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斗争中，有作恶者，有帮凶，还有看客

我有一个表哥，是我大姑家的儿子，在本市一家医院当医生，经济条件不错，但我们平时来往不多。2013年，我所在的单位分福利房，3000元左右一平方，当时市场价4000多元一平方，但是要求一星期之内交齐二三十万房款，多退少补。当时我拿不出这个钱，就准备放弃购买权，把名额转给别人，能卖一两万块钱。
但在一次吃饭时，我把这个事和我老姑说了，老姑又告诉了大姑，大姑和他儿子也就是我这个表哥商量，决定买这套房子留养老用。于是打电话给我，我当时想这个房子是单位的福利，自家亲戚想买也是好事，我的这个名额也算没浪费，我就答应了。至于能把名额卖一两万块钱，这个我真心没想过，因为我和我父亲一样，把亲情看的比较重。由于当时买房子已经接近尾声，好的房子都被挑走了，而我又在外地旅游，我表哥要去挑房子，我就打电话给相熟的负责分房子的领导，从剩下的房子中帮他挑了一个他比较满意的将近80平方米的房子。
过了几个月，房子交了，房子装修后表哥全家就搬了进来，我的同事有的来看房子，表哥就问他们，这套房子现在能卖多少钱，当他得知这套房子能赚十万元左右时，他的脸上笑开了花，这是发自内心的，当然我也替他高兴。买过房子以后，表哥每次见到我都很客气，这种客气不是以往的那种亲戚之间的客气，我能感觉到这是他的真情流露，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给他买了房子让他赚了钱的缘故。在一次聊天中，他问我家小孩准备到哪个学校上小学，当时我家女儿四岁，他家儿子也四岁，我就告诉他我准备上离家比较近的一所普通学校蚌山小学，我大姨家的姐姐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只要交5000元赞助费就行。这时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斩钉截铁的说，表弟，你考虑一下，不要上蚌山小学了，去上新城实验学校。新城实验学校是我们这里比较有名的一所重点小学，进去难度比较大，但是离我家比较远，所以我从来没考虑过去这所学校。表哥又说，你回去和老婆好好商量一下，就上新城实验学校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我找你二姑夫解决。二姑夫是我们市里一个退休的市领导，因为我这个人性格内向，又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我去二姑夫家的次数不多，而我这个表哥当医生，非常会来事，所以和我姑夫一家来往比较多。回家后，我和老婆商量了一下，老婆有些顾虑，因为新城实验学校离我家太远了，这以后刮风下雨接送孩子太不方便了。我就劝她，岳父在新城实验学校旁边不是有一套房子吗，现在租给别人，你让他别租了，留我们带小孩读书用。老婆想了想同意了，和岳父一讲，岳父也欣然同意，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从那以后，我只要和表哥见面，他就会提到小孩上学的事，说表弟你放心，包在他身上，马上就能办好。说真心话，当时我挺感激他的，要不是他，小孩也不可能上这么好的小学。2014年6月9日星期一晚上七点，这一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打电话给表哥，想问一下小孩上学进度的事。他接了电话后，语气和以往明显不一样，先是特别冷淡，然后就暴跳如雷，在电话那头我都能想到他面目狰狞的样子。他歇斯底里的说，你这人平时一点都不懂事，和你二姑家也不来往，遇到事才想到去求别人，你怎么好意思去麻烦别人，你家小孩上学你自己都不去找凭什么让我去帮你找。听着他在电话那边冷若冰霜咄咄逼人的话语，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呆若木鸡，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人怎么可以这样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我想辩解，想反驳他，但是那一刹那，我觉得一切都是苍白的，徒劳的，我流着泪默默挂断了电话。
我是个心理包袱很重的人，从那以后，我时不时的就会想起这件事，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表哥恶向胆边生，翻脸不认人。过了没多久，在工作中我犯了以往很难想象的重大错误，让我不仅经济上受了很大损失，精神也备受摧残，过了几个月如坐针毡，寝食难安的日子。又过了三个多月，我61岁老实憨厚没有什么本事，一辈子重情重义的父亲与世长辞。去世前，提到我和表哥间发生的小孩上学的事的时候，他总是默不作声，长吁短叹，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要知道他是严重的心力衰竭的病人，抽烟无异于雪上加霜。我知道他心如刀绞，因为他推翻了自己一辈子所恪守的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的信条，而且推翻这个信条的还是他曾经认为最喜欢的外甥。2014年，对于我来说，是痛彻心扉，万念俱灰的一年。
再后来，我二姑父在知道我们俩之间的矛盾后，和我聊天告诉我，当时他只能搞到一个上新城实验学校的名额，如果我们两个都去找他要名额，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名额谁都不给，两不相帮，否则就会产生矛盾。我这才知道，表哥为了让他自己的小孩上新城实验学校，必须把我一脚踢开。同时，他还要拿话挤兑我，让我不去找我姑父帮忙。
事实上，他的目的达到了，我也就没去找，而是让小孩上了离家比较近的蚌山小学。上这个普通学校的名额是我一个大姨家姐姐给找的关系，她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她们学校每个老师基本上都有一个名额。本来姐姐的这个名额当时只要交5000元赞助费，可是因为我这个表哥说，上新城实验学校包在他身上了，我就婉言谢绝了这个姐姐的好意，姐姐就把她自己的这个名额给了她另外一个亲戚，最后我被这个表哥拒绝了，万般无奈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只能再找这个姐姐，她从她的同事那给我买了一个名额，花了20000元。
其实我心里明白，对表哥来说，房子到手了，赚钱的新鲜感和兴奋劲逐渐消退了，我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他确实没必要再给我任何承诺，再给我虚假敷衍的笑容了。从那一刻起，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愿山高水长，此生再无交集。
电视剧打狗棍中有一句台词，有情有义的是人，无情无义的是畜生。对这句话，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有了很深的理解。原来，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朋友的背叛，亲人的离去，金钱的失去，所有人对你的不信任。最痛苦的是你帮助过别人不求一点回报时，别人却在背后狠狠地捅你一刀，你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自顾自的舔着自己不断扩大的伤口，依然把他当做最亲近的人，到最后知道真相时，才感觉整个世界都不是曾经的模样，所有的人由原来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变成了凶相毕露面目可憎。人，有些时候根本不如一个畜生。
这个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我还是感觉就像发生在昨天，一闭上眼或者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就会想到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薄情寡义令人作呕的话，心就会时不时地隐隐作痛。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这件事给我造成的巨大伤害，没有人安慰过我，替我说过一句公道话。我知道原因，虽然这个原因认识他和我的亲戚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而他是医生，人脉很广，办事能力很强，家族里的大事小事都离不开他，而我的父亲已经去世，我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自然可有可无，不需要顾及我的感受。在这场人性的斗争中，有作恶者，有帮凶，还有看客。我想这就是人性中真正的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