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林倩和韩旭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幼儿园就在一个班。
林倩以为韩旭注定是自己的,她早就习惯了他在身边。
可是命运之神,偏偏在他们的爱情之路上撒了一把蒺藜,把两人扎得满身伤痕。
01
林倩,人如其名,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巧笑倩兮,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就把春分送进人心里了。
但是,她绝对不柔弱文静,反而像调皮的男生。小学二年级两人同桌,林倩常常带着一群学生把韩旭逗哭。
“嘿,大家看看啊,韩旭皮肤那么白,头发还黄黄的,你们说他是不是外国人?”课间林倩没事找事。
八十年代,孩子们只在电视上偶尔看到国际友人的样子,大家一听,也开始起哄。
韩旭找不出自己不是外国人的证据,急急地辩解几句,开始抹眼泪。
林倩找完事,韩旭几天不理她。林倩厚着脸皮,大大咧咧说,我逗你呢,气得韩旭使劲跺脚,瞪着林倩。
林倩一脸无辜,韩旭转身就走。
02
初中韩旭和林倩同桌 ,离家远的同学带午餐在学校吃。
那时的孩子们,大部分都是带一个大馒头当午餐。林倩嘴巴馋 ,总在上课趁老师转身写字或低头时,撕一块馒头塞进嘴里。
不到中午,她带的馒头就会吃得一干二净。
到了中午 ,同学们享受午餐,林倩就趴在课桌上假寐。每当这时 ,韩旭就把自己带的馒头掰一半儿给她。林倩也不客气 ,理所应当地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尝。
韩旭下象棋是出了名的好,林倩对此却一窍不通。他从基础教起:像飞田,马走日,老头儿不出城。
连棋盘都没见过几次的林倩,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却对他产生了仰慕。
林倩文科好,几乎不费力语文次次得第一,写的作业也总是被老师当做范文来读,名副其实的班宠。韩旭理科好 ,数学考第一,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语文、英语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尤其是英语 ,每次考试,选择题要靠转笔芯定答案。ABCD,笔头冲向谁 ,就选谁,完全靠天意 。
林倩发现了他考试的秘密 ,笑得直不起腰。从此,林倩总会有意无意跟他一起讨论英语题。
他们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分开。
03
高中,韩旭和林倩上了不同的学校。
韩旭总会找各种不同的理由给林倩打电话:“我们学校伙食不好,我想吃驴肉火烧了。”
“我英语越来越差了,给我送几本英语资料啊。”
韩旭要求地理直气壮,林倩送得心甘情愿。
俩人从来没有表白过 ,却有一种老夫老妻的味道。
韩旭高考完,在家人的建议下,报了军校。
林倩上了普通大专,好在是她自己喜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那时候 ,大学生能拥有手机的寥寥无几。韩旭的学校管理很严,接打电话不方便。写信也是他写给林倩,林倩知道他没有到外地训练,再写回信。
韩旭写信从来不写甜言蜜语 ,唯一的一次是写了一首藏头诗:天鹅一去鸟不归,良字去点双人陪,受尽苦难又变友,您却无心又怪谁?林倩拿着信,反复回味,觉得好笑又幸福 。
其实,军训一结束,林倩就受到好多男生的追求。她都委婉地拒绝了。
可是,同班的齐磊却偏偏不放弃,不顾林倩拒绝,他执着地讨好着林倩。
齐磊每天托同学给林倩送早餐,上课听到林倩说口渴,他二话不说跑出去给林倩买水。林倩拒绝他对自己好,却又得顾及他的面子。
齐磊过生日 ,为了邀请林倩出席他的生日宴,他请全班女同学轮流到林倩宿舍劝说,还用香烟把自己左胳膊手腕烫出一溜水泡,以致留下了一辈子的疤痕。
还有一次,齐磊非要在教室跳楼证明自己对林倩的爱,惹得大家议论纷纷。
在同学们眼里,齐磊是痴情种,林倩倒成了负心人。
04
在齐磊的纠缠下,到了寒假。
韩旭和林倩回到了老家。韩旭穿着军装,亦发挺拔,林倩经过大学熏陶,也更加脱俗。
韩旭每晚约林倩一起到另一个同学家中打牌聊天。
