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富兰克林与马歇尔学院副教授Yeva Nersisyan：主权货币国家的约束：财政还是真实资源？

Yeva Nersisyan 富兰克林与马歇尔学院经济学副教授，利维经济研究院研究员

以下观点整理自Yeva Nersisyan在CMF宏观经济国际研讨会（第2期）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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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疫情期间真正的挑战是资源短缺

美国新冠疫情期间，国会推出了5万亿美元的应对计划。如果对比一下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当时政府的救市计划只有8000亿美元，到底钱从哪里来的问题这次没有人提出质疑，政府都知道这次必须要行动，必须要救市来拯救经济。这5万亿的救助需要大约一年内花费完，这是拜登政府上台后批准的法案。另外花费在绿色能源，包括重建基础设施、儿童福利、加强学校幼儿园等建设，所有这些重建未来美好法案中涉及的政府开支是4.1万亿美元，这是一个八年的计划，所以平均0.5万亿和一年5万亿相比之下是相对少了很多的。所以对于这些政府的计划和方案，政府应该怎样筹到足够的钱来花呢？

显然每年的税收是远远无法满足这些计划所需花费的巨额资金的，这些就是现代货币理论（MMT）政策的发力点，当然疫情期间很多政府救助计划都印证MMT理论的正确性和必要性。目前应对疫情的政策清晰地表明，对于主权货币政府来说钱不是问题，“花钱”就是“印钱”，而且需求总是被创造出来的，即使私营部门没有足够的需求，政府是可以帮助创造出需求的。

J.Fagg Foster认为，如果是在技术上可以实现的事情，财政上也是可能的。所以，即使政府的钱是不可能被花完的，但能买到的东西却是有限的。疫情期间，我们可以看到，口罩、呼吸机、芯片荒等问题，能源方面石油也出现短缺等等。所以，真正能买到的真实资源是有限的，是可能出现供给短缺的，但钱是花不完的。真正的挑战不是找到钱，而是能否找到可供给的资源。这些资源不仅仅是实际的资源，也可以拓展到技术等“无形的资源”。因此，能源短缺时怎样提高能源产能，或者以其他的方法来解决这项资源的短缺，这才是我们用来应对通货膨胀的方法。所以，在疫情期间，对政府来说，钱不是问题，需求总是能被创造出来的，政府的钱是花不完的，但如果真实资源有限，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美国也存在类似的质疑，批评人士认为现在政府出台了太多的经济刺激政策，包括经济刺激支票等，这些都会导致经济中出现高通胀。但实际上，MMT并没有倡导大水漫灌式地撒钱，也就是非精准性的公共开支。与上世纪60年代在美国所采取的刺激性政策不同，“放水”让私营部门来决定拿到的钱怎么做，这样非精准的公共开支政策的确会诱发通胀，但经济中不同行业的增长率是不一样的，各个国家的情况也不一样，例如：有些行业面临的是劳动力短缺问题，有些行业面临的是失业问题，对于即将到达或已经到达充分就业的行业来说就会出现通胀。所以，这也是为什么MMT始终建议政府应该采取精准支出来解决这些问题，比如出台就业保障计划（Job Guarantee）来解决失业的问题，而不是一味的大水漫灌式地加大政府开支。当然就业保障计划一方面要促进充分就业，另一方面也需要涵养“潜在劳动力”，从而预防劳动力短缺的问题。现实中，劳动力短缺情况也会经常出现。因此政府的就业保障计划不但要确保在尚未达到充分就业时，那些有工作意愿，但还没有就业，政府出台的政策来调配这些资源支持那些劳动力短缺行业。政府可以通过出台工作保障计划使工作者保持和劳动力市场的联系，以防在经济繁荣的时候出现劳动力短缺的情况。

同时，MMT认为我们要根据政策目标设定支出，不管是提高就业还是应对疫情总是有政策目标的，而不是相反的逻辑，即先考虑怎么找到钱再说我们能干什么样的事。设定目标之后，我们接下来要考虑如何加大投资突破瓶颈。例如：现在芯片是一个问题，芯片是用于各项工业制造产品的制造当中，汽车、高端器械等，所以，要通过加大投资，突破瓶颈来增强充分就业。因此，主权货币国家进行支付或者是否负担得起不是问题，金融资源或财政资源也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是要考虑真实资源是不是足够。所以，MMT认为政府不要算“有没有钱”的账，而要算“真实资源”够不够的账。比如，为了应对气候变化，投资要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使用，所有的这些资源原本用于生产化石燃料的资源需要逐渐地、慢慢地释放到用于生产和其他方面上，把这部分生产化石燃料的产能转移到其他行业中去。因此，政府推动这些项目，不仅不会加剧通胀，相反会有助于释放资源，创造更多产能，甚至还能够减缓通胀。所以，它不但能够给经济创造足够的发展空间，而且能够释放更多资源，用于其他行业创造更多产能，从而减缓通胀。例如，凯恩斯的著作“谁来为战争买单”就认为二战期间，政府都不会考虑有没有足够的钱，相反，政府考虑的是石油、粮食及武器弹药哪里来。但是虽然人们的收入工资水平在提升，但“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到相应的商品，因为可能这些燃料包括其他资源都要优先供应到战争所涉及的部门中去。可以看出，这都是和政策目标紧密挂钩的。

MMT是如何理解税收的呢？Beardsley Ruml认为这是政府能够实现其各项经济目标的另外一个重要政策工具。Beardsley Ruml认为：征税作为一种政府收入来源的说法已经过时了，相比通胀来说，我们通过税收将投放到私营部门的需求转移到政府公共项目，这样通过税收，释放更多的经济发展空间，让政府的支出“有的放矢”。所以目前的通胀环境下，功能性税收就变得非常关键了，具体的做法例如：对非常有钱的富人的征税提升几个点，就可以释放更多的资源用于政府公共开支项目。所以，在设计税收体制和具体税收政策时要考虑其功能性。

二、中央银行货币政策的局限性

过去几十年来，美国始终依赖货币政策来解决失业和通胀的问题。MMT认为，中央银行和货币政策并不适合化解通胀，金融危机以来的低利率政策并未解决失业问题。可见，仅仅依靠货币政策是不够的。

如果仅依靠货币政策来应对通胀，例如，提升利率的直接影响就会导致经济减速，从而可能会引起更大的失业率，出现通胀和失业并存的“滞胀”问题。目前，面对由于供给侧制约因素来导致的通胀，不应该提高利率来抑制通胀。更应该通过投资加大建设未来产能，通过增加供给侧，缓解供给侧的紧张和制约因素来解决通胀的问题。

关于金融稳定性，我认为单方面的提高利率也不是正确的工具，因为操控利率将直接影响和加剧金融的不稳定性。因此大部分MMT经济学家都会认为加强金融稳定性尤其重要，特别是资产价格的稳定，央行要充分扮演最后贷款人的角色。可以看出，现行的通过操控利率的方法来稳定金融的做法反而会加剧金融体系的不稳定性。面对现在在全球范围内的多重危机，相信中国也是一样的，要应对气候变化、提振经济、疫情等等危机，因而仅仅通过调节利率或者存款准备金率的货币政策显然无法奏效。

总之，当MMT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和认可的时候，人们觉得“钱”是一个问题，但现在通过MMT基于经济现实的理论分析，我们发现钱不是问题，而没有足够的真实资源来解决这些问题。美国的政策制定者也逐渐认识到MMT在后疫情时代发挥作用的“潜能”，它是一种“超常规”的经济理念和思维方式，也让政府通过一些手段来实现公共利益最大化，为实现政策目标提供了更大的政策空间和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