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都”潮州：探路高技术陶瓷

经济观察报 记者 李华清 提起中国的陶瓷城市，或许很多人会想起江西的景德镇。事实上，潮州也当得上是陶瓷文化的发祥地之一，潮州的陶瓷生产，至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

潮州地处广东最东部，面积不大，GDP体量也不大，2021年潮州GDP接近1245亿元，在广东21个地级市中排名第18。如果跟省内兄弟城市比产业体量，潮州的不少产业难免相形见绌，但如果说到陶瓷产业，潮州在省内、国内乃至全球，也均称得上是独占鳌头。

潮州市工信局向本报记者提供的数据显示，2021年潮州333家规上陶瓷企业实现工业总产值322.5亿元，占全市规上工业总产值比重为23%；实现规上工业增加值80.15亿元，占全市规上工业增加值比重为27%。2021年潮州陶瓷产品进出口总额为82.05亿元，占全市进出口总额的33%。“陶瓷产业对潮州经济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潮州市工信局称，目前潮州市陶瓷产业年产值超500亿元，现有陶瓷企业近6000家。同花顺数据则显示，潮州目前拥有7家上市公司，其中4家从事陶瓷相关业务。

显然，陶瓷产业是潮州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支柱产业。目前，这个产业的转型升级也在紧锣密鼓中。

“中国瓷都”

根据潮州市工信局向本报记者的介绍，从陈桥村贝丘遗址等考古发现可以看出，在距今6千年前至4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潮州先民就能制作精美印花刻纹的硬软质陶器。据考古调查，在唐代，潮州就有较大规模的瓷器生产，并出现了釉下点褐彩瓷器。北宋则是潮州历史上陶瓷飞跃发展的阶段，这一时期潮州陶瓷生产规模大、工艺精、档次高。潮州笔架山窑是这一时期具有代表性的北宋窑址，北宋时称“水东窑”，是全国少有的、连亘2公里的“百窑村”。宋代以后，潮州成为陶器生产中心。清代同治光绪年间，潮州的陶瓷产品即远销东南亚、非洲、美洲等地。

改革开放以来，潮州的陶瓷产业发展迅速。20世纪80年代后期，潮州陶瓷产业集群初步形成，90年代，潮州陶瓷出口比重逐步增大，成为中国陶瓷的重要出口基地之一；2004年，中国轻工联合会、中国陶瓷工业协会授予潮州陶瓷产区“中国瓷都——潮州”称号。

说起潮州的“中国瓷都”称号，背后还有过一段小插曲。2004年，潮州被授“中国瓷都”称号后，景德镇的一些民间陶瓷协会成立了志愿律师团，想要状告中国轻工联合会、中国陶瓷工业协会侵犯景德镇的荣誉权。当时的中国轻工联合会副会长对外解释，潮州是国内最大的瓷器产地，2003年潮州陶瓷销售额接近117亿元人民币，出口额达6.43亿美元，陶瓷产业占到全市GDP的47%。而景德镇的陶瓷年产值只有20亿元人民币，约占全市GDP的15%。

潮汕地区的一名经济学者向本报记者表示，虽然景德镇的陶瓷品牌响亮，但在开拓市场方面，潮州比景德镇有优势。潮州背靠汕头，汕头多年发展陶瓷出口，对欧盟和日本的陶瓷市场相当了解，两市合作密切。此外，潮州较为擅长日用陶瓷，虽然日用陶瓷不如景德镇的高端工艺陶瓷单价高，但胜在薄利多销。

2020年8月，潮州市政府印发《潮州市打造千亿陶瓷产业集群行动方案》，提出要加快陶瓷产业的技术创新转型，力争到2025年底陶瓷产业工业总产值达到千亿元级，规上陶瓷企业1000家以上，亿元企业300家以上，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100家以上。

