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6月24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推翻了半个世纪前对“罗伊诉韦德案”的判例,这意味着女性堕胎权将不受美国宪法保护,也将导致美国约一半的州禁止堕胎。这一裁决所带来震动显然远远超出堕胎权的范围,它将不同程度地影响着未来多年美国的法律、医疗保健和政党政治。
在美国,一些人认为,“罗伊诉韦德案”遭推翻将使堕胎问题脱离国家政治,从而缓解政治两极分化;而更多的人相信,这一判决将把堕胎问题推向全美每场政治竞赛的中心,使美国政治两极分化的鸿沟进一步加剧。
一些人表示,这一判决将促进美国人民“相互对话”,共同致力于对“母亲、婴儿和家庭”的关爱以及对个体生命的尊重;但有进步人士则认为,这将带来新一轮的公开暴力,甚至是“一场内战”,美国的年轻人“将不会再视这个国家为民主国家”。
身心健康与医疗保健面临新风险
与堕胎权最直接相关联的,便是身心健康与医疗保健问题。药物流产是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批准的一种方案,用于终止10周前的妊娠,而现在一些州正在加大对这些药品的监管,并加大对服用流产药物的人的管控。随着限制措施的进一步变化,一些医疗专家预测,有关堕胎的远程保健将会激增,更多的人将在网上订购药物,以各种方式“规避法律”以安全地结束妊娠。
亚拉巴马州西亚拉巴马妇女中心的运营总监马蒂对美国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表示,由于“罗伊诉韦德案”遭推翻所带来的政策变动,原定于下周进行流产手术的近100名患者的预约已经被全部取消,这些患者现在“需要多走三小时的路去下一个距离最近的诊所排队”,他们中的每个人都要“克服新障碍所带来的伤害”。
而这一场景正在全美同时发生。美国德雷克塞尔大学法学教授科恩(David S. Cohen)估计,在“罗伊诉韦德案”遭推翻后,每年全美将会有大约75000至175000人无法堕胎。“我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将面临怎样的灾难。”科恩说,“死亡风险的增加、身体和心理健康问题的凸显、被迫与性虐待伴侣呆在一起、经济上的危机、经营生活和事业的愿望降低,以及下一代孩子健康和受教育状况的恶化。”他指出,未来十年,预计有100万到200万美国人面临着这种日益上升的风险。
然而,西佐治亚大学历史学教授、《未出生婴儿的捍卫者》一书的作者威廉姆斯(Daniel K. Williams)则认为,推翻“罗伊诉韦德案”对美国堕胎率的影响是“十分温和的”,远不应该被夸张。他认为,最有可能禁止堕胎的州由于其局部政策环境,当地的堕胎机构早已逃离至其他州,加之对堕胎药品的物流难以监控,该判决对美国堕胎率的影响只有5%。
有色人种女性利益受损最大
“这一判决将使非洲裔女性和其他有色人种女性的生殖健康面临巨大风险。”匹兹堡大学历史学副教授布兰(Keisha N. Blain)说道。据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估计,美国超过三分之一的堕胎者是非洲裔女性,这意味着在一些州禁止堕胎后,非洲裔女性将受到最大的影响。美国国家卫生统计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HealthStatistics)报告显示,美国孕产妇死亡率为每10万名活产婴儿有23.8名孕产妇死亡,远高于同类型国家,其中非洲裔女性的死亡率更几乎是其他种族妇女的三倍。布兰认为,这是几十年来美国医疗保健领域的种族主义和歧视性做法导致的结果。而堕胎禁令将进一步提高所有孕产妇,特别是非洲裔女性的死亡率。
此外,推翻“罗伊诉韦德案”也会加剧有色人种女性经济的不稳定。布兰认为,健康状况不佳、处于贫困之中的有色人种女性正以高于男性的速度被挤出美国劳动力市场,对堕胎的限制加剧了经济的不平等。
保守派并非对这些预计灾难“无动于衷”。一些人认为,保守派必须拥护托儿所支持、家访服务和其他帮助儿童及其父母的政策。曾在共和党和独立候选人的总统竞选中担任政策主管的麦克洛斯基认为,保守派必须站在计划生育的最前沿,这包括确保人们在“时机成熟”时组建家庭,并获得最好的医疗服务,提供更有力的产后和儿童护理支持。
