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火而行的山城骑士

8月26日凌晨，逆火而行的重庆“摩托大军”志愿者驶回物资储备点。新华社发

火遍全网的“龙麻子”

随时待命的摩托骑士们。

　　这是重庆最难熬的一个8月。
　　极端高温“烤”验下，8月17日以来，重庆涪陵、南川、江津、巴南、北碚、璧山、大足等地接连发生森林火灾。其中，最令人揪心的一场山火，莫过于8月21日晚在北碚歇马街道虎头村燃起的那团山火。直到25日23时，这场肆虐了整整5天的“火魔”终于被“击退”。
　　对于重庆人来说，包裹虎头村的缙云山脉意义特殊——它是重庆主城的“肺叶”，也是重庆人喜爱的“后花园”，还是李商隐诗句中“巴山夜雨涨秋池”中的“巴山”，滋养着代代重庆人。
　　因此，救援燃烧在缙云山脉的山火，牵动着几乎每个重庆人的心。
　　在这场与时间赛跑、与高温抗衡、与烈火搏命的战斗中，一个个勇冲一线的消防员、武警官兵，和一个个自发加入救援队伍的志愿者，组成了一幅壮美图景：一边是烧得发亮的“红色火线”，一边是由抗击山火人群的头灯组成的“蓝色光链”，汇聚成了一个“人”字。
　　那是一个个平凡英雄用血肉之躯铸成的“防火长城”！
　　组成志愿者队伍的群众中，引发最多关注和感动的，是担任运送人员、物资任务的“摩托大军”。他们顶着40多摄氏度的高温，在颠簸崎岖的山路上冲锋驰骋，打通了运输线最后几百米，为一线灭火救援人员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装备、补给。
　　“这是我的家园，我不来谁来？”
　　“给我多装点，我力气大！”
　　“我们‘00后’不是那么娇气的，这么大的山火肯定要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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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灭火救援现场，类似的话语不绝于耳，就如同一句句战斗誓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从普通踏板车到公路摩托再到越野摩托，骑手们集结而来，聚沙成塔、坚韧付出，共同书写出最真实的重庆精神。

集结人
一声号召，千辆摩托汇聚虎头山

　　“回来了？觉睡够没有？”“还可以，不啷个（怎么）累。”
　　8月27日上午，北碚区朝阳街道七一新村，已有些年月的居民楼下，张骏抹了一脸汗水，和擦肩而过的邻居打着招呼。
　　张骏，土生土长的北碚区人，37岁不到，老家就在缙云山上。由于在家排行老二，小名又叫馒头，于是，他给自己起的网名就叫“二馒头”。“二馒头”在圈里名气不小。“摩友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二馒头”或“馒头哥”。
　　8月22日上午，“二馒头”正在玩手机。他没有想到，数公里外的歇马街道虎头村，山火已经在疯狂地吞噬着青翠的山林。
　　一通重庆交警打来的电话，让他瞬间有了使命感。
　　“（交警说）山路太陡，火又大，汽车不好上去，能不能叫些摩托车来（运输物资）？”挂断电话，“二馒头”马上录制了一段小视频发到社交平台上，并标注了定位，召唤摩友们带车前来做志愿者，帮忙运输物资。
　　视频一发出，立即收到了积极响应。跑摩的的、送外卖的以及冲坡的越野摩托，半天时间内，上千辆各式摩托车集结在虎头村。
　　那天，“二馒头”的两个手机都快被打爆了，不断有“摩友”主动请缨，“还需要车吗？马上来！”“我没有车，我现买一个来参加可以不？”……
　　“有个辽宁的粉丝看到了我发的视频，开了20个小时车，驮着越野摩托来参加救援，真的太让我感动了。”“二馒头”说。
　　8月22日至24日间，虎头山上的山火一路蔓延，从虎头村烧到了邻近的璧山区七塘镇，又沿着山脊朝着缙云山主山方向烧去。根据研判，由于连续高温天气，山林已经极度干燥，一个小火星就形成燎原之势。采用以水打火的方式，无法取得灭火胜利。指挥部决定，挖出隔离带，阻拦火势奔向缙云山主山。
　　一场与火势拼速度的“比赛”由此拉开。
　　在北碚朝阳中学南校区旁，一条小路原本只通达半山腰，在“救援大军”的努力下，把这条路改造成通向隔离带的“生命线”。沿着道路从山脚到隔离带最低处，一共设置了5个集散点，大部分的摩托车能抵达地势较平缓的2、3号点位，但从3号点位再向上，由于坡太陡，有的甚至达到70度斜角，同时又是刚开挖出的简易便道，就需要越野摩托车上场承担运输工作。
　　“冲3号点位到4号点位的坡需要大量的越野摩托。我在群里、朋友圈发布了需求后，又一次很快得到了响应。”“二馒头”说。
　　摩友们的鼎力支持让他热血沸腾，山火烧了几天他就跑了几天。他在组织协调之余，还背上背篓、装满物资，开动越野摩托向上冲锋。

