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线觅踪，千里缉凶，看青岛公安如何侦破1998年出租车抢劫杀人案

参考资料：青岛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编《青岛市九十年代刑侦案例选编》

90年代的青岛公安民警和出租车司机

1998年2月6日（阴历正月初十）15时左右，青岛市城阳区流亭镇安乐村村民曲某政独自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沿着村大街向北骑行。突然，一辆桑塔纳出租车由南往北急速驶来，曲某政躲闪不及，连人带自行车被出租车刮倒在地，曲某政瞅准了出租车的车牌号“鲁BT8670”，看着扬长而去的出租车啐了一口咒骂了一句后骑车回家，叫上儿子曲某可跳上自家的农用车向出租车逃跑的方向追去。

桑塔纳基本款3D图

追到流亭中学（今青岛市城阳第五中学）门前以东的公路处时，父子二人看到“鲁BT8670”的桑塔纳出租车停在路边，于是就下了车气冲冲地跑上去准备和司机评评理。近前一看发现驾驶座空着，而后座上躺着一个人，脸被一件西装上衣蒙着。曲某政打开后座车门准备将那人揪起来，可当西装上衣从那人脸上滑落后却出现一张面色铁青，舌头已经伸出嘴外的死人脸，人显然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曲某政和曲某可父子大吃一惊，慌忙跳上自己的农用车，一路前往青岛市公安局城阳分局流亭镇派出所报案。

青岛市城阳第五中学

今日的流亭派出所正门

接到流亭派出所的报告后，青岛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和城阳分局的刑侦、技术人员火速赶往现场并开始现场勘查和群众访问。

现场位于流亭中学校门以东60米，流亭轻工仓库东北角的公路上，桑塔纳出租车红色车身黄色车顶，车顶上有出租车车帽，车头向东车尾朝西停在公路边。死者躺在出租车后座上，系一名35岁左右的男性，尸检表明死者系被人用领带勒住脖颈导致机械性窒息而死。

从死者脸上盖着的一件浅黄色西服上衣的左口袋内获取到一张一寸的男性免冠彩色照片，但却不是死者的照片。根据青岛市公安局交警支队车管所查询，查明这辆出租车的车主是时年36岁的即墨市龙元集团汽车出租公司的出租车驾驶员肖某波，家住在即墨市营上镇肖家疃村（今即墨区北安街道肖家疃村）。派人去肖家疃村将肖某波的妻子带到现场辨认死者，确认死者确系肖某波（肖某波的妻子在看到丈夫的面容后当即哭晕了过去，经复苏急救恢复意识）。根据肖某波妻子反映：肖某波自早晨7时驾车离家，就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其妻辨认了那件浅黄色西服上衣，说这不是肖某波的衣服，衣袋里的一寸免冠彩照上的人也没见过。

肖某波身上的所有口袋都被翻开，所有钱财都不见踪影，法医判断肖某波的死亡时间为2月6日14时至15时。

在现场访问中，高家台村的一名村民反映：2月6日下午14时30分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有两名年约20岁左右的男青年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神色十分慌张，下了车后就分别向东和向南方向跑去。其中一人下车时还扛着一只编织袋，下车后不久就扔在了现场路边的草丛里。根据这条线索，侦查员对现场周围进行了仔细搜索，果然提取到了一只印着“青岛正大饲料有限公司”字样的蓝色编织袋，编织袋里有被褥和饭盒等物。拿衣袋里发现的免冠彩照给村民辨认，看看是否为下车的两名男青年之一，该村民表示无法辨认，距离太远，没有印象。

结束现场勘查、尸检和群众查访后，各路人马碰头商量后达成如下共识：

综合勘查中发现死者身上衣服口袋有翻动迹象、身上已经没有一分钱以及高家台村见证人提供的情况分析，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针对出租车司机的劫车杀人案。根据死者的死亡时间和目击者发现两名可疑对象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间进行对比，判断出罪犯作案的时间在2月6日14时至14时30分左右。

