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洛，好莱坞的大反派，因为演坏人演得太好而救了女儿一命

电影《卡萨布兰卡》中，狡猾世故的黑市商贩乌加特从两名被谋杀的德国军官尸体上偷来两张空白通行证，准备高价卖给难民。在将通行证交给酒吧老板里克（鲍嘉饰）代为保管时，他有一段经典台词：

“你瞧不起我，是吗？......里克，你知道，我在卡萨布兰卡有很多朋友，但不知怎的，就因为你瞧不起我，你才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卡萨布兰卡》剧照

片中的乌加特是个小角色，出场不多，但对剧情的发展十分重要，演员入木三分的表演也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乌加特的饰演者，是好莱坞最受欢迎的“坏人”——彼得·洛。

即使你从未看过彼得·洛的电影，也一定见过他的漫画形象。他的脸辨识度极高，看上去有些滑稽，一双有些突出的大眼睛总是显得昏昏欲睡，迷茫又无辜。

就是这双眼睛，能够在滑稽与恐怖间自如切换，前一秒使人发笑，后一秒令人胆寒。

彼得天生是演喜剧和反派的材料，一位记者在评论中说，“没有人能如此邪恶又如此顽皮，没有人能笑得面带嘲讽又让人不设防，他（彼得）的脸是他的财富。”

他因为饰演反派而声名鹊起，塑造的恶人角色总是令人感到又爱又恨，查理·卓别林称他是“银幕上最好的演员”，能得到喜剧大师如此评价，彼得的功力可见一斑。

事业上的成功没有给彼得带来快乐，他一生都在努力摆脱坏人的标签。他的人生是一出悲剧，最大的幸运，恐怕就是去世后，唯一的女儿因为他的角色而逃过了一劫。

母亲枉死

1904年6月，彼得·洛出生于奥匈帝国的一个犹太家庭，四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埃尔维拉死于食物中毒，不久以后，他的父亲娶了妻子最好的朋友梅兰妮。

按理说，作为埃尔维拉的闺蜜，梅兰妮应该爱屋及乌，对彼得多加照顾，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她对他十分刻薄，儿时的彼得为了逃避继母的打骂，经常躲在床底下。

母亲的死恐怕不是意外，但彼得没有能力追究。

17岁时，彼得离家出走，去了德国。他一边做银行职员，一边上舞台表演课，很快就在维也纳，柏林和苏黎世的舞台上亮相，出演一些喜剧角色。

彼得身材矮小（1.65米），长着一张温柔稚气的娃娃脸，专门在舞台上扮演迷惘彷徨的青少年。

背井离乡

在柏林，彼得结识了比他年长七岁的女演员西莉亚·洛夫斯基，两人一见钟情，开始约会。

彼得独特的容貌引起了德国导演弗里兹·朗的注意，他认为在彼得的喜剧面孔下，隐藏着的某种阴暗。

1931年，彼得在弗里兹执导的惊悚片《M就是凶手》中饰演杀害多名小女孩的变态连环杀手汉斯。

27岁时的彼得看上去仍有些孩子气，这也是弗里兹选中他扮演汉斯的原因之一。如果小女孩们在街上遇到一个吓人的大个子男人，她们会很自然地保持警惕，可如果对方是一个有趣可爱的大男孩，她们可能会愿意与他交朋友。如果这个大哥哥还给她们买气球或者糖果，她们可能会同意和他一起去灌木丛。

彼得将汉斯的变态和可悲演绎得入木三分，让观众对汉斯感觉恐怖憎恨的同时，又有些同情。

《M就是凶手》剧照

弗里兹以为人苛刻闻名，虐待演员就像驯兽师虐待动物一样。

一个场景中，彼得扮演的角色需要从楼梯上摔下去，那时候还没有特技演员这种职业，彼得只能亲自上阵，从楼梯上反反复复滚下来十二次之后，导演才说“通过”。

《M就是凶手》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彼得却不像其他人那样兴奋，影片中的角色将他永远和杀害儿童的恶魔联系在一起，一生也无法摆脱。

《M就是凶手》剧照

更糟的是，彼得的犹太人身份被滥用，纳粹上台后，他的角色被作为“典型犹太人”的例子，用以“证明”犹太人有犯罪倾向。

彼得的影迷，希特勒的宣传部长约瑟夫·戈培尔，对彼得发出警告，让他尽快离开德国。

辛苦打拼

1933年，彼得带着女友西莉亚逃离德国，先后到巴黎和伦敦避难。在伦敦期间，他从著名导演希区柯克的一位同事处得知，希区柯克正在为电影《擒凶记》寻找一位饰演反派的演员，彼得立刻毛遂自荐。

