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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圣,不会七十二变的“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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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江流经龙蟠段,全长46公里。

和红圣坐在江边混杂着沙砾与乱石的河床旁,从2012年到现在,一坐便是十年。他是龙蟠派出所的一名农村基层民警,用他的话来说,是龙蟠这个地方成就了他,他在这里拥有了立誓要为之奋斗终身的“藏蓝”事业,也在这里完成了娶妻生子这件人生大事。

十年基层民警的经历,让他看尽了人世间的黑与白,以及人性中的灰度地带。但同样也是因为这十年,让他更加相信人与人之间特有的湿乎乎的关系,充满人情、关注意义、回到现象、重现具体。

于是,在那些冰冷残酷的案情之外,和红圣将自己人生中的“黄金”十年深深扎在了金沙江边。与无数普通农村基层民警一样,他不求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只想守住江边这46公里的岁月静好,他用十年的时间,努力钻木生火,也只是想用温暖的火光烘热这片土地。

我是大圣,但我不会七十二变。

不会七十二变的大圣,是金沙江边的一名普通基层民警,来到江边十年,每年他离开这里的时间仅有40多天。

第一次见到和红圣,他就坐在江边那个曾经坐了十年的石阶上,望着时而湍急时而平缓的江面,一个人发着呆。

和红圣身上纳西族汉子的印记很深,除了黝黑的肤色,一口浓重的纳普腔,还有时不时蹦出来的几个搞笑段子。

无论所里的新老民、辅警,或是辖区内的老人小孩,都喜欢叫他“大圣”,久而久之,他就会在每次自我介绍时,加上这一句“我是大圣,但我不会七十二变”。

从香格里拉县虎跳峡镇往南望,或是从迪庆藏族自治州往东望,仅一江之隔,便能望见静卧在一片青绿中的龙蟠,它因山势蜿蜒形似蟠龙而得名,地处长江第一湾与虎跳峡之间,海拔5596米的玉龙雪山扇子陡也横亘在龙蟠境内。

金沙江流经龙蟠段,全长46公里,这里大大小小70余个村落,大多沿着江边而居,在这46公里的中间位置,坐落着龙蟠派出所。龙蟠所门前,时常有堆着苞谷的拖拉机或是满载砂石水泥的大卡车轰隆而过,屋后,是在流急坎陡之后骤然平缓的金沙江。

旁人看来,在丽江所有的乡镇派出所中,龙蟠所显得有些平平无奇,它既不是离城区距离最远的所,也不是条件最艰苦的所。

只有在这里驻守了十年的和红圣才知晓,因这金沙江河谷地带的地形,以及作为玉龙连接香格里拉北大门的特殊地理位置,龙蟠所的工作虽小,但却十分多且杂。

“大圣警官,我们村头玉米地旁,有辆外地牌照的车子在那儿停了几个小时了,你快来看看是啥情况!”

和红圣忙带着同事驾车前往事发地,原来是从外地来龙蟠找当地朋友聚餐的,因为街边天气炎热,所以选择在此处停车小憩。

每天这样的出警有无数次,而村民如此警觉的态度,也正是源于这十年来和红圣扎扎实实地社区工作。

走在深不见人的玉米地里去办案,这是和红圣每年七八月都要经历的事情。

和红圣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公安机关的社区警务工作刚刚开始起步。

作为星兴警务区的社区民警,和红圣围绕用脚板和汗水,落实知村组、知人口、知去向、知民意,把星兴警务区1411户,5674名常住人口,35家实有单位,1432户实有房屋等人、地、物、事、场所、部位等情况摸得门清。

不夸张地说,现在走在村子里,遇上的大多数人我基本都能叫出名字,他是哪一家的,家里有些什么人,我也都清楚。

星兴警务区与迪庆州香格里拉市仅一江之隔,南邻太安乡与九河乡,北接大具乡,214国道横穿社区通往迪庆藏族自治州香格里拉市开发区。为了社区19个村民小组的安宁,和红圣先后在社区组建了19支员义务巡逻队,每天不定时对村小组治安隐患点及公路沿线进行巡逻,巡逻队组建以来社区侵财案件同比下降57.8%。

