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街
文/冯连伟
老街我故乡
永远魂牵梦绕的地方
那一条老街百年沧桑
心中总记得你的模样
那是剪不断的乡情
剪不断的乡情
——摘自《故乡老街》歌词
故乡让游子魂牵梦绕,点滴记忆心中流淌。
每每回到故乡走在故乡的老街上,看着熟识的人脸上都印着微笑,走进他们的庭院,都印着全家团圆的喜气洋洋;依然耸立在街北的老屋,如同一壶老酒,越陈越香,趴在老宅门前的看家狗不知已是经历了多少代的更迭?我凭着记忆寻找那棵三个人都搂不过来的老槐树,已经踪迹全无……
历经百年沧桑的老街让我找回了浓浓的乡情,也让我的心中留下了些许遗憾。
一
老街是有历史的。
我的故乡建村于秦汉之际,始称樊母村;1863年易名为坊坞村。
建村时之所以称为樊母村,据传汉朝大将樊哙的母亲在此生活,不过那已是2200多年前的事了,因为故乡要建村史馆,专家们还在考证樊哙是否在我的故乡出生,如果樊哙的母亲在此生了樊哙,那么关于汉朝大将樊哙的历史就要重写了,我的故乡至少也可以争创一个“AAA”级以上的旅游景点了。
毕竟时代久远,更无从考证建村时有多少人口,有没有这条老街;但我的老祖冯鹤峻来此安家落户后,随着子孙后代不断繁衍,特别是后来诸葛亮的后人弟兄五人一起来此落户后,人口快速膨胀,我的故乡这条贯穿村庄从东到西的老街应该初具规模,粗略推算,老街的历史应该有三四百年吧。
故乡现在生活着冯和诸葛两姓600余户1000余口人,站在故乡的老街中央,喊一声“东头的”,那一定是喊冯氏子孙;呼一声“西头的”,应答的一定是诸葛氏的后人。
我的老祖来此安家落户的时间是元末明初,尽管我们也把上厕所叫“解手”,但多方考证我的老祖却不是从山西大槐树迁移而来,而是从海州十八里迁移来的,也就是现在的连云港市云台区。据《云台山志》载:连云港云台山区沿海一带半岛或岛屿,元末明初,政府强令各岛居民迁移内境。我的老祖就是那时自海东迁移到此繁衍子孙,目前新出生的后人已是第20代了。
诸葛亮的后人来此安家要晚于冯氏老祖,但他们来此安家时一来就是弟兄五个,子孙后代繁衍神速,目前按照村子方位命名的四个坊坞村,除了我的故乡是冯和诸葛两姓后人之外,其他三个坊坞村则全部都是诸葛姓的子孙。
故乡的老街可谓历史悠久,向东接沭河,向西出村口,是全村当时唯一的纵贯全村的通道。
二
老街是有故事的。
老街历经百年沧桑,经历了风风雨雨。
老街的东出口直通沭河。村民要到河的东岸,是一定要从老街的东出口沿一条曲曲折折的小道才能跨河而去。上世纪四十年代,沭河两岸是两重天,沭河东岸是共产党的天下,沭河西岸则是国民党的天下。
我娘活着时经常说:“国民党逼得老百姓过不下去了,或者国民党还乡团又开始向老百姓收粮食了,我和你婶子大娘就往河东跑,跑到河东就安全了。”
我的父亲两岁丧父三岁失母,我的老奶奶把我父亲和我大伯我姑姑姊妹三个拉扯成人,父亲很小的时候就和大伯分了家独立生活。当时父亲分到的一间半草屋就位于老街的最东头,草屋的后面就是村子防匪防盗的围墙的东大门。这个位于老街口的东大门一直到上世纪1959年的大年初一才连同围墙一起推倒。
听父亲说:他小的时候白天去给地主放牛,晚上回来在草屋的地上趴在草堆上睡觉。有一年的冬天,村里的国民党晚上经过这里时,踢开门进到屋里把我父亲赶起来,把地上的这堆草点着烤火了,父亲那一夜冻得瑟瑟发抖,但对着这些个个都扛着枪的土匪只能忍着。
1947年6月,村里的当时的共产党任命的村长在村东头躲了几个晚上后,刚刚回到村西头的家里,在一天夜里让国民党还乡团连同他的儿子一起枪杀了。冯氏老少爷们一起把这诸葛姓氏的村长沿着老街从西走到东给安葬了。此后,到1948年,共产党号召斗地主除恶霸,沿着这条老街,人们又把村里的恶霸地主押着从老街的西头走到东头,一直走到沭河边,有冤的申冤,有仇的报仇,这个老地主终未扛过这场斗争,命丧黄泉。
