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园
人这一生,少年时期留下的记忆,往往是最难忘掉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正值“文革”的高潮期,那年我十一岁,上小学五年级。当时学校的文化课基本上都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学工、学农、学军。
我们这些“半不大”的孩子,没了学校的束缚,心渐渐地变“野”了起来,家长一天到晚在工厂里“抓革命促生产”,根本没时间管我们。于是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跑到乡下偷摘老乡家的柿子、玉米便是那个时期我们常干的事儿。那叫一个“疯”啊,简直是“疯”的没了边儿,就为这个我还结结实实的挨过老爸一顿揍呢。
有一天,我和几个小伙伴正在外面烤玉米,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爸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提前回来了,一把拧着我的耳朵就往家里拖,一边拖一边问我,“侬老实讲,苞米从什么地方偷来的?”开始我还想编个瞎话,可是老爸根本没有给我机会,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吼了一声,“小赤佬还想骗我,快快从实讲来!”我一看瞒是瞒不过去了,只得一五一十地招了供 。
家里出了贼那还得了,老爸大怒,劈头盖脸把我一顿打,一边打一边说,“做贼偷菜起,侬这只小赤佬竟敢偷人家苞米,长大了还得了,早晚是个做强盗胚子。”老爸的一顿打让我长了记性,打那儿以后摘柿子、偷玉米之类的事儿,我再也没有参与过。
男孩子淘气好像是天性,没过多久,街坊里的几个孩子又聚在了一起。我记得那是一个秋天,我们跑到了一个叫“枣园村”的地方去捉蝈蝈。
无意中发现了一片酸枣树,酸枣是野生的长在沟壑的崖壁上,酸枣又大又红十分的诱人。看到了酸枣大家一下子高兴坏了,摘酸枣的念头又在我脑子里打起了转转,想吃又不敢去摘,毕竟刚刚挨过老爸的打心里还发怵呢。但心却有点儿不甘,小伙伴可不管那么多,“酸枣今天我是吃定了,没胆儿一边待着,只许看不许吃!”邻居“胖墩”说。“好!”小伙伴们一致同意,我还站在那里犯着犹豫。“哎,同不同意你说个话儿,不同意就闪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胖墩”怼了我一句。
“胖墩”长我两岁,平时就是我们的“头儿”大家都有点儿怕他。心一横,不就是摘个酸枣吗,豁出去了,“干!”反正酸枣是野生的不算偷,我心里自我安慰道。
酸枣树长在崖壁上离地面老高老高,无论我们怎么够都够不着,思前想后终于“胖墩”发了话,“搭人梯!”对,“搭人梯”只有这个法子。“搭人梯”也叫“叠罗汉”是我们小时候从电影里学的,两个人蹲在地上“打底儿”,然后其他人依次踩在上一个人的肩膀上立起,最上面的人负责采摘。
“打底儿”的活自然落在了“胖墩”的身上,“胖墩”年长又壮实,他不“打底儿”谁“打底儿?”采摘酸枣的任务谁来完成?大家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身上。当时,我年龄最小、个子最低,体重属我最轻,摘酸枣没有其他人比我更合适了。
搭起了“人梯”,摘酸枣就容易多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军挎包”就收获了小半袋的果实。我一边摘一边吃,惬意的很哩,下面扶“梯”的小伙伴们看不下去了,冲着我一通吆喝,“馋鬼,别都吃完了!也给我们留点儿,你吃那么多也不怕噎死……”你说你的,我吃我的,全当没有听见。你别说,这里的酸枣还真的好吃,酸溜溜、甜丝丝的别有一番滋味,这回让我一下子吃了个饱。
说实在的,“胖墩”是最受罪的人。几个人的重量都实打实地压在他肩上,“摘多少了,好了没有呀?我快撑不住了。”他一边喊,嘴里还不忘嘟囔一句,“喂,馋鬼!别忘了给我留点儿红的酸枣,听到没有?”原来“胖墩”也是个爱吃嘴的主儿。
俗话说,贪心不足蛇吞象,还真的就是这样。其实,军挎包里酸枣已经过了半袋,但我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在我换了个采摘点,继续专心采摘的时候,只听耳边一阵“嗡嗡嗡”的响声,还没有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我的头上就被蜇了两下,一阵火辣辣的痛告诉我是“马蜂”!我不由得大叫一声“哎呦!胖墩快跑马蜂来了。”
