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黎明前》作者：夏长茂

这是一九三九年八月的一天晚上。

一道亮光划过，那是一颗流星。夜静的很，稀稀拉拉的星星眨着眼睛注视着这六七十户人家。月亮已经西斜得挂在了树梢，黎明前，让人有那么一点点焦躁，懒散的公鸡还没有报晓，连蝉也停止了鸣叫，也许它们一夜鸣叫，此时累了。这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候，此时有一点点动静就会传的很远很远，哪怕你在梦中也会给你唤醒！此刻，却有一个孩子的呼喊声打破了这宁静的夜晚！

“爸爸！爸爸！爸、爸爸，快跑呀！快跑！”在村中一个青砖瓦房中，有个孩子从睡梦中哭喊着坐了起来。

“儿子、儿子，咋的了、做梦了！”妈妈激灵着起身抱住孩子。

“别怕、别怕，妈来了！”她紧紧地搂着孩子。

“梦见爸爸啦吧，爸咋的啦？别害怕，别害怕，有妈呢！”她紧紧地握住孩子的手，把脸贴在孩子的小脸上，很怕有什么把孩子夺走，那是她的心＇肝宝贝。

“别害怕！别害怕！妈在这呢！妈在这呢！”

“妈！我看见一个鬼子满脸是血，拿着枪追我爸呢！可吓人了”孩子一边哭一边说：

“眼看要追上了，我喊爸爸，爸爸！快跑！快跑！”

“你想你爸爸了？”

“是。我要看爸爸！”孩子含着泪，委屈的更厉害。

“好孩子，别哭，别哭，我们找爸爸去！我们找爸爸去！”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她，她再一次下定决心，到延安去！要找到孩子的爸爸，一家人团聚！

昨日的一幕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孩子这么小，路途这么远，你怎么走，什么百八十里路，从新民到延安至少要有四千来里路，别说这兵慌马乱的，就是平常也很困难，你们这孤儿寡母的，知道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孩子大人的！”婆婆坚决地说：

“好好在家过你的安生日子，好不！别添乱了！”

“是的，很难，很难，这我清楚，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越是惦记新潮！”

“这一路可不是说着玩的，就这土匪兵你能搪得了吗？”

“什么我都想过了，哪怕是上刀山入火海，怎么的我也要去！心已决！”

“你自己不怕，还有孩子呢!你实在要去，把孩子留下！”

“孩子那么小，才四岁，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怎么也得带上他。”

“那怎么行？他走不了多少路又是背，又是扛的，闹着玩呀！”婆婆愤愤地说：

“要去，你自己去！”

“那不行，死活我们娘俩都不能分开！”

“你娘她也是好意思，是怕你们娘俩这一路上不容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如在家安全！”公公郑益贵在旁说。

娘俩的争论，公公听的一清二楚。权衡再三，认为儿媳比他们想的周全，更惦记的是咱们的儿子。他支持儿媳的意见，让儿媳去延安寻夫，一家人圆满团聚，才使得邵清廉静下心来。婆婆也只能服从了。

她回忆着，一颗激荡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她紧紧地搂着儿子，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自己才二十六岁，就要面临这么大的困难，经受这么大的风浪，脚下的路，难啊！反过来想，她何尝不愿意呆在家里，过自己的太平日子！但她实在的为心上人担忧，多少个日月，她吃不香，睡不稳。三年来又是多少次梦见新潮独自在风雨中漂泊，在火海里挣扎，无时无刻都让她的心悬着！至从儿子出生，他还没见过爸爸，多少次儿子跟我要爸爸。让我无言！

她把儿子搂睡，脑中又翻腾起来。那是三年前，北京车站和丈夫郑新潮分手的那一幕：她望着新潮那深注的眼神想着为国家，为民族的命运而担忧的样子，心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愿意新潮这个热血青年为国家兴亡而奔波，她也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不也和丈夫一样吗！但她同时也担心着新潮的生命安全。当在车站里有人知道他们的情况时，指责新潮不随妻子回家生孩子，保护好妻子，叫妻子自己回新民时。她流泪了，她体谅丈夫，支持丈夫的行为。离别的那一刻至今仍历历在目，丈夫何尝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何尝不想过安生的日子！但国家的命运在召唤着这些热血青年，大家胜过小家，不能叫日本鬼子任意妄为，践踏蹂躏我们的山河，使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丈夫的选择是对的。任何一个有志的男儿都会这么做！她赞赏丈夫的做法！