潮州市工信局向本报记者提供的数据则显示，目前潮州的日用陶瓷、艺术陶瓷、卫生陶瓷年产销量分别占全国的25%、25%、40%，出口量占全球的30%、40%、55%，市场占有率均居全国首位；潮州的光通信用陶瓷插芯、电阻器用陶基体、氧化铝陶基片产销量分别占全球的80%、55%、50%以上，均居全球首位。

探路高技术陶瓷

潮州陶瓷可分为日用陶瓷、工艺美术陶瓷、建筑卫生陶瓷和电子工业陶瓷四大产业门类。

潮州工信局向记者介绍称，从规模上来看，日用陶瓷的规模最大，占潮州陶瓷行业产值比重近五成，但随着行业同质化竞争愈发激烈，再叠加疫情影响，国内外市场需求下降，行业下行压力也是最大的。

从发展前景来看，潮州的卫生陶瓷，特别是智能卫浴产业还有很大发展空间。潮州是全国规模最大的卫生陶瓷生产基地之一，年产卫生陶瓷产品近9000万件，约占全国总产量的41%。潮州拥有装配销售智能坐便器企业约400家，实际生产智能坐便器盖板或整体机企业约20家，年产量约300万套，产值约70亿元，在智能坐便器陶瓷基座方面具有成本优势和供应链优势。

潮州市工信局同时指出，目前国内智能卫浴产品市场普及率仅为5%，远低于日本（近90%）及欧美等市场，随着我国新型城镇化和乡村振兴战略的深入实施，智能卫浴新的市场空间正不断涌现，同时精装房比例上升、房屋旧改、二次装修等均为智能卫浴的应用推广带来新的市场机遇。国外方面，中国卫浴出口规模始终占领高位，潮州的卫浴企业也在积极出海。例如，潮州的安彼卫浴就借助阿里巴巴国际空间站抓住跨境电商的机遇开拓海外市场。

从发展质量来看，电子工业陶瓷是潮州发展得最好的陶瓷门类。知名电子陶瓷类电子元件制造商三环集团（300408.SZ）是潮州电子工业陶瓷的代表企业，三环集团的光纤连接器陶瓷插芯、氧化铝陶瓷基板、电阻器用陶瓷基体等产品产销量均居全球前列，三环集团目前市值将近540亿元，也是潮州市值最高的上市公司。

从三环集团和潮州从事其他门类陶瓷的上市公司的业绩，可以一窥电子工业陶瓷和日用陶瓷行情的“冰火两重天”。

2021年，三环集团营收增长55.69%，归母净利润增长39.68%，归母净利润达到20.1亿元。5G网络和数据中心的建设以及人工智能、物联网、汽车电子等产业的快速发展，都会明显裨益电子元件及材料行业、裨益三环集团的业绩。

2021年，潮州从事日用陶瓷和精品瓷的松发股份（603268.SH）陷入亏损，2022年半年度业绩也预亏。松发股份曾尝试过开拓新的业务增长点，收购了从事在线教育直播和售卖、播放公开课的醍醐兄弟（醍醐兄弟是企业名称）的控股权。但受双减政策影响，在线教育市场萎缩，2021年醍醐兄弟原有业务停滞，也面临转型。

2022年上半年，潮州从事日用、艺术和卫生陶瓷的四通股份（603838.SH）陷入亏损。2021年，潮州的上市公司*ST文化（300089.SZ）持续亏损，*ST文化成立于1996年，创业之初主要从事中高档创意工艺、日用陶瓷的研发、制造和销售，是国内首家在创业板上市的创意艺术陶瓷企业，近年拓展了教育培训业务，搭建“陶瓷+教育”双主业，可惜依然没能挽救业绩危机，面临退市风险。

