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代的黑龙江“窑子胡同”

在还处于旧社会时，黑龙江省巴彦县城的关帝庙前一带，就已经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场所了。那里商店、饭馆、旅馆节次鳞比，家家高挑幌子，招揽生意。也是在这里，在庙头的东南边，有一条胡同，家家都钉着板障院，门口则倚着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专门向路过的男人卖弄风情。这些人，就是专以卖淫为生的妓女。

也是因此，这条胡同被人称之为“窑子胡同”。

这条胡同内，共有30来户妓馆，最大的妓馆有三四个妓女，最少的仅有一个。而这些妓女，大多都是20出头的年轻女子，一部分则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当然了，也不免还有一些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

这些人，别看她们表面上欢声笑语，忸怩作态，其实每个人心中都装着一本说不完、诉不尽的血泪史。

笔者早些年间，曾无意中在档案馆中看到了一位黑龙江妓女的口述材料。也是因此，才有了这篇文章。下面，便简单写一下这位女子的悲惨经历。（以下出现的人名皆是化名）

在巴彦县城的兴让街上，生活着春兰一家。一家三口，本其乐融融，一直到春兰的父亲染上抽大烟的恶习之后，一切都变了，不仅钱被父亲抽完了，就连仅剩的亲情也消失了，全家只能靠着母亲要饭度日。

在春兰8岁时，父亲因抽不起大烟，吃起了大烟灰。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父亲已经连大烟灰都吃不上了。就这样，春兰的父亲打起了春兰的主意。他偷偷地联系了妓院的老鸨，最终以250元的价格将春兰卖给了妓院。

一天，春兰家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进门便要让春兰跟他们走。春兰哪见过这场景，只能抱着父亲的腿大哭了起来，希望父亲可以救救自己。可令春兰没想到的是，父亲不仅没有轰走那两个“坏人”，反而打了自己两个巴掌，甚至还威胁自己：“你不去，就卖你妈。”

这下子，春兰也都明白了。原来，自己已经被父亲卖了。万念俱灰之下，春兰跟着那两个人走了。而这一去，就是一辈子。

那两个带走春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妓院的老鸨和她的男人。春兰初到妓院之时，也是因为她的年纪太小，不能接客，所以老鸨便哄骗她道：“我无儿无女，把你收养过来当亲姑娘看待，今后你管我叫妈好了。等你长大之后，给你寻个好人家，妈下辈子也有直往啦！”这一番说辞下来，单纯的春兰也哪能知道老鸨的真实目的呢？只能乖乖地认了她做干妈。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老鸨终于向春兰露出了獠牙。

有一天，老鸨找到春兰，对她讲了一件最近发生的事：

窑子胡同的东头，有一个姓张的开“三义茶社”，既卖茶水，又请艺人说大鼓书，还开妓馆。前一个月，有一个叫张中宾的庄稼人，还不起驴打滚的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挑着两个小姑娘来窑子胡同卖。大的13岁，小的11岁，大的被张老板买去。

张老板为新买来的小姑娘起了花名叫“小凤”，让她给顾客斟茶倒水。没成想，一个姓黄的大财主看中了小凤，一定要这个“雏妓”接客，包一个月出价200元。张老板一看姓黄的出了大价钱，连小凤的身价都回来了，就满口答应下来。

之后，张老板硬逼着小凤接待这个50多岁的老家伙。小凤说啥也不肯，他们就动手把小凤的衣服扒光，用皮带抽，用香火烧，当小凤被折磨得半死不活时，被抱进内屋糟蹋了。

故事讲完之后，她又对春兰说道：“这也难怪张老板这么狠毒，谁家卖个姑娘不图挣两个钱呀！我是过来人，知道姑娘家都愿意保持清白身子，可我们这个地方能答应吗？小凤现在哭哭闹闹，这回破了姑娘身，以后就会顺顺溜溜接客了。”

说完，老鸨便走了。春兰当时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在之地是个什么地方。如今自己的“干妈”又给自己讲了这么多，春兰哪还听不出话外之音呢？无非就是给自己提前做个思想准备罢了。

想到这里，春兰心里一酸，哭了起来，既是哭她们的悲惨遭遇，也是哭自己将来的命运。

后来，随着春兰年岁的增长，她也知晓了窑子里的众多内幕：

妓女接客有三种形式：开盘、拉铺、住局。开盘用天津话说叫“打茶围”，就是阔佬阔少到妓馆来，嗑着瓜子，喝着香茶，点名叫哪个妓女来侍候，供他们耍笑嬉闹以开心。在侍候时，妓女要坐在嫖客的膝盖上，满脸堆笑地将瓜子瓤用舌头尖送到嫖客的嘴里，还不许有唾沫星。开盘是论钟点算钱，一个钟点收费1元，瓜子和茶另算。拉铺是妓女白日里陪嫖客睡觉，限制一个钟点，收钱1.5元。

拉铺得随来随接，有的妓女一天接四五个客。住局是待开盘、拉铺营生干完之后，妓女晚上12点钟又开始接待住下的嫖客。在未住下之前，嫖客得请妓女吃夜宵，闹腾到半夜l点钟左右才开始睡觉。一宿收费2.5元。第二天8点多钟，妓女梳洗打扮后，又重复昨天的营业。老鸨为了多赚钱，是不管妓女死活的，妓女过了月经期3天，没等生理恢复正常就被逼着接客。这样，妓女大都有病不能生育。由于妓女无休止的夜生活和性生活，严重摧残了身心和肉体，所以个个积劳成疾，面黄饥瘦，活到五六十岁就算是长命的了。

而前文所提的小凤，只活到了20岁就被妓女生活夺取了年轻的生命。

更狠毒的是，有些没良心的老鸨为了赚钱，给妓女设下了重重圈套。其中惯用的手法，便是千方百计地使这些妓女负债累累，以此来达到她们离不开妓院的目的。当然了，这些都是针对那些年轻的失足女子，那如果妓女年老珠黄了，又该如何呢？那些年老珠黄的妓女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被老鸨一脚踢开，转手卖给人贩子。

这些，都是妓女记恨老鸨的原因。

在那个年代里，妓女不但要受到老鸨的残酷剥削，而且还会受到警察的敲诈勒索。可以说，那时的妓女就是生活在一个人间地狱里，没有人身自由，有的只是侮辱、蹂躏。包括春兰，她也逃不掉接客、被敲诈的宿命。

万幸的是，在1945年，春兰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因为东北解放了。之后，重获人身自由的春兰也做回了普通人，并找到了丈夫，有了三个孩子。

自此，春兰也过上了崭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