希区柯克看过彼得的电影，觉得他挺合适，为保险起见，希区柯克提出要和彼得面对面谈谈。

两人的见面颇有喜感，希区柯克高谈阔论的时候，不会说英语的彼得用点头和大笑掩饰自己一句话也听不懂的事实，居然顺利蒙混过关。

影片拍摄过程中，彼得靠死记硬背记下台词的发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角色在说什么。好在问题不大，因为他的大部分台词都是“恶魔般的笑声”。

《擒凶记》剧照

《擒凶记》杀青后第二天，彼得与西莉亚结婚，带着她登上了前往纽约的客轮。

他们在洛杉矶定居下来，作为一个传统男人，彼得坚持让妻子留在家中，由他负责养家糊口。好角色太难找，他只能继续扮演坏人。

1937至1939年间，彼得与20世纪福克斯公司签订了一份合同，先后拍摄了八部以Moto先生为主角的侦探片。Moto先生是日本人，公开身份是犯罪学家，隐藏身份是特工，他外表温和无害，还有些顽皮，关键时刻却危险无情。

这个角色非常适合彼得，他的表演也很出色。

Moto先生

起初，彼得对Moto先生的期望很高，渐渐地，他失去了兴趣，觉得这种间谍角色太“幼稚”。碍于合同，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沮丧，继续拍摄。

Moto先生给彼得带来了更多的国际知名度，即便如此，他也不掩饰对该角色的厌恶。

一次，某日本官员慕名而来，要求与他共进午餐，为了羞辱对方，彼得在胸前别了一个徽章，上面写着“抵制日货”。

好日子

彼得21岁的时候，因阑尾炎治疗不及时导致阑尾破裂和慢性腹痛，医生给他开了大量吗啡，使他染上了毒瘾。

拍摄Moto先生挣到的钱基本上都被他用来戒毒，可惜没有成功。当他最终戒毒成功的时候，体重增加了近百磅，又开始被肥胖困扰。

Moto先生之后，来找彼得的都是邪恶黑暗的角色，他统统拒绝了。

1941年，约翰·休斯顿执导的《马耳他之鹰》让彼得的事业迎来了第二春，他在剧中扮演一名性格圆滑的私家侦探，与亨弗莱·鲍嘉搭档。

彼得与鲍嘉共同出演过五部电影，关系相当亲密。当44岁的鲍嘉与19岁的劳伦·白考尔发生婚外情时，彼得建议他们结婚，理由是“五年的好日子，也总好过没有”。鲍嘉和白考尔婚后很幸福，过了12年的好日子。

彼得对自己扮演的大部分角色，不是觉得遗憾就是感觉厌恶，《马耳他之鹰》是少数几部给他留下美好回忆的影片，是他的最爱。

《马耳他之鹰》剧照

三次婚姻

在事业上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时，彼得的家庭生活过得一团糟。

他与西莉亚于1945年离婚，至于分手的原因，两人一直讳莫如深。

令人惊讶的是，虽然婚姻不在了，西莉亚却没有离开彼得的生活，她继续身兼多职，担任他的公关，经理，秘书，财务规划师，护士和红颜知己。

彼得和西莉亚

离婚后不久，彼得与德国出生的女演员卡伦·凡尔纳结婚。卡伦年轻貌美，比彼得小14岁，回想彼得对鲍嘉说过的话，他离婚的原因不言自明。

彼得与卡伦过了不到五年的好日子。

由于被定型为“坏人专业户”，彼得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角色，又不想继续演坏人，所以他离开了大银幕，转向不依赖长相的行业——广播业。他的声音也很有特色，沙哑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担任广播主持人和演员的收入不足以负担他昂贵的支出，1949年，彼得申请破产，第二年，卡伦离开了他。

卡伦·凡尔纳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彼得回到德国，自编自导自演了黑色电影《失落者》，讲述二战期间，一位德国科学家因为未婚妻将他的研究成果出卖给敌方而将她杀害的故事。影片至始至终充斥着一种浓浓的忧郁和不安，代表着战败对德国民众心理和情绪的影响。

这部电影叫好不叫座，评论家们对它大加赞赏，认为它是二战后最优秀的德国电影，德国观众却不买账，认为它太过令人沮丧，那个时候大部分德国人还没准备好面对和反思个人与集体在战争中的罪恶。

