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克 | 薇​风不解人情味

小薇和秦风是中学同学，但初中毕业之后，小薇按部就班地上高中，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做了一名小学老师，然后结婚。她想，如果能生个一儿半女，人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而生活往往比故事更具有戏剧性。小薇不能生育，所以即便一开始与丈夫是有爱情的，但抵不过婆婆家想要传宗接代的观念，小薇主动与丈夫提出离婚，丈夫也就同意了。十年的爱情，十年的婚姻，只换来一本离婚证。

小薇本以为自己就这样孤独终老，没想到二十年的初中同学聚会上，秦风来了。

小薇和秦风初中的时候是前后桌，小薇学习很好，秦风总抄她的作业，有时候上课还会揪她的辫子踢她的桌子，正因为这样，两个人，一个学霸一个学渣，反而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小时候小薇的父母做生意比较忙，没时间管她，她倒是学习很好，秦风父母是双职工，对秦风百依百顺，他却特别叛逆，都说聪明的他没有把学习用在正地方，如果好好学，估计谁也比不上他。他早就有一辆自行车，所以在上学和放学的途中，他总会有意无意地制造机会去接送小薇，小薇父母做生意忙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秦风会为小薇带饭，买零食，也借找小薇为他辅导功课的机会骑车带她出去玩，他们村后面的玲珑山是他们经常玩的地方，小薇说她喜欢爬山，喜欢站在山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秦风在初二的时候退学了，因为他父亲在工厂出了意外，心梗，没有送到医院就离开了，他母亲受不了刺激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他跟着村里人去了南方，那个年代都流行去南方打工，他们也失去了联系。秦风再回来的时候，像是暴发户，一看就是大老板的样子。后来村里人倒是说，打小就看这小子一定有出息！

巧的是秦风有一对6岁的双胞胎儿女，妻子在生他们的时候难产而去，后来前前后后秦风有过几个女朋友，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走到一起，或许是累了，也许想回老家了，秦风放弃了大城市的前途，回到他们所在的小山村，把孩子送到寄宿制学校上学，在玲珑山山顶建了一座别墅，过起了春暖花开，一日三餐四季的简单生活。

这些年玲珑山上种了很多白茶，这是小薇的表哥从福建引进过来的茶，也算是白茶种植最北端，号称江北第一白茶，小薇经常来茶厂帮忙，也特别喜欢这里的白茶，清淡，回甘醇香，很多人说这茶太淡，小薇觉得玲珑山的白茶，不是谁都适合喝，谁都能品出来的。

这一次的同学聚会就是在秦风的别墅里举行的，有点西式冷餐会的感觉，最后硬是被这一帮老同学喝成地摊撸串的场景。小薇没喝酒，第二天她还要上班，小薇看着秦风把别墅打理得干净而美好，正是春天，院子里鸟语花香，各种鲜花盛开，每个房间还有很多插花，小薇也是特别喜欢养花的，这也曾是小薇向往的生活。

小薇不由得对秦风刮目相看，这哪还是那个上学的时候揪她辫子的小男孩了？社会是个大染缸，秦风的言谈举止优雅大方，如果不是知道他老底，他看起来就是名校高材生的样子。小薇知道这些年秦风一定吃了很多苦，谈笑风生的背后是她不知道和无法企及的，但她知道那个时候她辅导他功课，他其实都会，就是不好好做题。小薇一直觉得秦风没上大学可惜了，如果那个时候不是退学了，他想学习的时候，一定比自己优秀。

现在看来，学历不代表一切，能力更重要。但她又觉得自己不能生育，仿佛低人一等，现在在秦风面前，离异的她些许有点自卑。同学们敬酒的时候，无意中说起初中那些往事，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秦风又像初中的时候，调皮地揪小薇的头发，小薇假装生气。大家起哄让秦风道歉，自罚三杯！秦风已经喝多了，又爽快地端起三杯酒一饮而尽！大家仿佛都知道初中的时候秦风对小薇有意，只因为他的不辞而别使未萌芽的感情戛然而止。

现在，大家知道他俩的情况，说是上天的安排，有意撮合他们，起哄让他们喝交杯酒，小薇一下子不好意思跑开了。她承认，那个时候她是喜欢秦风的，喜欢他有点痞，狡黠又灵动的眼神，喜欢他骑着单车带着她穿过大街小巷给她买她喜欢吃的陈皮糖和山楂糕……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虽然同学们之间有当官儿的，有做生意的，有在家种地的，但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同学情，或许是因为秦风的气场能包容一切，这次同学聚会虽然才到了十几个人，但大家都很开心，真的开心。