自2014年丽香铁路、丽香高速开工建设以来,和红圣所挂的星兴警务区集高速公路3个施工标段和1个铁路施工工区。社区内项目部与施工工人之间的矛盾纠纷,项目部与辖区居民之间的矛盾纠纷,施工工人之间的矛盾纠纷和红圣都认真排查梳理,把属于公安管辖的矛盾纠纷及时化解,其余矛盾纠纷及时移交相关部门并协助化解,先后共化解矛盾纠纷137起,移送其他职能部门47起。

十年基层民警的经历,让他看尽了人世间的黑与白,以及人性中的灰度地带。但同样也是因为这十年,让他更加相信人与人之间特有的湿乎乎的关系,充满人情、关注意义、回到现象、重现具体。

一袋脆李,一袋洋芋,或是几个土鸡蛋,这些村中老人提来派出所硬塞给和红圣又被他婉拒的,都是关于他,一份沉甸甸的认可和挂心。

“要是连续几天在村子里碰不到大圣警官,我们就会担心,是不是他家里出什么事情了,或者是不是他被调走了,但是我们又觉得,十年了,他调走的话应该会来跟我们打声招呼再走。”

每年春节,是和红圣的儿子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他很喜欢去那个叫龙蟠的地方过年。

和红圣的第一次出警,是十年前,在虎跳峡。

2012年8月,大学毕业,刚年满25岁的和红圣,来到了龙蟠派出所。初次穿上这一身崭新的藏蓝色警服,和红圣便被当时的老所长带到了虎跳峡,具体的案情,如今回忆起来,已经有些模糊。

他只记得,当时江心那个一个13米高的虎跳石,巨石犹如孤峰突起,屹然独尊,江流与巨石相互搏击,山轰谷鸣,气势非凡,他的内心也与眼前这热烈豪放的一幕相互交织。

“我能在这里坚持几年呢?”25岁的和红圣暗自问自己。

如今,回头看自己在这里走过的十年岁月,和红圣偶尔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十年,每月回家休息两个周末,即4天,加起来,一年休息的时间不足50天,节假日于他们而言也是不存在的。

这十年里,我在家过了两个春节,一个是刚毕业的那一年,所长看我是个小年轻,就让我回家过节了,一个是结婚的那一年,所里考虑到我新婚,没有给我安排值班。

和红圣与自己的爱人相识在龙蟠,2015年,他们的小孩出生。如今7岁的小孩,过年对他而言,就是去龙蟠陪爸爸,还能去看那条大河。

“我爱人和小孩,每年春节都是在家陪老人吃个年夜饭,走下亲戚,大年初一或者初二,就会来所里陪我过节了。现在我儿子对于过年的概念,就是可以来龙蟠看漂亮的金沙江。

25岁到35岁,人生中的“黄金”十年,该以怎样的方式度过,才能算是不辜负自己。

十年前,年轻气盛的和红圣为执念于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十年后,和红圣觉得只要安安稳稳守住这一方的平安,偶尔与爱人小孩团聚,这便足够了。

十年,变的是年龄与职务,不变的是一颗初心。

从社区民警,到如今的指导员,和红圣的职务一路变迁,眼角也开始出现几条细微的皱纹,只是“为人民服务”的初心却一直被他牢牢记在脑海里。

龙蟠乡辖区内有虎跳峡、三谷水两个景区,从业人员达247人,每年来两个景区游玩的国内外游客超过20万人次。2017年4月,和红圣被提拔为旅游警察中队长。

成为中队长后,他克服重重困难,在景区景点设立警务室,让警力沉到底。旅游旺季,他每天亲自在景区执勤,带着3名旅游辅警切实落实巡逻执守。与此同时,他还与景区积极沟通,先后组建了2支由退伍老兵、青年志愿者和党员组成的义务巡逻队伍,定点在景区景点开展巡逻防控,在此基础上,还动员安装了27套高清摄像头,用天眼守护景区安全。

