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个褒贬不一的故事,我却很喜欢,便用自己的语言写了下来。)
十岁那年,我成了孤儿,族长把我送到了九连山曾真人那里。
九连山,顾名思义,九个主山峰,连绵起伏,层峦叠嶂,无山不绿,有水皆清,四季飘香,万壑鸟鸣。
听说住在最高主峰的曾真人武功修为极高,很多人都想拜他为师,可惜他说缘分未到,概不收徒。
族长和真人有交情,加上我身世悲惨,真人才同意收留我,让我代替哑巴瘸老头在山上砍柴、挑水、洗衣、做饭。
族长嘱咐我多做事,少说话,千万不要被赶下山,不然被仇家发现,小命不保。
“他们不是把我爹娘都杀害了吗?怎么还要报仇?”我一脸茫然。
“斩草必除根。”族长回答。
真复杂,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才不会那么傻。
山上景色奇异,云雾缭绕,如飞如飘,我像是误入仙境的好奇宝宝。
刚好曾真人经常闭关,十天半月不出房门,我就去捉野兔,掏鸟蛋,摘野果,玩得不亦乐乎,吃得津津有味。
砍柴?挑水?洗衣?做饭?我早就把它们忘到爪哇国去了。
却不曾想,有一次,我在山里迷路了,山势险峻,沟壑纵横,溪涧回绕,走哪都感觉像是似曾相识,却又不是同一地方。
不过我不害怕,因为我父母之前经常带我上山打猎,教过我如何在山上生存。而且族长说过我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被曾真人找到的时候,我已经在树上住了三天三夜,他只冒出一句,“居然没有被野兽吃掉,命也够大。”
我心想,这不废话嘛,如果命不大,早就和我爹娘一起躺在血泊中了。
从此,真人便要求我只能在院子里干活、读经书、练写字,不能四处野,更不能去抓野兔,掏鸟蛋。
唉,这简直就是要我小命,我又不是之前伺候他的哑巴瘸老头,怎么可能不蹦哒?
我砍柴的时候想着挑水,挑水的时候想着洗衣,洗衣的时候想着做饭,做饭的时候想着捉野兔、掏鸟蛋,然后口水直流。
幸好真人没有在饭里发现异味。
日子到底变得无聊苦闷,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躺在草垛上看蓝天白云竟也熬过了三年。
十三岁,我不辞而别,励志闯荡大江湖。来到人来人往的集市,我看见骑在“鸡公车”里的杂货郎,卖小人糖的大爷,卖小虎鞋的大娘……以前,我经常光顾这些,如今,却恍如隔世。
我如一个偷溜下山的妖精,事事新奇,流连忘返,不过这种快乐很快被肚子饿打了折扣。没有钱吃饭,思前想后(一熟练,二出其不意,三缺钱),我还是乖乖地找一客栈砍柴,挑水,洗菜,做饭。
族长说过,我的父母在前半辈子一直在江湖里杀人,直到有了我才在九连山脚下安了家。我从未见过父母为钱发愁,也没有见过曾真人为钱烦恼,现在想来,武功高强也是能当饭吃的。
可惜,我没有学过一招半式,甚至不知道父母以前是杀手,只记得有一次,父亲瞧我蹲在门口看蚂蚁搬家,他走过来,把蚂蚁队伍中的一个蚂蚁随意捏死,蚂蚁队伍一瞬慌乱,接着又若无其事继续搬运。
父亲说,“人如蝼蚁,少了一个,并不会怎么样,如果哪天父母不在了,你继续前进,只记欢乐不记愁。”
原来他们时刻做好了离开我的准备。怪不得母亲整天对我说,“欢儿,你要和野草一样,到哪都能存活。”
可惜,当时我并没有领会他们的意思,有足够宠爱和尊重的我,一股脑认真地说,“我是大小姐,怎能如蚁如草!”
如今我干活熟练利落,攒了银两便继续往前,从不在一个地方超三个月。千里万里的江湖,我总要一一踏过,因为脚下的路曾有父母的痕迹。
路上,灰蒙蒙的清晨有人砍柴,挑水,洗衣;亮如镜子的天空下有人砍柴,洗菜,做饭;暖烘烘的太阳底有人晾晒,买卖,做饭;日子就是如此平淡,如此简单。
我眼里净是平凡生活。
我越走越远,砍柴、挑水、做饭手艺越来越好,特别是做菜,我取南北之长,合自己喜好,独创一味。
来柳娘客栈之前,我已混迹大江南北两年,我一直以自己手艺沾沾自喜,但柳娘却说,“厨艺一般,不过有些独特之味。”
看着她客栈络绎不绝的客人,我没有反驳,只稍有不服地说,“望柳娘赐教。”
但柳娘很少下厨,经常来吃饭的人似乎就是为了她的和颜悦色服务或是宾至如归感受,不过更多的是需要她斡旋。
一天,一对冤家气冲冲地进入客栈,柳娘见状知道来活,二话不说,先请人入座。俩人想在客栈内大动干戈,只见柳娘伸开双手,两边同时轻轻一拉,俩人就蔫了坐下。
然后柳娘亲自下厨。催其端喝一口汤,再吃一口菜。似乎是美食刺激了味蕾,味蕾舒畅愉悦直达心底,客人气消了三分,脸色回常。柳娘趁机了解事因,适当给予分析和建议。
我看着他们从剑拔弩张到心平气和地边吃边聊,内心被雷劈似的外焦内嫩,“柳娘绝对是厨艺和智慧并存的女人!”