根据青岛市出租车管理办法的相关规定，即墨市的出租车只能在即墨市范围内上客，严禁在青岛市市区以及城阳区内上客，因此判断凶手是在即墨市上了肖某波的出租车，开行至城阳区流亭镇进行的作案。凶手的人数应该有两名，从现场寻获的物品来看很可能是外地来青岛打工的人员。西服上衣为其中一人所留，衣袋内的照片也应该是其中一人；印着“青岛正大饲料有限公司”字样的蓝色编织袋很新，以前从没有用过，说明凶手很可能就在“青岛正大饲料有限公司”或者附近的乡镇企业打工，具备轻易获得新的编织袋的便利条件。

于是，由青岛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和城阳分局刑警队组成专案组，对本案进行侦办。

青岛市公安局

青岛市公安局城阳分局

专案组根据以上案情分析，迅速兵分五路开展工作：

1、在“青岛正大饲料有限公司”内排查外地打工人员，重点查找2月6日离开公司或想要来公司打工的人员，组织公司员工辨认照片。

2、在“青岛正大饲料有限公司”与周围村庄及乡镇企业中组织员工辨认照片，开展大规模摸排。

3、继续对现场周围进行访问，从中确定犯罪嫌疑人的口音和逃跑路线。

4、在即墨市龙元集团汽车出租公司以及肖某波的朋友、亲属群体中了解肖某波在案发当天的出车情况及日常的出车活动规律。

5、结合作案时间，沿即墨市城阳区的行车路线进行沿途访问，希望从中发现线索。

2月7日14时左右，侦查员摸排到“青岛正大饲料有限公司”附近的桃林村，该村的一名村民在辨认照片后反映：此照片上的人很面熟，好像在本村见过。

侦查员据此立即在桃林村进行排查，经全面调查后获悉：该村村办企业的大部分外来民工常到村里的一个炉包铺吃饭，炉包铺老板和这些民工很熟。侦查员找到炉包铺老板请他辨认照片，老板见是生面孔就谎称不认识，并询问侦查员：你们找这人干啥？

青岛的某家炉包铺内的场景

这么回答说明这个老板肯定认识照片上的人，于是巧妙回答：“这照片上的人是老家的亲戚，去年在城阳打工，但今年春节一直没有回家，又没有和家人有任何联系，所以家里人很担心，所以特地寄来照片托我打听下落。”

这一番话让老板解除疑虑，说这张照片上的人去年曾经在本村纪某波开的新兴食品厂打过工，经常来炉包铺吃饭，但是今年春节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随后侦查员去找纪某波，纪某波倒是十分配合，在辨认照片后认出照片上的人是时年23岁，家住在河南省淮阳县安岭镇方庄村的杨培齐。去年曾经在“青岛正大饲料有限公司”打工，但是春节前已经辞职回老家。今年2月3日那天，杨培齐从老家给纪某波打电话，告知当天就要坐车与一个本地男青年再来“青岛正大饲料有限公司”打工，但至今还没有来。

侦查员据此推断：杨培齐和与他一起来的那名青年有重大作案嫌疑。据此，专案组立即决定兵分三路展开抓捕工作：

1、第一路由城阳分局刑警大队郝宏代副大队长带队立即出发前往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县（2019年8月撤销淮阳县改为周口市淮阳区）安岭镇杨庄村杨培齐原籍进行抓捕。

2、第二路在青岛市内各车站、码头设卡堵截，并对所有司乘人员下发协查通报。

3、第三路在后桃林村新兴食品厂和青岛正大饲料有限公司蹲点守候。

2月8日17时，第一路抓捕组的侦查员抵达杨培齐的原籍——淮阳县安岭镇杨庄村，在淮阳县公安局安岭镇派出所的协助下进入杨庄村勘查，查明杨培齐自2月3日就离家去青岛打工后就一直没有回家。为防杨培齐蹿回原籍，侦查员们在杨庄村物建了两名特情人员，和抓捕组相配合张网已待。

