿胸怀大志，有报国长策，然而眼下处境不佳，未碰到时机，只能委于蒿菜，如宝刀藏在玉匣，生锈生苔，不能发挥作用。因此，令世上愚人(那些目光雄浅、不明事理的人)嘲笑

轻视，讥为土灰。

朝攀龙去，蛙黾安在哉

一朝攀上皇帝，建功立业，那些青蛙般的愚人不值得理喻。故山定有酒，与尔倾金罍。

是说南陵田舍园中有酒，与你把酒开怀，倾杯而饮。

【赏析】

诗人住在泗水西岸，友人住在泗水东十余里的南陵，因是夜晚又无船渡河，诗人只能望月念友，思绪飞动，写下此诗。诗人稍忆个人所受的挫折外，便集中抒写对友人的称颂和深厚的情谊。表达对双方现状的认识和取胜的信心，并期待明日的相见与倾杯。从诗的构思看，己与友，今与古，天与地，睹与闻交错呼应，起伏跌宕，款款动人。开头两句:“月出，明如天上雪”，是用眼睛看到的，接着鲁女的鸣机声，蟋蟀的欢叫声，这是用耳听到的，再接下去，在这静谧的夜晚，皓月当空，“当君相思夜”，诗人在“思”，这是诗的重点，围绕“思”字，思绪飞扬，感情奔越，兴逸笔酣，诗人着力写了五“思”:

“思”自己，出蜀寻志，漫游吴越，酒隐安陆，特别是一入长安，秋困玉真别馆，干谒无成，受恶少的欺凌等，真是“客星动太微”，满怀希望进长安，带着失望离京城。

二思历史人物。抚今追昔，思接千载。在历史茂密的丛林中，找到三棵壮美参天的大树，即七世珥貂的张汤，圯上受辱后成为谋臣的张良，举于草野而成殷贤相的傅说，明赞这三位俊杰，实喻张卿才华，喑喻张卿现在苦其心志，将来能成就大业，辉映千秋。

三思当下。诗人与张卿都有报国之志，治国之才，但未遇时机，委于蒿莱，正如宝刀隐于匣中，生锈长苔，不能起到作用，因而受到愚人讥笑，轻视为土灰。一朝依附帝王，“事君之道成”，那些哇哇叫的青蛙似的愚人还能叫吗?不知躲在哪里呢!

四思明日渡河相见，故友相逢，倾杯痛饮，以酒浇胸中之块垒，以酒激笔下之豪情，以酒浇开更艳美的友谊之花。

以看、听、思为一条线，把睹、闻之事，历史人物，当下景况等穿插点缀，浓淡粗细地编织成文，如流水般畅达。

再，开头四句写景状物，自然，轻丽，明快。“月出鲁城东”近口语化。诗中勤劳的鲁女，织机的响声，蟋蟀的鸣唱等，再现东鲁的乡村风貌。（张自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