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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世事,有强烈画面感的是:活鱼进不了小区,送货小哥一条条在门口徒手摔死;封控楼栋开封,举行剪彩仪式,放《拉德斯基进行曲》;年近60岁男子拖着癌症死去的妻子的骨灰徒步7小时走到高铁站……
我想起加缪的“怪诞身体书写”,用病态、扭曲、异常,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身体,充当“荒诞感”展开叙事的手段。
对哦,没有哪一年像今年一样“身不由己”。近几年,卷、躺、润、跳,其实都是对身体的叙事。身体似乎就是生活本身了——
先是机会少了,所以卷起来;
不愿意卷的,就躺平,或者润(逃);
逃离不掉的就在房产证除去公摊面积里像刘畊宏那样跳着发泄情绪;
我们这些年,都沉浸在身体的挣扎中了,其实都是内心挣扎的呈现,身体果然是最诚实的。
跟多年创业的闺蜜聊,她也在裁员调整,缩减各种业务,也拓展新的思路。她说,小企业主们,大多都在卖房卖车,扛着。对,你看,扛也是个形象的身体画面,像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
卷、躺、润、跳、扛之外,还有什么可能性啊?其实,人们一直都在找寻,从来不曾放弃探索,有这股意志在日常中坚持,便是幸运。
加缪(1913-1960),阿尔及利亚人。上个世纪法国最著名的文学家之一,诺贝尔文学奖最年轻的得主之一。47岁的时候因车祸去世。他曾说,车祸是最荒诞的死法。
他说,“对于人的命运,我是悲观的;但对于人,我则是乐观主义者。”意识也是可以平衡的。
他的小说《局外人》《鼠疫》《堕落》等,包含哀伤深沉、荒诞反抗;而他的散文《西西弗神话》《反抗者》《婚礼集》《夏》,则和善温情,意气风发。人本身也要具有开放性,容纳不同的见解、气质,甚至是包容完全相反的东西。
他善于塑造悲剧英雄,这种命运的反抗者。比如在《鼠疫》中,鼠疫其实象征着人类无尽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怖,这是人注定的命运。面对不可改变的困厄,有的人可能会自暴自弃、屈膝服输、随波逐流、虚度一生;而有些人则选择对抗无法选择也不能逃避的命运,那种自始至终的不屈,将会赢得与命运之神平等对视的力量,自豪地度过任何压迫性的、艰难的、逼仄的片刻时光。
真诚地面对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积蓄自己日复一日的力量和斗志,是加缪给我们的药方。永远记住,低落的时候,是整理和积累最好的时刻。你终于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了,你要把自己还给自己了。当人们要面对同一种灾难环境压力的时候,人们也会紧密结合在一起抵抗鼠疫,彼此安慰,相互取暖,前赴后继,这种患难中的真情,也尤其可贵。
“必须要做的,就是该认清的事情要认清,然后驱除无用的疑虑,采取适当的措施。……日常工作才是可靠的,而其他一切都不过是系于毫发之上,一个难以察觉的动作就能断送掉它们。不能纠缠在这些上面。要紧的是把本位工作做好。”——《鼠疫》
柳鸣九说:加缪的“荒诞-反抗”的哲理体系成为在法国二十世纪精神领域与萨特的“存在-自我选择”,马尔罗的“人的状况-超越”哲理交相辉映的三大灵光。
所以,加缪的药方,恐怕就是不断克服自己的局限性和悲观,始终审视和保留自己的乐观。他的信仰,是对人类的热爱,他的原则永远是寻求心灵上的力量。任何困难下,怀疑下,绝望下,依然热爱。没有绝望过,不会真的懂生活,爱生活。
他笔下的人物,都不信神,信自己的行动。死亡的不可撤销性,反而赐予他们更多的自由和行动力。上帝的不过问,反而使得他们更加热爱尘世。
“尘世啊,在这神灵逃离了的伟大庙宇里,我所有的偶像都是只有泥塑的双脚。”面对人与世界的荒谬,唯一的得救之路只可能在尘世之中。怎么办呢?忍受不断的磨难,凭的是深切关爱。要始终相信,人内心里值得赞赏的东西总归比应该唾弃的东西多。
他17岁患重病,22岁经历痛苦的离别,失去了《阿尔及尔共和党人报》被流放到巴黎。1942年出版了《局外人》,29岁的他成了名人。加缪出生成长于北非,是阿尔及利亚人,也是法国人。北非,总是有明媚的阳光、温暖的海水,所以他始终保留着他的暖。《局外人》里的主角,默尔索拒绝为自己做任何辩护,怀着热爱走向断头台。他的理念是,人生在世,永远不该演戏作假。《鼠疫》里的里厄,始终在日复一日地治病救人。荒诞总是令人丧,但暖色,也是不会丢的,大概他相信,人类会自我康复。
《鼠疫》发表于1947年,出版当年就获得法国“批评家大奖”。小说的梗概是:
里厄是一位好医生,也是一个好丈夫、好儿子。不过妻子患了重病,被送去了外地疗养院。不久,奥兰城(阿尔及利亚的第二大城市)里出现了大量鼠群死亡的现象,里厄发现每天都有人死于相同的疾病。在他的坚持下,政府承认鼠疫袭城,宣布全城戒严封控。来奥兰旅行的塔鲁和小公务员格朗主动投入战斗。但两人都染上了鼠疫。就在快抗疫成功之时,塔鲁失去了生命。来奥兰采访的记者朗贝尔和帕纳鲁神父,在漫长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自身的局限,后来也全力抗疫。里厄的妻子在疗养院死了,他还留在奥兰救生命。最终在全城人的努力下,鼠疫被制服了,生活恢复常态。但其实,只有里厄知道,鼠疫并没有消失,它只是躲起来了。
里厄会说,习惯于绝望,比绝望本身还要糟糕。既意识到生存的欲望,又意识到死亡的命运,这两者,都可以存在于同一颗人心。现在的传播方式,让我们观点鲜明、犀利、泼辣、瞩目,注意力才直接代表了利益,但其实宽容对立,弥合针锋相对,防止进一步撕裂,才有更高的福祉。
“没有对生活绝望,就不会真的爱生活。”
“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厮杀后的胜利,而是能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
里厄是孤独的,亲人间的那种相互关心和依靠他是拥有的,但他内心的孤独处境是改变不了的。外地来的旅人塔鲁,跟他一起在抗疫过程中,经历了很多事情,大家心意相通,相互安慰。最经典的场景是两人一起去大海里游泳。不过最后,塔鲁死了,里厄重归孤寂。塔鲁注射血清后依旧感染瘟疫而死,且“鼠疫杆菌永远不死不灭……也许有朝一日,人们又遭厄运。”所以,你知道吗?人类当一次两次英雄根本就不够,各种疫情还是会发生,各种魔幻还是会发生,重要的是,人人都有一颗彼此拯救、帮助的心,唤出人们这样一颗克服世界中凶恶势力的不断尝试的心。
加缪喜欢塑造小人物悲剧英雄。大人物悲剧英雄,往往会建立丰功伟业后,最后抵不住命运捉弄和毁灭性力量而消亡。而小人物悲剧英雄,则是以自己的微薄力量和微弱之躯,默默与不可挽回的命运进行抗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雅斯贝尔斯曾说,悲剧有两个层面,一个是所有人的生命、活动、功业和功勋最终都注定要遭逢毁灭,意识到了这件事本身就是悲剧;二是现实世界四分五裂,连真理也是如此。人们用“真理”反对“真理”,用“正确”反对“正确”,并且为捍卫他自己的正当主张,不仅必须反对非正义,而且还反对其他真理的正义主张。
你坚持你的,我坚持我的,我们必然是孤独者,但我们至少应该抱有善念和柔软,去缓解一些冲突。文明的下级目录是价值观,价值观在工作和生活中是各种各样的“执行标准”。其实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是坚持的“标准”的冲突。你觉得这样行,我觉得这样不行,在市场上是价格的差异,在非市场上是对规则掌握、理解和认知的差异。
其实,人就是囚禁在一种状态和规则中的。“人们从早到晚地工作,而后却把业余生活的时间浪费在赌牌、上咖啡馆和闲聊上,这种情况,看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不明原因的疫情来袭,人类突然被抛入到一个极端处境内,加缪想要“用另一种囚禁生活来描绘某一种囚禁生活,用虚构的故事来陈述其事”。
“鼠疫”具有三层意蕴:即表层的,字面意义上的;象征的,时代意义上的;寓意的,绝对意义上的,瘟疫就是对现代人生存状况和精神世界的陌生化书写。
身体被限制后,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隔离,使奥兰居民对孤独痛苦的生存现状有了切实的体会,逐渐开始反思之前的生活,意识到了咖啡、闲谈、礼拜活动掩盖下的一片荒芜。
是啊,你到底需要什么?你到底拥有什么?其实想这些问题是很痛苦的。人和组织都不会主动变好,除非不得不变好。一个人能在鼠疫和生活的赌博中所赢得的全部东西,就是知识、记忆、反思和觉醒,未来还是要靠行动,靠自己的行动。
萨特生前跟加缪决断,在他去世后,却盛赞他:在本世纪顶住了历史潮流,独自继承着源远流长的警世文学。他怀着顽强、严格、纯洁、肃穆、热情的人道主义,向当今时代的种种粗俗丑陋发起胜负未卜的宣战。
作者:秦朔朋友圈创始主编。个人同名微信公众号:水姐(id:shuijie00000)。
人物系列:《》《》《》《》《》《》《》《》《》《》《》《》《》《》
「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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