过后,我死皮烂脸地缠着柳娘教我厨艺,柳娘却笑了:“天下佳肴无数,你先学哪样?”
我一愣,不明白柳娘什么意思。
柳娘敲了一下我的头说,“厨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掌握人在不同的情绪下需要不同的味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人在不同的情绪下需要不同的味道,不是美味就能掳获人心吗?
和我一起干活的大娘说我,“丫头,刚来就想得到精髓?妄想,柳娘心思灵敏,武功高强,能把做菜控制到丝毫,岂是你我能学的!”
原来我看见的轻轻一拉,实则是柳娘的内功在震慑对方。唉,原来不仅杀人需要武功高强,连做菜也需要内力掌控,甚至开个客栈也需要武力镇压。早知道我在九连山就该缠着曾真人传授几招,也不枉在九连山顶待了三年。
算了,父亲说过,人要往前看。我现在只要缠着柳娘就对了。
但柳娘只教人厨艺,她说,“习武能打垮人的身体,美味却能慰籍人的心灵,教武功不如教厨艺。”
柳娘做菜讲究至简,她认为原味才是自然中的最初味道,最简单的食材最能通达心底,让人感受到温馨的人间烟火味,感受到幸福与温暖的味道。
然后如对症下药般,人也需对症口味,平常客人会自己点,特效客人要观察他的身体特征、行为举止、和说话语气、甚至情绪等等给他开药一般对味下菜。
药开对了,会药到病除;菜煮对了,会事半功倍。
不知不觉,我在柳娘这里已超一年。这天柳娘采购回来告诉我一个消息,“九连山曾真人要收关门弟子,消息已传遍大江南北,跃跃欲试的人都往九连山去了。”
“丫头,你在这里厨艺已经成熟,现在差的就是定力和观察,你去吧!”柳娘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我……我不能习武。”
“习武是为了厨艺,又不是让你去复仇。”
我如被踩尾巴般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柳娘,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
“你梦里早就说出来了,听了你一年的梦话,我们早就猜出你是以前江湖杀手九江夫妇的女儿,九欢儿。”大娘听见我们谈话过来解释。
“没事儿,是谁都不重要,你只要明白你习武是为了厨艺就行。”柳娘说。
“我明白,六年的砍柴、挑水、洗衣、做饭告诉我,人生不过是活在阳光下享受三餐一宿。”
我回到了九连山,看到大街小巷多出许多风采各异的人,我,默默无闻地等待消息。
正式开始筛选时,曾真人突然改变江湖规矩,他宣布关门徒弟要最擅长砍柴、挑水、洗衣、做饭的。
消息一出,清高的人拂袖而去,庸俗的人讽刺嘲笑,最擅长干活的平民百姓不屑一顾,只有寻仇的人猜出是为了九江女儿。
留下来的不是我的对手。其实只论这四样活儿,走了的和留下来的皆不是我九欢儿对手。
这场收徒比赛,注定就是一个江湖笑话。
过去六年,我做了无数的噩梦,噢,其实不是噩梦,是我父母被杀害躺在地上的真实画面。血,他们身上,地上土里,我的手里、心里,全是血。
最初我恨不得全部人陪葬,因为我失去了最爱的父母,最快乐的生活!
可族长说,你父母当杀手时,别人的孩子和你一样,所以他们长大了就来复仇了。虽然他们是成功了,但你能想象他们的复仇之路是有多残酷?
之后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族长怕我被暗杀,送我上了九连山顶……现在连累曾真人被笑话。
我问曾真人,何必为难?
曾真人反问,为何回来?
我说,为了厨艺,为了不用隐姓埋名。
曾真人说,现在天下皆知你在这,如何面对复仇的人?
我说,煮一道美食给他吃,如果一道不够,那就煮两道,两道不够,那就煮三道。反正我九欢儿会一直在。
曾真人说,那刚好,我就是想收喜欢做饭的徒弟,诚邀天下人。
【书迷周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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