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先生在监控里发现妻子和男邻居

01

男人压力大时缺乏性趣，这跟爱不爱没关系。

不过，假如女人因此质疑男人，把他的表现不佳视为不爱的罪证，那么男人索性顺着竿子往下滑，告诉女人爱情消逝婚姻乏味。

那天晚上，颜铮就这么干的。

周韵懵了，过会儿用一种过分平静的语气问：“那你干吗要跟我结婚？”

这问题令人抓狂。恋爱五年，结婚两年，周韵居然还在怀疑他对她的感情。

她用的还是故作轻松的表情和语气。颜铮知道，这恰恰是她最强硬时的姿态。

“因为文锦去了美国呗。因为她是我的初恋，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但她太强势，所以我决心找个最漂亮又最温柔的女孩。那就是你。”

他故意气她。颜铮确实从没忘记过文锦，但未必出于爱情。

有个作家说过，幸福到来的时刻，得给它加上一丁点儿轻微的苦涩，这样就能记得更牢。因为人对不愉快的时刻比对愉快的时刻记得更长久。

颜铮爱过文锦，可惜文锦留给他的多半是不愉快的回忆。

所以，他说完自己也觉得心虚，见周韵不吭声，立马补了一句：“我当然喜欢你，也爱你，日久生情的那种。”

周韵翻个身，背对着颜铮，“其实你说个谎骗骗我，就说你最爱的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我也愿意相信的。”

颜铮不想再说什么了，真话谎话他都懒得说。

周韵知道他过去的事，对文锦耿耿于怀。颜铮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02

两天后，颜铮下班回来时，发现周韵脸色惨白躺在床上。

然后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病历单里夹着的人流手术单。

“为什么？”

妊娠时间七周。周韵知道这事儿有两周之久，但她只字未提。

周韵不说话，两行眼泪滑下来。

颜铮最怕她流泪，她眼睛一红，他的心就会疼。

“我爱你。但我不想为一个我爱他而他不爱我，或者说不够爱我的男人生孩子。”

这是什么理由？不通知他，不问问他的意见，一个人去把孩子拿掉了，居然只为惩罚他，惩罚他前天晚上说的那些话。

他给周韵端茶送水，沉默着服侍她，直到她沉入睡眠。看着她的脸庞，散落在枕上的卷发，蜷着的身体，颜铮又怜又恨。

他那天胡说八道是过分了，但周韵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和一个无辜小生命去惩罚他。颜铮心里觉得烦躁。

想到下午跟王总谈到华东区的项目，原本他不想长期驻外，这会儿却想着离开。

03

周韵听说他要去外地常驻，更加觉得这个男人不爱她。

她质问他，“你真要跟我分居两地吗？在北京就找不到别的好工作？”

颜铮被问住了。

他这几年才发觉周韵的另一面，刚烈、强硬，与她温婉柔美的外表判若两人。想了想，他只说这是个机会，先试一试，不行就撤。

这一试就没有再回头。周韵不再有机会质疑颜铮的选择，这工作简直是为颜铮量身定做。

起初他总想着回家。他们在一起后就基本没分开过。小别胜新婚，即便说的只是情欲，也能促进两人的关系。

渐渐回家不再有激情。回家后的节目千篇一律，上床、吃饭、逛街，他们的话题越来越少。

这次回来颜铮却格外兴奋。一早他就带着周韵去办了件大事，他用最新领到的项目奖金一口气还清了房贷尾款。

走过宽敞的银行大厅，身为男人的成就感油然而生。颜铮不由挺直腰板，把周韵的手挽得更紧了些。

出门时有人叫他的名字。颜铮仔细一看，“文涛！”

文涛是这家银行的职员，他朝周韵点头打招呼。

“他是谁啊？”

颜铮说，文锦她哥。周韵沉默，不再说话。

天空万里无云，两人心里都有一缕阴云。

04

颜铮这两年的赚钱速度非常快。还贷只是第一步，他换了新车，每月给周韵一大笔家用。

代价只有一个，他必须长期驻外，到处出差。

回到家也不能闲着，只要不关机，深更半夜都会有电话进来。小书房成了他的办公室。

周韵理应对他更好，但好像并没有。

每次回来，她不过是稍微收拾下屋子，做几样小菜。上了床，不是她来取悦颜铮，而是指望颜铮讨好她。

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两年了，他们没有避孕，周韵竟没有怀上孩子。

颜铮并没急着做父亲，他只是有些疑惑，担心是上次人流手术导致的受孕困难。

“今天是第几天了？”颜铮屈指计算周韵的排卵期。这次还真不是，那么下次回家他得算好日子。

“别算了，你回来就为了传宗接代？”周韵一把拍落他的手。

“那当然。不然还为了啥？”颜铮嬉皮笑脸，看着周韵的脸色慢慢变冷。

他知道她爱听什么话，他也知道周韵不是个调侃玩笑的好对象。但他就要这么说，就要看她生气的样子。

两个人的生活太无聊，当一切都成为习惯，颜铮觉得婚姻最大的价值，大概也就是传宗接代。

05

颜铮忘了周韵的生日。

出差回来，他去抱周韵时，那柔软的熟悉的身体，微微地僵了。这是个很细微的反应，也许早就存在了，只是颜铮那天才发现。

颜铮这才突然想起来，那天是周韵三十岁的生日，而他居然这会儿才想起来。

“生日快乐！”他亲了亲周韵，“明天请个假，带你去看我送的生日礼物。”