小薇默默地留到最后，秦风以为所有人都走完了，他坐在楼梯口突然大哭起来。他以为只剩自己了，没想到小薇从他身后走过来抱住了他。秦风突然觉得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他们又仿佛回到上中学时间，小薇坐在他身后，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生怕从单车上掉下来。

秦风霸道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下来，小薇躲闪不及，从拒绝到顺从一点一点软化了，秦风借着酒劲抱起小薇就要往卧室走，但终究小薇的理智战胜情感，小薇仓惶而逃。但这一个紧紧的拥抱，秦风已经住进了小薇的心里，说好的不再结婚的，她还没有考虑好再接受另外一个人走完下半生。

小薇在公立小学教课，秦风的儿女上的寄宿学校的班主任正好是小薇最好的朋友。小薇关心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从他们回来上学小薇就请好朋友照顾这两个双胞胎兄妹，她也曾借着去看好朋友的名义，偷偷地去看了秦风的孩子，甚至在他们班听课。下课还与孩子们互动。小薇没有自己的孩子，看到秦风的两个孩子特别喜欢，她也曾想过抱养个女儿度过余生，也看过一两个孩子，觉得都没有眼缘，看到秦风的孩子，小薇从来没有过的喜欢和心疼，两个双胞胎孩子也很喜欢小薇，争着和她做游戏。

当然，这些都是小薇一厢情愿在做的，秦风并不知道。但她知道，一个事业成功，长相帅气，又浪漫多情的单身男性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从他回来开始在半山腰的别墅拍拍抖音，偶尔发发日常生活，瞬间吸粉千万，镜头里的他如电影里的王子，高贵，纯粹而又略带沧桑和忧伤，在这好山好水好茶的小村庄，他镜头里的玲珑山，成了所有人的向往。妥妥的女性杀手，老少通吃，当然也有不少男粉来找他喝酒聊人生的。

后来每天来拜访打卡预约聊天的应接不暇，再后来秦风让管家在门口挂上牌子：私人住宅，非请勿进。

这样的日子久了，并不是秦风想要的，他关了抖音和各种平台的视频，日子才清净一点，他本来是回来躲避大城市的浮华回来的，看来世界哪里都一样，静心的生活得低调，即便如此，这里也成了政府接待必访之处。秦风说专门给小薇留了一间客房，为了让她周末给两个孩子补习功课，平时她不想住学校了随时可以来这里住，这里离小薇学校也不远，秦风有时候也不在家，小薇会常去帮管家打扫房子，有时候也帮他接待客人，俨然女主人的样子，秦风仿佛也习惯了小薇的存在，有时候接送孩子也让小薇去帮忙接送，为此还给小薇买了一辆电车，两个孩子也慢慢地与小薇熟悉起来，也特别喜欢这个家庭老师。

小薇只在别墅住过一次，还因为秦风不在家，没想到他半夜却回来了，进小薇房间的时候把她吓一跳，因为睡前孩子们还过来，她怕半夜孩子们找她，就没有反锁门。但那一夜，小薇还是拒绝了秦风。

小薇的父母在外地，她有时候周末要去看望他们，这个周末小薇又去看父母了，本来是周一才回学校的，因为学校突然加班，小薇提前回来没有和秦风联系，她没有把车当自己的，只有接送孩子的时候开，偶尔带孩子玩也开一下，平时车就在别墅的车库，因为山上没有公交车，只能开车，离学校开会还早，小薇就让出租车把她送到别墅，准备开车去学校开会后带孩子们去多肉花园玩。

小薇还没顾上吃早餐，她一个人到了别墅的楼下，给秦风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按门铃也没人开门，一打电话，才知道这周管家也带着两个孩子回他们家过周末了。她以为秦风喝多了在睡觉，就在茶山上溜达一圈，等他醒来。

四月的天下着濛濛细雨，小薇没有带伞，她在雨中漫步，茶山美好的雨景随着等待变得不美好起来，她就那么傻傻地等着秦风，没多久头发湿了，鞋子也湿了，秦风还没有睡醒，她想去直接敲门，但害怕他在睡觉，又想让他多睡会儿，她知道她在心里已经接受了他，开始疼惜他。小薇在山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快要上班了，小微想让秦风把自己送到单位，或者开了门她自己开车去也行。