面对低迷的票房，彼得只好不情愿地又回到好莱坞。

《失落者》剧照

1952年，彼得重返美国。尽管他仍然想摆脱小丑，疯子和吸血鬼等角色，但已经接受了观众喜欢看他扮演坏人的事实，不再以出演坏人角色为耻。

回到美国后不久，彼得遇到了德国出生的女子安妮·玛丽·布伦宁，两人很快结婚，1953年，彼得唯一的孩子凯瑟琳出生。

彼得，安妮，凯瑟琳

人生终点

1959年，彼得在西班牙拍摄《神秘的气味》时，在拍摄现场晕倒。当时附近恰巧有一群医生正在开研讨会，几名医生对躺在酒店桌子上的彼得进行一番检查后，得出结论说，他只剩下一个小时的寿命。

一位医生提出试试中世纪的放血疗法，他们将水蛭放在彼得的手臂上吸血降压，没过多久，他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仿佛恐怖电影中的烂俗桥段，坏人怎么杀都不死。

彼得的身体还是垮了。

1964年3月23日上午10点左右，离60岁生日只差三个月的彼得因中风在家中突然去世。

他去世前半小时，安妮刚按计划举行了一场离婚听证会。

山腰绞杀手

彼得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死后，他演得那些坏人角色会救了宝贝女儿一命。

凯瑟琳的命运与她父亲一样坎坷：九岁时父母分居，两年后，父亲死于中风，母亲成了酒鬼。1971年，安妮撒手人寰，留下18岁的凯瑟琳独自过活。

1977年11月的一个晚上，步行回家的凯瑟琳被两名自称是便衣警察的男子拦下，他们试图说服她上车，凯瑟琳拒绝了。交谈中，她说自己是彼得·洛的女儿，还给他们看了一张她坐在父亲膝上的照片。那两个人说，他们也是彼得·洛的影迷，特别喜欢他在《M就是凶手》中扮演的连环杀手，然后就放凯瑟琳走了。

凯瑟琳觉得这两个人很友好，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更没有意识到，死亡是那么的近在咫尺！

肯尼斯·比安奇和安杰洛·布诺是一对心理变态的堂兄弟，专门针对年轻女性作案。两人的惯用伎俩是伪装成便衣警察，骗受害者上车，将她们绑架，折磨，勒死后抛尸于警察局附近的山坡上，所以得了“山腰绞杀手”的绰号。

从1977年10月犯下第一桩谋杀案，到1979年1月被抓获，他们至少谋杀了14名年轻女性。

肯尼斯·比安奇和安杰洛·布诺

当凯瑟琳看到报纸上刊登的连环杀手照片时，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幸运，是父亲帮她躲过了一劫。

虽然逃脱了山腰绞杀手的魔爪，但凯瑟琳还是无法逃脱悲惨的命运。她患有青少年糖尿病（一型糖尿病），随着年龄的增长，并发症越来越严重。她1980年结婚，次年丈夫死于摩托车事故。1985年5月7日，年仅32岁的凯瑟琳死于糖尿病引起的败血症和脑软化症。

后记

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为了生计，彼得拍过一些低成本的影片，低成本往往意味着低质量，可无论是拍好电影还是烂电影，他的表现都是一流的。与他合作过五部电影的演员文森特·普莱斯说，“彼得·洛是我所知道的最富有创造力的演员，他是一位伟大的学者，一位多才多艺的戏剧演员，也是一位大师级的喜剧演员。”

彼得的戏路很宽，扮演的角色可以冷酷阴险，可以狡猾机智，也可以夸张幽默。他为自己塑造的每一个角色都注入了独特的品质，打上了特有的印记，由于他的贡献，这些角色更加鲜活，电影也变得更好，更成功。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彼得因为演坏人而声名鹊起，也因为演坏人太过出色而被局限在阴险恶毒的角色上。他不愿意被定型，尤其是不想将名字与恐怖电影联系在一起，他曾经说过：“我不想作为一个怪物被载入史册。”

如果他知道自己厌恶的坏人角色竟然救了女儿一命，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影迷们最遗憾的是，彼得的才能在好莱坞没有得到充分的赏识和发挥，他有机会展示出来的，只是天赋的一小部分，可这已经足以让他受到人们的爱戴。正如《马耳他之鹰》的导演约翰·休斯顿所说：“彼得演得如此之好，以至于电影巨头们往往把他浪费在恐怖电影中。其实，除了浪漫电影中的男主角，他什么角色都能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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