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站在嘉陵江边,我会很孩子气地想要沿着那条巨龙般的箱涵,取《骑在银龙背上》的内涵,一直在江风的怂恿下,不断朝前。
巨龙似的箱涵
但实际的操作是,我在一个晴朗的傍晚,取道牛角沱滨江公园,几经周折,降到了江边。
城市似乎切换到另一个平行空间里,那些烟火气的喧嚣,以及车水马龙的热闹,突然就与自己无关。只有饱蘸落日余晖的江水,泛着粼粼波光,轻柔地拍击着曲折的岸线,将一种清澈的温暖在心田上弥漫。
我放弃了沿着箱涵行走的打算。江坡遍布嶙峋乱石,可不正适合我们重温“远古”调皮?
在石堆中迂回攀爬,有趣而吃力,意料之外的艰辛顺理成章地成为征服的标的。
纱帽石
不知不觉通过嘉陵江桥底,远远便看见一块孤零零的巨石。
那便是“纱帽石”了,我此行的目标。这块巨石,铭刻着重庆快被遗忘的过去。
只要是重庆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块“顽固”的石头,它好像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屹立在这里,沧海桑田,冷眼旁观着山城的发展。
牛角沱码头还在的时候,它是地标;一桥飞架南北之后,它是守候。
两岸农田桑梓时,它沉默;沿江高楼林立时,它从容。
你看它时,它在这里;你不看它时,它还在这里。
近观
微凉的江风吹拂而过,如毒蛇不断试探的信子,走得满头热汗的我有一些冷,很快便在溽湿的感觉中来到巨石下。
真乃庞然大物也!目测有4层楼高,宽逾一丈。
它的形状与明代乌纱帽非常相似,这便是它被称为“纱帽石”的直接原因。
有悠久历史托身于它庞大的躯体,在晚风中吹诵。
据《明史》记载:明熹宗天启年(1621年),奢崇明谋反,陷宜宾、重庆数地,朝廷急调董尽伦率义师驰援重庆。董尽伦乃万历年举人,拜官安庆,咸有惠政。
董公获诏急进,孤军深入,于嘉陵江畔中了叛军埋伏,浴血苦战,阵斩无算。
然敌势汹涌,贼焰嚣张,终至力竭,董公赴义于纱帽石旁。
明军平叛后,当时的吏部侍郎命其子远赴重庆,在此巨石上勒下“董公死难处”五字,以彰其功,以怀其节。
侧面
岁月荏苒,光阴如梭。昔日的铁血兵戈早已偃旗息鼓。唯有嘉陵江悠悠如昨。
我绕石逡巡,怎么也没发现史书题刻。倒是石顶斜插红旗迎风激烈,铿锵着从前戎马倥偬之歌。
贴近石壁观察,上头趴满米粒般大小的石蚤,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行动异常敏捷。
石壁颜色灰白,以手触之,粗涩坚砺,甚有力度;石壁上有天然加人工形成的孔洞,如过去望向今夕的眼睛,就那么不带一丝感情地漠视着你的亲近。
我有些恍惚,有一瞬间不知身处何方的错觉。
还好,城市上空明亮的蓝天撕碎了流云,一瓣一瓣洒落在我突然模糊的心头。
尖锐的石器
我换了个角度,视线下的“纱帽石”变成了一块尖锐的石器,就像人类文明史界定的某一个时代,才学会用火的我们开始打制的狩猎工具。
而身侧高处的轨道上,2号线涂装得五颜六色的列车在轰隆行进;远方的渝澳大桥轨道复线桥上,3号单轨列车身轻如燕地滑动着…
时间失去了先后顺序,就那么一股脑儿地挤入人的感觉,一种丰沛而满足的意识油然而生,撺掇着内心进入舒缓的静谧。
晚霞纷飞,江冷如玉。
我在落日的余光中,模仿眼前的巨石默然伫立。
我们仍将孤独下去,以此诠释自己存在的意义。人类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必须依靠哗众取宠的形式来得以延续。
双桥日暮
我将从容孤独的“纱帽石”压在了心底,缓缓往回走。
在渝澳大桥与嘉陵江大桥之间的石坡上停下来,暮色中的双桥,以及这座被时光温柔对待的城市,真美。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