冲锋者
山火不灭，是骑手就要来回奔波

　　8月26日凌晨2点01分，“龙麻子”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条短视频。视频中，他满头大汗，大口喝着水，开心地大喊：“重庆赢了，回家睡觉！”随后，“龙麻子”骑上摩托车，颇有些潇洒地绝尘而去。
　　“龙麻子”，大名叫龙杰，22岁，重庆璧山人，是一名外卖骑手。玩了多年越野摩托的他是璧山“26号王先生”越野车队中的王牌车手，编号81。因为喜欢电影《让子弹飞》里的“张麻子”，他给自己的社交账号起名“龙麻子”。渐渐地，摩友们都习惯喊他“龙麻子”。
　　这些天，这个穿着浅绿色T恤、长相憨厚的小伙在网络上持续刷屏。没人想到，脸庞还有些稚嫩，并不善言辞的“龙麻子”，竟然从头战斗到尾。
　　他自己也没想到，从22日抵达现场跨上摩托那一刻起，他连续“战斗”了30多个小时。
　　当疲惫、困顿一齐袭来时，“龙麻子”只是机械地握住车把，蹬紧脚蹬。好几次，他都累得眼前发黑。不知道运了多少趟物资后，他终于坚持不住了，身体出现了中暑迹象。停下摩托车，他趴在车座上止不住地呕吐。
　　为了保持清醒，“龙麻子”劈头盖脑地浇了一瓶矿泉水，眯着眼甩甩头，又重新拧了拧油门，再次向山顶的隔离带发起冲锋。
　　25日下午5点，“龙麻子”刚从隔离带运完物资回到3号点位，跳下车就赶紧抓过毛巾擦拭淌进眼里的汗水，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喘着粗气。“不知道跑了多少趟。重庆是我们的家，难道忍心看到它这样烧下去吗？”
　　“我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骑摩托车，没想过这次会用得上。”“龙麻子”半是羞涩半是骄傲地说，“以前真的不敢参加志愿者行动，感觉不好意思，这次是鼓起勇气来的。”
　　更让“龙麻子”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因为勇敢成了全网关注的焦点。当时，每当明火一露头，“龙麻子”就心急如焚，“山上的火还没灭完，消防、武警连饭都没有吃，连水都没怎么喝。我们要是休息的话，他们就没得吃喝了，我们多跑两趟，他们就有饭吃、有水喝，能保证体力继续灭火，早点把火灭完。”

调度员
现场协调，化混乱为有序

　　“现场秩序太乱了，我看着心里着急。”22岁的孔令红，是一名摩托车培训教练。他也是第一批赶往北碚歇马火场的一员。骑着自己的公路摩托往上冲了两回后，他很快发现骑手们效率不高的原因：不缺骑手，缺能有效调度的人。
　　“在虎头山支援的时候，拉了第二趟我就发现上面和下面存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一线已经不缺水了，但是骑手们还在不断往上送。每个骑手确实拼命，但都是一股脑往上冲，不仅造成路段拥堵，还影响物资运送的效率，该往上送的送不上去。”孔令红说。
　　有心的孔令红当即停下车，山上山下往返几趟，把所有点位联络人的信息收集全了，他把大家拉入一个群，在里面随时沟通需求。
　　随着山火蔓延，除1号点位外，其他点位相应变换位置，各点位上的联络人也在随时轮替，但孔令红始终都在。点位上换人了，他就把新人拉入群中，大家继续各司其职，“大家都直接，有事说事，哪个点位缺水，哪个点位缺药，马上就协调去办，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谁是谁，没那个时间客套寒暄。”
　　在整个灭火救援过程中，和孔令红一样做着调度协调的志愿者大约有几十人，他们发挥着重要的“链接”作用，让“生命线”的物资运输越来越顺畅有序。
　　25日晚间，歇马山火的扑救工作即将迎来以火攻火的总攻关键时刻，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的孔令红疲惫到了极点，说话常常是说了上句忘下句，“脑子已经跟不上嘴了。”
　　当得知指挥部作出了以火攻火的战术决定时，孔令红和所有人一样绷紧了神经。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职责所在，继续做好骑手和物资的调度工作。
　　当晚9点、10点，直到11点，一线救援人员高声喊出“胜利了，胜利了！”而此时，在2号点位的孔令红由于看不到山顶的情况，他只能强迫自己抑制住紧张的心情。很快，孔令红收到一条协调信息：需要大量的志愿者和物资上山。
　　“我一看放心了，肯定是胜利了，因为火大了控制不住的话，大家都要往下撤，让人上去，反倒说明以火攻火战术成功了！”
　　忙完最后一批人员协调工作，孔令红终于找了块平地躺下，一觉睡到了日出时分。这是他五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李茂佳 曹钰 杨雪 黄芯瑜 罗惟巍 实习生 袁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