第二天他带周韵去了车行，当场付清那部世嘉车的全款。这礼物送老婆过生日，颜铮对自己很满意。

下午颜铮就飞到了别的城市。从周韵激动的表情和温柔可人的态度中，他知道忘记老婆生日的错误已修正完毕。

几天后颜铮有事回北京，正好是提车的日子。下了飞机他直接去车行，想亲自把车开回去，给周韵一个惊喜。

可是，车被提走了。

销售员说：“周小姐跟她先生一起来提的。中午。”

销售经理的脸色跟颜铮的一样白。颜铮是公司大客户常浩介绍过来的，他不想得罪。

思考了两分钟后，他同意了颜铮的要求，去监控室调看中午的录像。

跟周韵在一起的男人，颜铮认识。他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那是我小舅子。”

周韵根本没有弟弟，录像里那个男人，是周韵的同事，也是住在隔壁小区的邻居。

这几个月来跟周韵在一起时的细节，点点滴滴涌了上来。她的心不在焉，她的无所谓，她身体对他的某种细微的抗拒。

颜铮没法补瞎猜。原来最糟糕的事情不是无人倾诉，而是无法启齿。

颜铮当晚没有回家，办完事他直接飞到杭州，那儿有他的事业，有对他胃口的女人。

但不管怎样，这些年，他心里总有一个底线，从没真正跨过去。现在，这底线被周韵亲手毁掉。

他要跨过去吗？他很想报复，但报复能解决他心里的恨吗？

06

周韵难得在电话里问，“这么久不回来，要不我把年假休掉，去你那儿吧？”

“你少跟我来这套。”颜铮一边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一边火冒三丈。

“周韵，别看我不在家，你在那边都做了什么，几月几号跟谁在一起，我都清清楚楚！”

“你想干嘛？”周韵的语气变得平静冰冷。

“要不要我把通话记录打出来给你看？”颜铮根本没去调查周韵。这话，一半是威胁，一半是试探。

假如周韵声嘶力竭大呼小叫，他情愿承认自己心胸狭隘，多疑昏庸。

电话那边却沉默了一会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对生活还不满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颜铮以为他会发出一连串怒问，实际上却没说出一个字。

等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时，才发现手机一个键早被他用力按了又按。屏幕上显出他下载的游戏，俄罗斯方块。

一块块横的、竖的、L 形、倒L 形的图形落下，直到错误无法消解，游戏就结束了。

颜铮和周韵的婚姻，也要结束了。

07

但他还没做好离婚的准备。为什么离婚，原因很清楚。

离婚的目的是什么，是让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吗？

他跟周韵认识至今，整整十年。从他一无所有，到如今的小有资产。

她的好她的不好，时时涌现，爱恨交织。颜铮的睡眠被割裂成一截截，短短三个月，他瘦了二十几斤。

继续跟周韵在一起，铁定痛苦。跟她离婚，颜铮承认自己舍不得。

常浩打来电话时，颜铮正在吃午餐。

一贯喜欢嘻嘻哈哈的常浩，声音听上去很低沉，“跟你说件事，”颜铮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常浩就说了，“文锦死了。”

颜铮的泪水喷涌而出。

08

从杭州飞北京的机票已全部售罄，颜铮立刻买了一张最近时刻出发的火车票。五个半小时，他不吃不喝，脑子里全是文锦。

记忆中，她的样子有些模糊了。当初她多么霸道多么自私，向他提分手，告诉他她要跟一个官二代去美国，他震撼，他难以承受，然而也只能接受。

而现在再想到这些时，颜铮觉得文锦所做的任何事都情有可原，值得谅解。

是伍迪·艾伦说的吧，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有自己的渴求、欲望，以及难以启齿的需要。所以，日子要过下去，人们就要学会宽恕。

可惜，颜铮明白得太晚。假如从头再来，他一定会从分手那天就原谅文锦的选择，而不是等到现在。

颜铮下车后直奔工行找文涛。文涛调侃一句，你不会想搞个旧情重燃吧？

颜铮还想追问时，常浩又打来电话。“对不起啊兄弟，消息有误。那谁谁谁，你记得吗，也在美国，早几年就听说她得了什么肌无力。死的是她，不是文锦。”

冬天的暖阳透过银行巨大的落地窗洒在身上。颜铮笑起来，三个月来，他头一次笑，发自内心的哈哈大笑。

他喜洋洋地对着电话骂了常浩一句脏话，又跟文涛挥手告辞。

走到街上，颜铮站了一会儿，决定回家。

08

假如原谅一个人得用生命做代价，未免太可怕。不如当成一场游戏，比如，俄罗斯方块。

要知道，一个小错误接一个小错误的累积才会导致游戏结束。而这些小错误，假如一开始就被消解掉，游戏可以玩很久。

非要分个对错，非要周韵承担罪责，颜铮又何尝不是错误的推手？如果他没有故意拿文锦气她，周韵也就不会打掉那个孩子。

周韵没有打掉孩子，颜铮也就不会常驻外地。他不去外地，也许她和那个男邻居就没什么事。

他俩谁都没有设法去消解那些小错误，谁也不懂得宽恕。

所以他现在就要去面对周韵，和她谈一谈，而不是任由错误一直错下去。

周韵和那个男邻居是同事，这事颜铮知道。

颜铮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真的也只是同事。那天周韵和男邻居一起出来开会，开会的地方离车行不远，所以顺道把车提了。

这是真相。她对颜铮的冷漠，心不在焉，以及她对他身体的抗拒，源于她内心的失望，源于颜铮对文锦的念念不忘。

颜铮赶回家时，周韵也想好了做最后一次沟通。还愿意沟通，婚姻就还有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