三
老街见证了时代的变化。
现在的老街从东到西是一条笔直平坦的大街,往前推上百年,这条老街既不宽也不直,是一条刮风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土街,既没有南方的石板路,更没有小桥流水的韵味。
记忆中的老街就是在老街的两侧坐落着婶子大娘家的草屋,反正都是一个老祖宗,哪个地方有空就盖上了草屋。相互之间的院墙不足一人高,平时谁家来个亲戚隔着院墙招呼一声,陪客的就来了;如果谁家逮个鱼炒个虾的,做熟了叫着“嫂子”“大娘”的隔着院墙递过去,让嫂子大娘侄子侄女们都分享一下。
老街上最让人念念不忘的就是几棵百年古树了。我本家的清朝时闯关东的老奶奶活着时多次给她的儿孙们说:“逃难时还扔了三间土屋,两口大缸,还有一棵三个人都搂不过来的大树,长大之后千万别忘了……”
老奶奶的孙子冯连旗2014年回故乡寻根,反复提到这棵古树,可是现在已没有人能说清楚这棵老奶奶反复说起的大树是何时被砍杀的:是被日本鬼子点火烧的?是被国民党还是土匪砍的?反正没有人说出个子丑寅卯了。
我记事的时候,老街上还存留着一棵大槐树,这在当时是冯家子孙相聚集合的标志物。那时我们属于后坊坞大队第一生产小队,大槐树上有一个铁铸的类似《地道战》上老村长敲打报警的铃,平时社员们集合开工去地里干活就听这铃声。
我们这些娃子们上学的不上学的游玩娱乐的集合点也是这棵大槐树。平时到了吃饭的时候,谁家的孩子还没回家,当父母的要找孩子,一定是奔着大槐树的方向喊:“三狗子,快回家吃饭啦!”如果喊上几嗓子还不见人回来,则直奔大槐树而去,要么到大槐树下找到贪玩的孩子揪着耳朵拽回家,要么问大槐树下的人:“我家三狗子哪里去了?”一定会得到准确的去向。
至今难忘的是冬天天短夜长,那时穿着破棉袄棉裤,在家里喝碗地瓜糊豆吃个地瓜干煎饼就直奔大槐树而去,尽管天气又冷夜又漆黑,但趁着叔伯们抽着旱烟的火星,我们这些娃子们围着大槐树耍皮猴,玩“老鹰捉小鸡”,每次玩“老鹰捉小鸡”时,都有人主动申请当老鹰,难的是找个当老母鸡的,一番互推互让后,“老鹰”就开始做赶鸡的动作了,被推为“老母鸡”的也极力地叫着保护身后的“小鸡”,我们这些当“小鸡”的故作惊恐状左躲右闪,其乐无穷。但这棵大槐树也已经被主人家砍杀啦!
现在再回到老街,走在水泥路面上,看到老街边上竖起的一栋栋二层小楼,偶尔还可看到一栋土墙草屋,但百年老屋是找不到了,百年的古树也不见啦。
故乡的老街,历经百年沧桑,演绎着故乡历史的风尘中那说不完的故事。在我的心中,它是老父亲的一间透风漏雨的草屋,是逃难的老奶奶念念不忘的三人搂不过来的大树,是曾经血腥风雨的光明与黑暗交织的苦难岁月,是时间深处的风铃,更是游子永远剪不断的乡情。
【作者简介】冯连伟,山东临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山东自然资源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阅读》《散文海外版》《散文百家》《绿洲》《中国报告文学》《当代散文》《山东文学》《时代文学》等杂志;有作品选入各年度散文选本,曾获山东作协颁发的《时代文学》年度散文奖、《齐鲁作品年展》最佳作品奖、全国散文大赛等若干奖项;著有《静水深流》《真水无香》《似水流年》《掬水留香》《水,在说》等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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