淮阳县（区）公安局大楼

2月11日是农历正月十五，在另外两路已经确定没有结果的情况下，第一路抓捕组更是被寄予厚望。当晚23时，抓捕组接到特情打来的电话：杨培齐已经回到自己家里，抓捕组大喜过望，立即和淮阳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领导开碰头会，制定周密的抓捕方案——

23时30分，杨培齐家突然冲进来一群警察，进来就直冲卧室，将被窝里的杨培齐摁在床上。杨培齐看清穿着制服的民警，好像知道警察来找他是所为何事一般，叹了口气说：“青岛警察神了啊！”

经就地突审，杨培齐对2.6劫车杀人案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交代另一个同伙是他的同族同辈兄长——时年25岁的杨培兵，现住淮阳县临蔡镇杨庄村（淮阳县安岭镇和临蔡镇都有一个杨庄村），已于今天下午回家。他俩商定今晚在家过完元宵节后第二天就去北京打工。

于是，抓捕组马不停蹄地赶往临蔡镇杨庄村，在临蔡派出所民警的协助下找到了杨培兵的住处，破门而入一举将杨培兵摁在他自己的床铺上，此时已经是2月12日凌晨3时。经就地突审，杨培兵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根据“二杨”的交代：杨培齐、杨培兵带着行李于2月2日乘长途汽车从老家来到青岛市城阳区，并没有去后桃林村纪某波开的新兴食品厂打工，因为他们嫌弃食品厂的工作又累又脏钱又少，想在城阳区找一个舒适钱又多的工作。但是他俩一没技术、二没头脑，只有一身蛮力，因此到处碰壁。几天过后，身上的盘缠已经花得精光，眼看工作没有着落，生活也要没有着落。终于在2月6日上午，杨培齐对杨培兵建议：“咱俩抢辆出租车开回老家卖了吧，这样就发财了！”

杨培兵痛快地答应了，并问怎么抢车。杨培齐说：“我有驾驶证，咱俩搭辆出租车将司机弄死后就开车回去。”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制定了劫车计划。

今日的即墨长途汽车总站

当天14时，两人乘坐公共汽车从城阳来到即墨长途汽车站，拦下了肖某波驾驶的“鲁BT8670”号桑塔纳出租车，杨培齐坐在前面副驾驶处，杨培兵坐在后座，谎称去城阳办事。当车行至城阳仲村附近的一处偏僻路段时，杨培兵趁肖某波不注意，从后面用胳膊将他的脖子紧紧勒住，肖某波竭力反抗，出租车的行驶状态也偏离了路心，如同醉汉。

在肖某波竭力抵抗杨培兵时，杨培齐从副驾驶位置朝肖某波身上猛打（当时即墨的出租车还没有安装防暴隔板），肖某波被迫将车停下，杨培齐帮着杨培兵将肖某波从驾驶座拖到了后座上，杨培兵随即拉住肖某波的领带往他的脖子打死结并狠狠勒紧，肖某波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欲望苦苦挣扎了10分钟后终于断了气。

肖某波死后，杨培兵翻遍了他身上所有衣服的口袋，搜出了100多元现金装入自己的腰包，又用杨培齐的一件浅黄色西服上衣将肖某波的头部盖住，杨培齐坐上驾驶位，发动出租车继续行驶，原本计划在天黑时将肖某波的尸体找个僻静处丢下。

但是由于杨培齐车技不精，在行驶过程中刮倒了曲某政的自行车，又行驶至流亭中学门口的公路处时看到对面的308国道上有110巡逻警车，做贼心虚当即弃车分路逃跑。于2月11日辗转多地逃回老家试图过元宵节，没想到被抓捕他们的侦查员逮了个正着。

90年代的青岛公安110巡逻车

至此，青岛城阳2.6出租车抢劫杀人案仅仅5天就被市局刑警支队和城阳分局刑警大队的联合侦办下告破，杨培齐、杨培兵最终因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被青岛市城阳区人民法院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