最后一个电话终于接通了，那边是慵懒的声音问是谁，小薇一个诧异，他不会不认识自己的号码，还没说话，就听到电话里问：“亲爱的，谁呀，这么早……”小薇一听是女人的声音，小薇还是颤颤巍巍地说：“我提前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吃早餐？！”秦风直接说：“我刚睡醒，一会儿还要出去，你要来找我么？别来了，改天闲了我去找你！”小薇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电话挂断了！

小薇愣在原地，她看到秦风房间的灯亮了，又灭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白衣长裙的女孩，和他一起挽着胳膊走出别墅，开着一辆粉色跑车离开了，她知道那不是秦风的车，这个骚气的粉跑她在小城里见过，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粉色！

小薇的心顿时就凉了，她不知道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只觉得这一场雨淋湿了她的心。小薇是想把下半生交付给秦风，是想把他的孩子当自己孩子一样带，是想孩子们有一个妈妈，有一个爸爸，有一个完整的家，即便是后妈，她也要给孩子们最好的爱！

但此刻，小薇觉得她的眼里没有了光，没有了颜色，一切都在雨中变成了灰色。

小薇分不清眼睛里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看着那个白衣长裙跟着秦风一起离开的女孩，小薇之前在秦风的抖音里看到过这辆粉色的车停在别墅门口，有人评论车主，他只是笑笑说是女粉，现在她知道这个女粉不简单。但对于单身的秦风，任何女粉都没有问题，陪他一起也没有问题。

或许是因为她的多次拒绝，虽然都是单身成年人，但小薇想要的是天长地久，并不是一日欢愉。

但是此刻小薇有些后悔，是不是第一次她答应了秦风，就不会再有白衣女孩儿出现，就不会有其他女粉来访？！当粉色跑车消失在小薇眼前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给表哥打的电话，换了嫂子的衣服回到学校加班的。

小薇如行尸走肉般地开会，完成工作，她只知道她抖音她拉黑了秦风，微信也删除了，电话没有屏蔽，因为她还放心不下孩子，周末她还要给孩子们补课。但她想，从此他们必将是陌路。

在这个春天，小薇的爱消失在了春风里，也许这个夏天都不会再有温度，小薇冰封的心刚刚有一丝悸动，却又被打入谷底，她不知道现在社会的人如何快节奏的生活，或许她理想的爱情，她想要的天长地久都那么不现实，所谓的心动不过是昙花一现，十年的爱情也比不上没有孩子的现实。她也知道现在的秦风已经不是上学的时候只揪她小辫子，早上只带她上学，放学给她背书包，为了她和男生打架的秦风了，或许让人等久了，一切都会改变。世界太快，小薇还是那个小薇，可是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想要的世界了。

是的，秦风那天一定不知道小薇就在别墅后面的山上，他也不知道小薇看到了自己和别的女人一起走出房间，他以为生活还会回到原来，没想到他再联系小薇的时候，小薇以种种理由不见他，但依然周末会给孩子们补课，陪孩子们玩，应酬越来越多的秦风倒也没太在意，仿佛理所当然把小薇当做孩子们的妈妈，替他照顾他的孩子们。

就这样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几个月。玲珑山上的叶子都红了，山楂和柿子今年结了好多，小薇眼睛里也有了笑意和颜色，她最喜欢带孩子们到表哥的茶厂玩，教孩子们茶道，两个孩子也特别喜欢。

有一天小薇突然接到120的电话，秦风也没有逃过心梗的命运，或许跟醉酒有关，或许是遗传。医生只转达了他最后的遗言，他所有的遗产一半归小薇，一半给孩子们，拜托她照顾好两个孩子。

作者简介：郑克彦，笔名颜克。舞钢市妖妖之陶艺术馆馆长，舞钢市青少年校外活动中心陶艺公益课教师，加拿大华人志愿服务中心线描疗愈公益课教师。线描疗愈绘画创始人，开创一只水笔画世界，坚持每日一画。2014年国家外派教师赴菲律宾碧瑶爱国中学任教一年，并出版中英文对照诗歌，散文作品集《碧瑶 碧瑶》。喜欢的诗句：秋叶春花野杜鹃，安留他物在人间。

编辑：吴巧静 校对：谢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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