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宁县斗峰寺有一僧官柯一空 ,家有田产千亩,银钱不计其数。附近许多人家都租种他家的地,因连年旱灾,很多人家交不上租子。
一空和尚家里的地太多,催租的人手不够,县里催缴钱粮,一空手里银钱不够,只好亲自带人去乡下收租。
一空来到茶埠佃户黄质、黄朴兄弟俩家里催租,算上前两年的租子,利滚利总共还欠三百余石。
一空当即怒骂道:“你年年种我的田,拖欠这么多租子,害得我没银子纳粮,被官府催逼,哪有这种道理?今年算上前年的,这次必须全部交齐,要是再拖延,我就去告官来拿你。”
黄质说道:“连年大旱,地里收成少,教我怎么给你。随你去告,我也有嘴,交不上租子也不是该死的罪。”
一空听了这话,怒上心头,骂道:“你白得田地来种,我却要替你缴钱粮,交不上还要替你挨板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一空带着人把黄质按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竟然把黄质打得连连吐血,不一会就没了气息。一空见黄质不动了,还说他是装死,又踢了两脚。
黄质的妻子见丈夫被人毒打而死,抱着丈夫痛哭不止。
这时候,黄质的妻子黄朴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到哥哥被打死,大骂:“你这秃·驴,就算是拖欠钱粮,也不该把人打死。况且你家的地都是寺中舍来的,这几年连年灾荒,你却利上加利,还把我哥哥活活·打死,我这就去告你。”
黄朴立即请会写字的写了状子,听说御史杨巡按来到建宁,随即到按察使司去告状。
杨巡按见案子涉及人命,便准了黄朴的状子,然后发给建宁府理刑厅推官郭青螺审理,限期查明之后上报。
此时柯一空听说黄朴出门去告状,知道他家里只有两个妇女在家,立即想到可以把尸首偷出来,只要没了尸首,这案子也就查不下去了。
一空随即纠集了一伙僧人,扮成强盗,半夜里闯进黄朴家,把两个女人吓走,抢了黄质的尸首偷偷带回寺里,埋在两棵大树下。
这时候一空有恃无恐,也写了状子到杨巡按那里状告黄朴,告他因交不上租子,便诬赖染病身亡的哥哥是被一空打死的,请求杨巡按验尸,还他清白。
杨巡按见是同一件案子,也准了柯一空的诉状,同样交给推官郭青螺去查。
郭青螺随即拘传了双方到衙门,一方说是哥哥被恶僧一空催租,活活打死,一方说是无赖佃户黄朴为骗租子,栽赃嫁祸。
郭青螺听了双方说辞,便让衙役打了一空一百杖,让他从实招来。
一空辩解道:“那天小的去他家收租,黄质重病在床,根本没见到他,怎么可能把他打死?请青天大老爷把黄质的尸首拿来检验,若是他身上有外伤,情愿为他赔命,死也无怨。”
郭青螺觉得这话有理,随即打算调尸检验。
这时黄朴说道:“小人前日去告状,一空在黑夜带人装成强盗,把哥哥的尸首偷去,不知道扔在了哪里,所以他才故意说要验尸。一空奸诈狠毒,请老爷详察。”
一空说道:“既然是死·尸,他家里肯定有人日夜看守,怎么能被小的偷走?这都是假话。”
黄朴哭道:“小人是村里的小户,我出来告状,只有妻子和嫂子在家,怎么守得住?况且他那晚明火执仗,小人的妻子和嫂子以为来了强盗,慌忙躲藏,哪还顾得上哥哥的尸首?”
郭青螺听这两家说的都有道理,于是叫衙役提黄家的街坊四邻来问话。
黄家的邻居华房、柏森都说自己家离黄朴家远,不知道是盗走了黄质的尸首。
郭青螺又把一空吊起来用刑,他还是不招,又给证人华房、柏森用刑,也不肯认。
双方各执一词,郭青螺也没了主意,把双方押入监牢后退到后堂,焚香祷告上苍,请求上天指点迷津。
半夜时分,郭青螺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说道:属耳垣墙不见天,斗峰寺里是神仙。人间莫道无明报,新土离离旧草添。
郭老爷听了诗词,忽然醒了过来,高兴得对着上天拜了又拜,感谢上天给予明示。
第二天一大早,郭老爷便叫上书吏、三班衙役、仵作人等,亲自前往斗峰寺一游。
郭老爷一路上都在想,这四句诗词,后面三句都能听懂,只是这第一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来到寺里,一众和尚把郭老爷迎进了观音堂,郭老爷却吩咐众人全都到外面等候。
郭老爷一个人在禅房里祷告,嘴里念叨着:“这案子没有尸体,无法查明,昨夜有神仙显灵,告诉我四句诗,只有‘属耳垣墙不见天’这一句实在想不明白。请观音娘娘显灵显圣,给我一些提示。”
郭老爷祈祷之后登上观音阁向四周观望,看见寺庙后头有一个大园子,两边都被竹子围住,枝叶茂盛,遮天蔽日。
郭老爷马上想到那四句诗,尸体肯定就藏在那里,于是立即下了观音阁,要到后园去游玩。
可是寺里的僧人们却拦住不让去,说道:“后园从来没打扫过,污秽不堪,不能脏了老爷的鞋。”
郭老爷哪管这些,叫来衙役捕快,径直往后园去了。
他在园子里仔仔细细查找了一番,发现有一片地上的杂草与别的地方不一样,好像被翻动过。
他马上叫来衙役揭开上面的杂草往下挖掘,很快就挖到了一具尸体,赶忙让黄朴来认。
黄朴见到尸体,立刻认出就是哥哥,抱住尸体痛哭不已。
郭老爷命仵作检验,发现身上果然有多处外伤。
郭老爷回到衙门,把一空吊起来重打八十,又将邻居华房、柏森两人各打三十,问他们替人作伪证收了多少好处。
二人受刑不过,很快就供出,吃了一空一顿酒席,两人各得银子五两。
郭青螺判决将僧官柯一空秋后斩决,判华房、柏森两人充做驿卒,到驿站服役三年。案情立即上报杨巡按,柯一空押往省城。
故事出自《新民公案》,也就是郭公案。这篇是古代公案小说中十分常见的靠神佛显灵破案的故事,案情简单,怪力乱神,没什么独特之处。
公案小说中有这么多僧人作威作福、杀人害命的故事,其实是有原因的。当时的寺庙普遍占有大量土地,对外租给佃户时,极尽盘剥压榨,其恶劣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土豪劣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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