日用陶瓷转型压力大，从表面上看来，如果能从日用陶瓷转型为电子工业陶瓷、高技术陶瓷，行业前景豁然开朗，但这并不容易。

潮州市工信局向本报记者表示，从对当地日用陶瓷企业的走访情况来看，日用陶瓷企业转型为高技术陶瓷企业存在很多难题：

一是缺乏能生产高质量且稳定的陶瓷粉体原料生产企业。值得指出的是，潮州的陶瓷生产链条已经相当完整，从上游的原料、设备、窑炉、模具、花纸，到下游的质检、包装、物流、销售等环节及相关配套均可在潮州本地快速、高效实现，国内高技术陶瓷原料生产企业也不少，但能够生产出高质量且稳定的陶瓷粉体企业依然稀缺，陶瓷粉体性能的稳定性又会直接影响后续批量化制备的陶瓷产品的性能和可靠性；

二是日用陶瓷与高技术陶瓷的生产工艺技术、专用设备差异性较大，生产日用陶瓷的设备无法直接用于生产高技术陶瓷产品；

三是高技术陶瓷的技术研发和成果转化难度较大。日用陶瓷的创新侧重于外观造型设计，高技术陶瓷的创新则侧重于材料的研发制备。

“转型高技术陶瓷，对于日用陶瓷企业而言无异于从头开始，企业需要大量材料领域的人才队伍及专业设备，下游的销售渠道和客户也将发生巨大的变化。”潮州市工信局称。

也有日用陶瓷与高技术陶瓷企业合作，探路高技术陶瓷。潮州工信局介绍，四通股份就与三环集团等公司联合共建广东省先进陶瓷材料创新中心，四通股份依托创新中心平台，加大研发力度，开展SMC复合材料轻质人防门建设项目。

三环集团对于潮州高技术陶瓷的发展有一定的引领作用，其牵头成立的广东省先进陶瓷材料创新中心，探索陶瓷材料在电子信息、新能源等领域的应用。“随着三环集团创新研发步伐的加快，不少本地陶瓷龙头企业开始通过与三环集团合作，涉足高技术陶瓷领域。”潮州市工信局介绍称。

事实上，三环集团在过去50余年的发展史中并不是一直将全部精力投放于电子陶瓷。三环集团方面向本报记者介绍，上世纪90年代，三环集团曾生产销售过“三环”牌瓷砖，当时公司最热门的产品就是瓷砖，公司瓷砖的月产量一度达到18万平方米。进入21世纪后，三环集团认识到瓷砖是高耗能、高污染产品，与公司的定位不符，果断停产了瓷砖，把资源放在了陶瓷基板、陶瓷电容器等电子元件的研发生产上。

“后来的产品发展也证明公司当时的选择和付出是正确的，（因为当时的选择和付出），三环集团才有现在的收获和成就。”三环集团方面向本报记者称。

潮州市政府鼓励陶瓷企业通过科技创新来改善自己的盈利水平。潮州市工信局介绍，潮州设立2000万元智能化应用专项资金，支持陶瓷企业加快智能化、数字化改造，建设智能工厂、数字车间，现在全市陶瓷智能化设备应用超8000台（套），智能化设备渗透率比过去翻了一番。潮州也在推进陶瓷产业应用5G，构建陶瓷领域工业互联网生态，打造一批“5G+工业互联网”标杆示范企业，例如推动三环集团创建省5G+工业互联网示范项目、推动皓明陶瓷建成“5G+VR实景工厂”“5G+AGV智能物流”。

潮州市政府规划未来多渠道搭建企业展销平台，推荐优质陶瓷企业“走出去”，积极引进知名度高的陶瓷行业活动在潮州举办；也计划加强潮州的“中国瓷都”城市形象，将陶瓷元素融入城市建设中，在城市主干道、广场、公园等设置陶瓷标识物、陶瓷雕塑，多对外介绍陶瓷产业，甚至在推进发展陶瓷工业旅游。

版权声明：以上内容为《经济观察报》社原创作品，版权归《经济观察报》社所有。未经《经济观察报》社授权，严禁转载或镜像，否则将依法追究相关行为主体的法律责任。版权合作请致电：【010-60910566-12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