然而,麦克洛斯基也表示,在诸如得克萨斯这样的州,可能会实施全美最严格的堕胎限制,却也最不可能支持诸如“带薪家庭假”等计划,这无疑“是一个糟糕的组合”。
孕期妇女更易受到犯罪指控
“堕胎权将成为美国各级政治的‘血衣’,每一场州长和州立法机构的竞选以及每一场总统、国会和参议院的选举——都将是对妇女的选择权和她未出生孩子的生命权的公投。”美国《堡垒报》的特约编辑塞克斯写道。不仅如此,未来十年,美国妇女在怀孕期间受到指控的可能性将会更高。
美国怀德纳大学特拉华法学院教授库尔哈恩(John Culhane)认为,在“罗伊诉韦德案”遭推翻之后,孕妇因任何被视为会使胎儿处于危险之中的活动而受到指控的可能性将越来越大。事实上,妇女已经因为在怀孕期间染上毒瘾而被逮捕和指控。“法律正越来越多地将妇女的健康和自主权视为次要的。”库尔哈恩认为,这场反堕胎运动的最终目标已经显现:推动在全美范围内依法承认“胎儿的人格”,使堕胎成为与谋杀同等的罪行。假使这一目标得以实现,那么在未来十年里,从某些形式的避孕到体外受精都将被禁止。
新的“暴力”很有可能正在酝酿。达特茅斯学院宗教学教授巴尔默 (Randall Balmer)认为,“罗伊诉韦德案”遭推翻使宗教右翼势力失去了“最有力的议题”,预计在未来几年里,LGBTQ人群、跨性别活动人士等都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新议题”。
堕胎法改写或仍有希望
面临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都在“罗伊诉韦德案”上加足马力。一些人认为,倘若共和党人可以让大部分美国人相信,这一判决遭推翻之后的美国堕胎状况是可以容忍和持续的,则可能会“抓住时机”。他们认为,共和党人应当加大扶贫力度,并积极打击怀孕歧视政策。一些人认为,相比坚持推进命运多舛的《妇女健康保护法》,民主党人应当积极思索“中间路线”,以推动可实施的变革。
这当然是一种缓和两党分歧的美好愿景。然而,事实上,大多数共和党人正在努力淡化推翻“罗伊诉韦德案”所产生的社会影响,并说服美国人“接受现状”。拥有自由堕胎法的民主党州将追求更大的堕胎权,而国会中的民主党人则追求他们明知不会通过的立法,并希望在中期选举及以后的选举中利用这一问题为自己带来好处。
美国作家希尔施曼(Linda Hirshman)对此嘲讽道,“2022年共和党拿下国会,2024年拿下白宫,接着就会通过联邦《逃亡妇女法》,规定以堕胎为目的州际贸易旅行或教唆旅行是犯罪行为。”她接着表示,这将推动第三党——恢复民主党(RDP)的崛起,“我们不妨预测一下内战。”
回到现实情况,对于“罗伊诉韦德案”遭推翻所可能导致的政党重组等问题,今天仍是无法预料的,科恩对此仍保有一丝乐观。他认为,鉴于最高法院托马斯和阿利托两位保守派大法官的年龄都已超过70岁,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们因为“任何原因”离开法院都是很有可能的。假使这种情况发生,而“民主党人在白宫、参议院没有阻挠者”,那么最高法院可能会有多数大法官投票支持堕胎权。
更多的人将“罗伊诉韦德案”遭推翻视为“一种终结”,美国社会花了很长时间才建立起来的、通往包括同性婚姻、跨种族婚姻等个人和公民权利的大门被再次掩上。“它使我们重新审视我们认为已经平息的、应该平息的事情。这种前景让人精疲力竭、士气低落。”在洛杉矶工作的记者卡普兰说。
不过,仍有人对“罗伊诉韦德案”推翻后的美国社会充满愿景。美国学生“争取生命组织”主席霍金斯认为,千禧一代和Z世代(指在1990年代末至2010年代前期出生的人)的美国人只生活在一个允许,有时甚至赞美破坏未出生生命的社会,“这是很可悲的。”他认为,堕胎的便利性培养了一种文化,使人们对自己的生命和周围人的生命尊严失去尊重。
“(该案被推翻后)美国人将把目光转向他们的邻居、家庭、教会、产妇之家和其他专门从事成功育儿和收养等肯定选择生命(而非堕胎)的组织。”他充满希望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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