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葱

故乡的小葱大多种在菜地里，有的也种在乡亲们的院子里。

小葱都是没长大的葱，乡亲们拔一把就能做菜，用盐和醋搅拌做菜，吃得满嘴都是葱味儿，口味儿也就重了。要是用小葱炒鸡蛋，裹上烙饼就算是美味了。

我和伙伴们放学后，会拿着馒头到地里玩，拔一把小葱，剥了皮，就能就着馒头吃，吃得嘴里辣辣的，但很过瘾。

小葱的辣不是大蒜的辣，只是嘴里辣，肚里并不辣。有句俗语说得好：“葱辣嘴，蒜辣心，只有辣椒辣的怪，辣了前门辣后门。”

小葱小，不是大葱，要是长大了，成了大葱，吃起来就真的辣嘴辣心了，还辣得人眼泪直流。

小葱青绿，嫩嫩的，就像婀娜多姿的少女，让人不忍心拔下来。不过，我们饥饿难耐，只是吃馒头就太没劲了，要就着小葱吃。

地里的小葱不少，一种就是一畦，而且人们不会在乎小葱多了或者少了。地里有的是，就是我们偷着拔了一些，也不会少了多少，主人也不会怪罪。

要是家里种的小葱，就更不在乎少了多少。都是家里人拔着吃了，何必要和家里人较真儿呢？

小葱不值钱，吃起来比较新鲜，尤其是春天，冰消雪融，草长莺飞。人们喜欢出来活动了，看看春花春草，看看燕子归来。这个时候，小葱长起来了，嫩嫩的，绿绿的，纤细可爱，还能吃。乡亲们会拔了一把一把的小葱到城里卖，拔的时候切不可莽撞，不能把小葱的葱叶弄破了，不然就失去了精神，也就没了好卖相。去的时候，小葱要蘸点凉水，让小葱变得挺实，鲜活。城里人不种菜，也不种粮食，看到鲜亮的小葱就来精神，喜欢吃的就买点回去，凉拌或者直接炒菜用，要是不喜欢吃的，也就只是看看，笑笑就走了。

或许不愿吃小葱的是一些体面人，不愿意嘴里留着小葱的味道。就像不愿吃大蒜的人一样，要面对很多社交场合，也就只能喝咖啡了。

有卖小葱的老大娘在街上蹲了半天，卖出去几把小葱，却被城管盯上了。她真不知道城管要干什么，百般哀求也无济于事，小葱被没收，连筐和担子都被没收了。

老大娘哭着回村，找村支书，要村支书给要回来。村支书哪里肯干？只说是丢脸的事，就不要去要了，嘱咐老大娘，要她以后不要出摊，要是非得去就长点眼色，看到城管来了就跑。

可是，老大娘怎么能跑得动呢？

网上有人教人们辨识小葱，看小葱是不是用了波尔多溶液。只要用卫生纸顺着小葱的葱叶慢慢擦一下，就能测出来。要是卫生纸上有明显的绿色，就是用了波尔多溶液；要是没有绿色，就是自己种的小葱，没用波尔多溶液。

老大娘的小葱肯定没用波尔多溶液，也肯定没用化肥和其他的农药，只是不被允许公开售卖。

这件事不是很大，主要是损失不大，但对于老大娘来说，损失不小，影响也极坏。乡亲们都说城管的不是，不应该对老大娘下手，也不应该没收她的扁担和小葱，让她走不就行了？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对一个老太婆下手，总归来说缺乏道义支持。

后来，乡亲们就学会了，自己吃的小葱认真照料，不用化肥和农药，只用自家产的粪肥，绿色无公害。而要是打算卖出去的小葱，就要用了化肥和农药，长得壮实，黑绿黑绿的，卖相很好，只是不让人放心。但城里人并不知道这样的小葱是如何长出来的，只是认为品相好，而认为那些无公害的小葱不好看，甚至有些孱弱了。

不过，人们拔一把小葱送人的时候，拔的都是没用化肥和农药的小葱，算是给别人的一种礼物和馈赠吧。

小葱不大，但能反映人情世故。我奶奶九十多的时候，还在院子里种了一畦小葱，我们回老家的时候，奶奶就让我们拔下半畦带走。

在家住着的那些时日，人们都不把小葱当回事，随便送人。我家菜园子里种了一畦小葱，多得吃不完，我爹就拔了一些送给乡亲们，谁路过就给谁一把。村里的孙寡妇过了，我爹顺手就给了她一把小葱。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传到了我娘的耳朵里，他俩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我爹摔碎了几只碗，我娘踢了老母鸡一脚，大喊“不过了！”

我找了叔叔婶子过来劝架，才算平息了小葱风波。不然，家里的东西就可能没一件完整的了。

小葱长成了大葱就没人生吃了，都是做菜的时候炒上一点，出味儿，炖猪肉、炖鱼的时候也要放一些，去腥。不过，还真有人吃大葱的，在饭店吃饭就着大葱吃，不讲究，却不容易喝醉。或许，有了大葱垫底儿，他就不容易醉了吧。

我在故乡的院子里种了点小葱，指望着尝尝鲜。而那些小葱却因为缺乏照顾而变得叶子黄黄，瘦弱干枯了。

冬天的小葱在地里不怎么长，人们用玉米秸秆盖起来。我们到地里玩的时候，拔下小葱，却发现小葱不小，有小手指粗细，叶子里不是空的，有白色的浆液，吃起来带着些甜味儿，葱味儿不大，只是别人闻起来觉得我们满嘴都是大葱味儿而已。

要是鼻子不透气，吃点小葱就透气了，吃多了还上火。不过，有古代的名医曾经用小葱的葱叶做导尿管，直接把撒不出尿来憋得难受的人救活了，算是用了自然资源拯救人的特殊例子吧，比起到大医院下导尿管要灵活，也更具备智慧，根本不用花钱。

不过，有病还得到医院去看。毕竟，小葱不能治百病。

还是吃点小葱，做个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