打完牌,两人在回家的小路上,透过清冷的枝杈,望着皓月晴空,聊会天,再各自回家。
可是,有一天,在老地方,他说出了扎她心窝的话。
那一晚,两人聊完天即将回家,韩旭有些欲言又止,林倩追问,他这才说出原因。
原来韩爸看出了他俩的感情。但,韩爸认为林倩一个农村女孩,既无背景,又无财力,将来对他的事业没有帮助。
所以,韩爸不同意他和林倩在一起 。
林倩咬着嘴唇没说话。
韩旭没有说半句侮辱林倩的话,但她的自尊心早已千疮百孔。
韩旭说:林倩你放心,我会说服我爸妈的。
05
隔天,林妈妈让林倩去超市买盐。
超市开着门,却不见人。听到里屋有麻将声,林倩一大姑娘不好意思大声喊人,就来到里屋叫老板。林倩叔叔大伯婶婶叫着,跟乡亲们打招呼。
谁知,打麻将的人里有韩爸。
韩爸抬头看见林倩,轻哼了一声,边码牌边笑着说:“老林家闺女啊,你以后离我家旭旭远点。旭旭是天之骄子,将来是要干大事业的。他叔叔说了,给他介绍个战友家闺女……”
韩爸当着乡亲们的面说这话,等于当众剥了林倩的脸皮,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晚韩旭再约林倩,林倩找借口没去。
没等开学,林倩提前返回了学校。
开学后,韩旭一如既往给林倩写信。林倩不回信。韩旭打电话解释:不管韩爸说什么,自己是铁了心要跟她在一起的。
林倩原谅了他。
韩旭好不容易出校一趟,俩人相见,执手相看泪眼。说再见时,韩旭可怜巴巴地说:“林倩,你不要放弃我。没有你,我就算住进豪宅,家财万贯也不会快乐。”
林倩只能一次又一次抱紧他,在他怀里拱了一次又一次:“傻子,你真是太傻了……”
韩旭吻着她:“嗯,所以你要用终身来还债……”
06
临近毕业,韩旭叔叔给他介绍了领导家女儿。
韩旭不同意,那天,他跟爸妈发了很大的脾气。甚至扔下狠话:“这辈子,我非林倩不可,除非你们把我锁在家里,否则,我必须跟她在一起。”
韩爸韩妈大怒。韩妈说:“我们是不会同意你跟林倩再一起的,你将来就知道我和你爸的良苦用心了。”
韩爸的态度更是强硬的不容反抗:“你这辈子要么不娶,娶就得听我们安排。历史上多少成大事者,都是靠婚姻的帮助而飞黄腾达的。”
韩旭也很倔强,只说必须跟林倩在一起。
韩爸无法说服儿子,干脆直接跑到林倩家指着林爸爸大骂:“老林头,麻烦你看好你闺女,别让她总缠着我儿子。你家一无背景,二无财力,我是绝不可能让我儿子娶你闺女的。”
林爸林妈没想到韩爸上门,说出这样一堆混账话,气得直哆嗦:“放心,就是我家闺女当尼姑,也绝不稀罕进你韩家门。”说完,他们拿起扫把把韩爸赶了出去。
林倩整个人都傻了。她声泪俱下地请求爸妈同意。
林妈气愤难忍,厉声问林倩:“倩倩,你是要我们,还是要他?你如果要他,我们现在就断绝关系。”
林倩没想到自以为美好的爱情,却成了这样。她第一次感觉到,人生中有些事情,居然如此无能为力。
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她最后一次约韩旭出来,她背对着他,一字一泪:“韩旭,这辈子,咱们再也别见了。”
07
半个月后,伤心欲绝的林倩踏上了返校的路。
一个周末韩旭再次来找林倩。林倩托同学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韩旭,听叔叔阿姨的话吧,他们对你寄予了很大希望,你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
林倩不相见,韩旭只好回校。
那段时间,林倩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睡醒,枕头都是湿的。韩旭写信,她不回。打电话,她也不再接。
都说想治好一段情伤,就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林倩最终跟齐磊好了。
交往两年,齐磊的缺点暴露无遗,他霸道、小心眼,易冲动。他还限制林倩的交往,只要有男生同林倩多说两句话,他就私下去找人家的麻烦。甚至因为班主任同林倩讨论莎士比亚的作品,就在教室里跟班主任吵了一架。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林倩到齐磊租的房子里吃饭。在一个箱子里,她看到了满满一箱韩旭写给她的信,其中有几封信是拆开的。
林倩跟齐磊大吵了一架,齐磊承认私扣她的信件。可他不认为自己有错,说还不是因为在乎她,才这样做的,否则他才不多管闲事呢。
林倩实在忍无可忍,跟齐磊分了手。
