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珺导演的《隐入尘烟》,取材于甘肃,黄土地是它的背景。电影讲述了在西北农村,两个被各自家庭抛弃的人——马有铁和曹贵英,相识相知、相濡以沫的故事。
图说:《隐入尘烟》海报
马有铁和曹贵英第一次见面,是在两家人的撮合之下,但他们两人却没有说任何话;拍结婚照时,两人局促不安,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被亲戚强行安排在一起的两人,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马有铁憨厚朴实,曹贵英贤淑温柔,他们在苦难的生活中,发现了彼此的闪光点,敏锐地找到了相守一生的理由。
马有铁表面憨厚木讷的,农民的身份赋予了他朴实的性格。但他的心思很细腻,他说他会记得所有人对他的好,哪怕这份好别有所图。“一码归一码”是他的口头禅和行事态度,欠别人的东西一定要想方设法地还,是他坚定的价值观。
曹贵英表面上柔弱无力,但内在却倔强而又坚定。马有铁进城归来,她拖着病重的躯体专程到村口送水,马有铁保护土坯砖不被淋湿,她也一起冒着大雨“抢救”,哪怕在生命的最后,她也是倒在为马有铁送饭的路上——在城市观众看来,这也算是至死的浪漫一种了。
图说:《隐入尘烟》剧照
乡村人的浪漫是什么样的?影片中描述的马有铁夫妇的爱,是平缓而无声的:他们彼此用麦粒在手背上印下花朵的标记,她打着手电筒迎接他回家并且从怀里掏出热水瓶,他们三次搬家都不舍得扔掉墙上的“囍”字……这样的浪漫已经融入到他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转化为一种强大的支撑力,正是这种支撑力的存在,使得他们能够消弭生存环境所带来的种种压力。
影片中,似乎每一次别人找到马有铁,都是别有所图地利用他,而马有铁和妻子总是在被动地接受着,“自愿”地帮助村民、义务地免费献血、听话地搬家。他们的诗意生活,是创作者赋予的表面“糖衣”,而故事背后隐藏的艰难与困苦,是创作者真正的表达,只是这种表达,没有采取声嘶力竭的喊叫方式,而是用沉默和缓慢,来制造一种令人牵肠挂肚的张力。
对于农民来说,土地是束缚,又是归宿。如同影片中从头到尾跟着马有铁的那头驴一样,哪怕获得了自由,从拉车的困苦中得以解脱,最后依然会回到了拉车旁。农民明白城市的好,却又在本能中拒绝着城市。在马有铁夫妇获得拥有城里新房的机会时,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鸡、鸭、驴、庄稼和他们刚建起土坯茅草房应该怎么办。马有铁站在新房里不安的样子,让我想起《海上钢琴师》中1900走下船面对陆地时的慌张。1900被陆地人群的熙熙攘攘吓到了,而马有铁因为第一次离开土地表面站在高楼上,被喧闹的街市和来往不断的车流吓到了。
图说:《隐入尘烟》剧照
马有铁不愿到城里生活,是因为他们用土坯垒砌的房子,不但是他们的家,也是家里其他活口的家,尤其是“燕子窝”,更具象征意义。无论走多远,燕子都会寻找自己的巢。给燕子留好旧巢,是马有铁的执念,也是他守护家园的信念体现。
曹贵英的死去非常突然,影片最后也没有告诉我们马有铁是否追随妻子而去,留给观众猜想的空间。但有一个细节,或许暴露了主创的用意——马有铁在最后卖掉了所有的粮食,这也许是他在和土地作最后的告别。
在马有铁的驴找回家园的时候,马有铁夫妇失去了家园——他们亲手建起的土房子,也同其他房子一样,被推土机推倒,如同尘烟一样消失并最终被所有人遗忘。马有铁救回的那个燕子窝,也终究失去了自己的屋檐。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是细长的麦芒在光线里舒展着“身躯”,我相信那是马有铁的独特“舞蹈”,创作者试图用这个镜头告诉观众,心怀浪漫、态度坚定地活着,是抵抗命运与岁月的唯一方式。(韩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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