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光2亿元的网红书店，消失在这个夏天

作者 | 三锤雷长城

来源 | 孔夫子旧书网APP动态

近些天来先后有朋友给我发来同样一则消息：花光2亿元的网红书店，消失在这个夏天。说的是曾经全国最大、颜值最高的言几又书店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按理说，作为一个成天与书打交道且对书业甚为熟悉的人而言，听到这个消息我应该感到难过才对，然而，我的第一反应恰恰相反：现在才倒啊。

在我的印象中，约自2015年前后，民营书店迎来了一个扩张新阶段。这里的“扩张”，不是指民营书店的数量剧增，而是与资本结合经营规模上的剧增。具体来说，就是陆续出现了很多现象级的网红书店。在规模上，以大而美、豪华、超豪华为主要特征；在经营上，图书退居其次，以饮品、轻餐、文创及图书周边为主，言几又可以说是这类书店的杰出代表。2019年，我趁着出公差的机会，到访过位于西安高新区的言几又书店，甫一进去，乖乖，简直不是走进了书店，而是走进了一座宫殿，其堂皇之程度，即使很多成功的商业综合体都难项其背。我逛书店，无不都是冲着书去的，但在言几又，我第一次忽略了书，被宫殿般的装饰环境迷的魂不附体。书，在这里完全成了陪衬。

从里面出来，我就对同行的同事说，这书店迟早要倒闭。理由大概有两个方面：一是书店是一个相对特殊的业态，有着极强的文化属性，书店的经营并不排斥与商业媾和，但如果因为商业资本的介入，使得书的重要性退居其次，或成为装饰品、陪衬品，那便成了本末倒置；二是从经营方面来说，图书利润十分有限，尤其是受当当、京东等电商巨头的挤兑后，实体书店的利润空间急剧收窄，市场竞争力极弱，对于一家“美而大”的书店而言，要卖多少书或者多少杯咖啡才能使经营成本持平？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有人说，这些都不用管，有资本在呢。然资本不是慈善家，其本性是逐利的，如果不能从中获利，资本有什么理由还要继续投资？我有时候想，其实像言几又这样的书店，最好的资方或老板应该是政府。因为繁荣文化事业、推动全民阅读是政府的责任，政府有钱又有权，做事情只讲政绩不计成本，这事儿正是一桩真正造福大众的美差，何乐而不为。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现实是，该政府做的偏偏不做，不该做的偏偏做了很多。

至于资本的逻辑，就更怪诞了，先些年集体炒房割韭菜，后来炒光伏、白酒、新能源、煤炭，一轮一轮割，到后来，居然连书店也成了资本的竞逐对象。为什么资本会看好书店？我百思不得其解。有人信誓旦旦，说这是什么文化自信的象征。我在一旁呵呵十万遍，总是想起董明珠发了横财后狂言要出500亿造国产芯片的事情。500亿真的好多，但如果500亿能造出芯片来，这事我们早就办了，还轮得到董总？

我以前觉得，书店美与不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要有好书。后来慢慢也有了一些改变，觉得书店也可以很美，让人一走进去，就有种心旷神怡不想再离开的感觉，但我绝不同意书店“又大又美”，就像言几又那样的。我觉得，与其如此折腾，倒不如沉下心来，开一家“小而美”的书店，以书为媒，传递知识，温暖人心，既能赚到几两散碎银子，也能把书送到真正需要它的读者手里，悦人悦己。我相信，这样的书店，在中国的很多城市里都有，它们或在街角旮旯，或在喧嚣之处，春去冬来，四季轮替，个个都努力地活着，为城市提供精神营养，为众人点起希望的明灯。

也有人总是伤怀于某一家书店的倒闭，或者对纸质书的未来忧心忡忡，在我看来，这是不大必要的事情。任何一个行业都不可能一成不变，就像人的生命，有人日暮西山，就有人呱呱坠地，如果无生无死，世界岂不乱套？

时代曾经把言几又捧成宠儿，那么现在，它也要接受失宠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