话音未落我就从“人梯”上跌了下来,酸枣儿撒了一地。这时候谁还在乎什么酸枣呀,大家都没命似地跑,马蜂拼命地追,一群马蜂像见了“仇人”一样扑上去就往死里蛰,沟壑里叫苦不迭,哀嚎一片。大家四散奔逃,谁也顾不上谁,这一下子乱套了。
在我们几个小伙伴中“胖墩”的伤势最重,也不知为什么,一群马蜂围着“胖墩”就是不肯放过他,一通死命地蛰,再看看“胖墩”这张脸都变了形,鼻子、嘴唇、眼睛肿的老大,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要不是他一个劲儿的哀嚎,就他那张面孔,恐怕真就没人能认得出来他。回过头看看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灰头土脸,喊叫声一片,头上、脸上、身上也被蛰得遍体鳞伤。乡下的马蜂的确厉害个大针硬,这下子我们算是领教了。
在我们这群人中我伤得最轻,除了头上挨了马蜂两针鼓了个大包,身上有些许擦伤以外,身体其他部位均无大碍。原来,在我从“人梯”上掉下来的一霎那,突然想起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马蜂是“近视眼”专门捡跑的人蛰,你跑得越快,被蛰的越狠。你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着,马蜂围着你“嗡嗡嗡”的转上两圈也就飞走了。我倒地后,急忙把“军挎包”往头上一扣顺势卧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果然马蜂围着我“嗡嗡嗡”地飞了两圈,转身便去攻击其他人了,我算侥幸逃过了一劫。
马蜂回了窝,一切都恢复平静。小伙伴重新聚集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沮丧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突然“胖墩”吼了一嗓子“妈的,咱不能就这么罢手,明天老子带上煤油,一把火把这个蜂窝给他娘的烧了,好好出口恶气!”
采摘的酸枣我一个也没有要都分给了其他伙伴,我提议“胖墩”伤得最重,功劳也最大。所以他得多分些,大家举手表决一致通过。第二天我没有去参加火燎蜂窝的行动,后来听其他小伙伴们讲,“胖墩”还真是个“独胆英雄”。他自己揣了一瓶煤油带上了些棉纱布,一把火把蜂窝给端了给大伙儿报了仇。
世上的有些事儿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前两年就在我即将退休的前些日子,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初冬的晌午,我接到单位上的通知,让我带队去采访新农村建设,巧的很被采访的对象正是我们当年摘酸枣的那个枣园村。
迎接我的是乡里的书记徐拽娃,他是本乡本土的枣园村人。拽娃儿性子直,为人也厚道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大家见面几句寒暄过后,他端了一盆“冬枣”往桌子上一放说,“这是咱村里前几年培育的冬枣新品种,别客气大家先尝尝。你别看它个头不大,但色泽红亮,皮薄肉厚,一枚入口酸甜爽脆,枣胡儿还特别的小,是城里人餐桌上的抢手货,一直供不应求,还远销到国外呢”。
拽娃儿没有说假话,还真的就如他所说,“冬枣”的品相、味道确实好。我插话道,“是国外引进的品种吗?”他憨厚地一笑,摆摆手说,“这是咱这里的野生酸枣,与其他枣树嫁接后培育出来的,百分之百的中国货。咱们村不是叫枣园嘛,种枣树是咱家传的手艺,这可不能丢,否则对不起祖宗哩。”他说话时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满满的幸福……
是啊,改革开放四十年了中国在变,中国的农村在变,枣园村的变化就更大了,那一排排统一规划,拔地而起的新居,那一片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冬枣”林,还有那一张张喜气洋洋农民兄弟的脸儿,便是中国腾飞的见证。在国家富民政策的指引下这里的百姓日子会越过越好,越过越美,越过越舒坦。还是村子里的人讲话实在,“党的政策来指引,芝麻开花节节高”。这就是今天枣园村百姓的真实生活……
编辑:严京平《白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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