毕业后,林倩凭着好文笔和清新脱俗的形象,考进省电视台工作。
工作之余,夜深人静,再想起韩旭,心口还会隐隐作痛,她想:他大概早已为人夫人父了吧。
这天,一个中学同学建了微信群,林倩毫无防备地被拉入群里,她悄悄点开群头像,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并没有看到。
同学们许久未见,一个个欢呼雀跃,感慨颇多 。
有人感叹时光匆匆,见一面少一面了,有人闹着要组织同学聚会,大家对此纷纷响应 。
聚会时间很快定下来了。
林倩本不想去参加聚会,可心里潜在的欲望就像春分后的小草,压都压不住。
09
直到聚会快结束了,韩旭一直没来,林倩只好假装无意地对身边的同学说:“十几年不见,来的人也并不全啊。”
同学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你说韩旭吧?他这次值班出不来,你还不知道吧,韩旭还是光棍一个呢。”
韩爸将林倩驱逐出儿子的生活,以为等待他的将是儿子飞黄腾达,没想到上苍却给他安排了另一场风暴。
当年韩旭叔叔给韩旭介绍了领导家的女儿,谁知人家女方压根也没把他当回事。
女方是城中村户口,赶上城市建设大拆迁,能赔偿不少钱和房。人家要求韩旭在一份协议上签字:拆迁房款与他无关,将来生孩子要跟女方姓。
韩爸听儿子转述,心都颤了,房子没份就算了,孙子都得归人家,他将来岂不成老绝户头,感到莫大的屈辱。
韩爸受不了,就由着韩旭分手了。自从分手韩旭一直没有再找。
同学聚会第二天 ,林倩下班刚出单位大门,韩旭就站在了她面前。他还是从前的样子,身姿依然挺拔,只是眉目间多了看穿世事的从容与淡泊。
对于韩旭的从天而降,林倩心里像“砰”地爆了一朵烟花,慌乱的有些不敢看他。
韩旭不顾下班时分人来人往,一把把林倩拥入怀中,“对不起,昨天我向同学打听了你的情况,我再也不想弄丢你了!”
对于这样的开场,林倩恍如隔世,汪汪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10
晚上两人一起吃饭。
韩旭诉说那天看了林倩的纸条,肝肠寸断,恍恍惚惚绕二环走了大半圈,后来不知怎么站在中华大街桥上。
望着桥下太平河的流水,他真想一头扎下去。幸好当时一位清洁工阿姨喊他让一让,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握手,四目相对,含泪而笑。
林倩问韩旭:“你来找我,你爸能同意吗?”
韩旭叹了口气。
原来,当时韩爸知道那个对象家里看不上韩旭,要求韩旭入赘当上门女婿,他急火攻心,加上几天唉声叹气夜不能寐,一个趔趄摔倒了。送到医院,诊断为脑溢血。
经过治疗,加上康复锻炼,韩爸现在还是有些行动不便,口齿不清。
韩爸也为自己干涉儿子婚姻,懊悔不已。
好在韩旭转业当了狱警,韩爸经此一劫,也想开了不少。
11
春节,韩旭倒了班,约好林倩一起回老家。
大年初一上午,韩旭和妈妈,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韩爸,一起来到林倩家。林爸一家出来迎接拜年的客人,一看韩爸,便揶揄道:“咋滴,老韩头,又来下命令了?”
韩爸急得咿咿呀呀,一只手不能动,另一只手乱比划,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韩旭上前鞠了一个躬:“林叔叔,我爸在道歉,他说当年是他的错,希望您能原谅我们,成全我和林倩。”
韩爸停下乱挥舞的手,使劲点点头表示儿子说得对,点完头急切地看着林爸。
林爸知道女儿这些年一直没找男朋友,是因为韩旭。他叹口气:“大过年的,进屋吧。”
“哎,哎,进屋……”韩爸激动地抓住林爸的手,嗫嚅不清地说。
这时又有乡亲们来拜年了,林倩提议请乡亲帮忙照张像,韩旭乐得直嚷嚷:对对对,来张全家福,这可是历史性时刻,值得被永久纪念。
看着照片里老哥俩手握手,韩旭和林倩想想当年的懦弱,若当时他们再勇敢一些,坚强一些,这些年的日子就不会白过了。还好,还有余生,两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不管将来有何劫难,此生此世是再也不分开了。
虽然错过很多,余生依然值得,这就是韩旭和林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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