2015年3月的一天。和红圣接到一个来自天津的电话求助,求助人称其日前在龙蟠辖区景区游玩过程中不慎将手机遗失,现本人已经回到天津,看看民警能不能帮忙寻回手机。接到求助后,和红圣立即带领辅警及景区安保人员、工作人员在报警人描述的区域展开寻找。同时,调取监控录像。最终找到了遗失的手机。随后,和红圣又自掏腰包,根据求助者提供的地址,把手机寄回去。求助者因被和红圣的这种服务态度所打动,在收到手机后,从千里之外寄来了一面锦旗以表谢意。

2017年春节期间,和红圣带领辅警在三谷水景区开展日常巡逻,巡逻过程中发现一名游客见到民警后形色慌张,和红圣立即上前盘查,经查证,该游客系吸毒前科人员,和红圣立即对该游客的新鲜尿液进行现场检测,检测结果为阳性、属近期吸毒反应,随后,通过进一步调查,该游客被处行政拘留十五日的处罚。

几年来,和红圣先后对景区景点开展安全检查356次,服务游客32267次,找回游客遗失的手机12部,办理涉旅案件4起......

十年的初心怎么会变呢?守护龙蟠平安,这件事情早就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融入我的骨头和血脉,以后无论我调往哪里,我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始终会装着龙蟠,装着江边这些村民。

伫立岸边,潮水有它的方向,和红圣,也在每次潮水奔来时,选择着自己的方向。

自2020年初,新冠疫情发生以来,和红圣主动请战投入到抗击新冠疫情的工作中。面对辖区现状,他在扎紧入乡四个通道的同时,还依靠在龙蟠工作多年群众基础扎实的优势协助所长,在党委政府的统一领导下,动员群众,让群众主动参与到疫情防控工作中来。

因为我们是丽江玉龙连接香格里拉的北大门,所以更要用心、用情,守好这里。

同时,他还在所长的领导下,他带领民辅警,到社区排查“三非”人员及高、中风险地区回乡人员,做到细致严谨,没有遗漏,严格要求自己及民警并冲锋在前,不言辛苦、不分昼夜、连续作战,每天对辖区人员易聚集场所开展巡逻并劝离,挨家挨户了解人员近期来往去向,测量体温,检查,宣传疫情防控知识等。

在上门宣传各类防疫知识的同时耐心解释疫情防控的重要性,反复叮嘱社区居民不聚会、少出门、戴口罩、勤洗手、多通风等。

这次遇到的是疫情,下次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和红圣坚定地认为,无论下次潮水从什么方向侵袭而来,他能做的,就是扛住,冲在群众面前,稳稳扛住。

用十年时间,守着这一方小隅,感情在岁月的浸润中变得深厚,和红圣离不开龙蟠,龙蟠村民也人忘不掉“大圣”警官。在少数回家的日子里,和红圣并没有所谓的如释重负。有一回,他在家待了三天,第二晚开始,他就不断梦到龙蟠,梦到翻涌的金沙江,梦到江边的玉米地,梦到扇子陡的皑皑白雪。他匆匆收了行李往江边赶,奇怪的是,回到龙蟠的那一晚,一夜无梦。

有时候想过去,有时候想未来,有时候想自己的下个路口在哪儿。”现在,和红圣还是经常会去江边的石阶上坐着,或是去龙蟠与香格里拉之间的松园桥走走,望着这一湾青绿间的滔滔江水,他试图将心头偶尔泛起的困顿与失落丢进水里,顺水消散。

从江边回所里,开着车经过村头的小卖部,看着聚集在此的老人,他又忍不住下车。

“村里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或车辆出没?”

“和大爷,孙女什么回学校,外省路远,叫她路上要注意安全。”

旁人无法说清,是龙蟠离不开和红圣,还是和红圣离不开龙蟠,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人生有几个十年?和红圣的下一个十年,又会在哪儿?

或许还是在龙蟠,春天在野花盛开的江边巡逻,夏天穿过郁郁葱葱的玉米地去村民家中走访,秋天蹬着一辆破旧单车把村民悄悄放在门口的几袋石榴送回去,冬天趟着皑皑白雪去山里出警,到时候,又是十年的日子,十年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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