三年了，虽然书信不断往来，这三年丈夫过着流离颠簸的生活，从黄埔军校，再到延安，这里要经受多大的环境变化！在这艰苦的岁月里没有我的照料，怎么挺过来的？她更加地体恤丈夫！心里翻腾，恨不得一下就到延安，与丈夫团聚，彼此照应，她想着想着一点睡意也没了。婆家这关通过了，娘家这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能否答应。但她心已定，不管同不同意也要去延安！一家人要团聚！过去孟姜女万里寻夫，能哭倒长城，我与之相比算得了什么？我也要到延安去，协助丈夫，为国家的命运供献上一份力量！一股巨大的洪流，要冲破这黎明前的黑暗，撞击着她！只要思想坚定，任何艰难险阻算得了什么！

早上她早早起来，忙着一家人的生活，三个小时后，她带上儿子回了娘家，要和父母说去延安的事。

邵清廉出生在书香门第之家，自幼伶俐机敏，性格直爽，豁达开朗，其父邵万生因受祖传秘方，医术精湛，救死扶伤，驰名遐迩，从小良好的家教，使得邵清廉独立、好胜、自强、向上！

从婆家东蛇山子到娘家陶家屯要走三个来小时的路程。入秋的八月到处都是毛草丛生，高棵连连的时候，她一个小男妇女，又带着孩子，心里只核计怎么说服爸妈到延安的事，不料半路杀出一伙胡子，截住娘俩，吓了她一大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冷静地护住孩子：

“你们想要干什么？”

“哈！这小娘们够辣的！”一个胡子瞅了瞅邵清廉：

“你说我们要干什么？我们没肉吃，没有娘们睡！”

“大白天的，你敢？”

“嗨哈！你挺有脾气！你当是你在家呢？在这儿就由不得你了。我们就喜欢这样的！”说着上前几步用手来挑邵清廉的下巴，想看看俊俏的脸蛋，不料邵清廉本能的一拳照着脸打过去，他眼前一道金星，踉跄地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好，好，够劲，够劲。这样的女人，我就是喜欢！弟兄们！你们说是不？”

“是！带回去给我们大当家的，做个压寨夫人，太合适了！”

一阵哄堂大笑，上来几个人，架着邵清廉就往山上走，孩子吓得哭喊着也被拽到了山上。

“大哥你看!给你带来什么了！咱们得好好祝贺、祝贺你！”

“你们说什么呢！别胡来！”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瞅了瞅台下的女子，怎么瞅着眼熟呢！忙走下来，细细瞧了又瞧，突然眼前一亮，这不是邵公馆家的千金！他惊呀地说: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管她是谁呢！”

“放肆！这是邵公馆家的千金，就是我向你们常提的救命恩人邵万生的爱女！快松开！”

“啊？怪不得她这么历害，这么……”

“什么？”那个土匪刚说了半句，就不敢往下说了。

“让你受惊了，大小姐！这些弟兄不懂事，多有冒犯，得罪了！”大当家的赔罪着说：

“你这是去哪？”

“我要回娘家,谁知遇到了你们……”邵清廉后半句没出口：

“好好教育，教育你的弟兄，多多跟日本人打，别坑害老百姓！”她直爽地说：

“我还有急事回家办呢！”她搂住孩子急切地说，转身要走。

“三当家的，把人给我护送到邵公馆。”他知道后边的路上还有柳子出没，忙说道：

“要保证娘俩的安全，否则别来见我！”

“是！”三当家的答应着，带着一伙人下了山。

到了邵公馆，管家一看，来了这么多的人，愣住了：

“这是……”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走了，我们走了，大小姐！”三当家的急忙回道，带着他的弟兄们返回去了。邵清廉刚想说点啥，这些人已经没影了！

这次的遭遇让邵清廉在她父亲面前费了很大的周折，死活不让她去延安，说呀！这么远的路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要在别处你认识谁，又有谁来帮你，孩子大人不知道咋回事呢！什么太平年代，最让人担心的小日本鬼子，那是杀人不眨眼，一路上，土匪、日伪，军阀混战，什么一天半天，十天八天的路，这要走上几个月！困难摆了一大堆，道理给她讲了一大套。幸亏娘亲理解女儿，在几天的劝说中，里打外开，邵万生才答应下来，并且还给她拿了不少的盘缠，还让她哥哥把她送过辽河！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出发前，这几天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娘催促着邵清廉早点休息，明天好赶路，她顺从地把儿子领到卧室，孩子要见爸爸去了，特别兴奋，没有睡意，她也睡不着，又重新摆弄了一遍路上要带的东西，确定没有问题，这才领儿子上床，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晚，她多么多么地盼着黎明啊！延安，我心中的盼望！她翻腾着！

作者简介：夏长茂，微信，搭力者，网名，李清河，自由人，作品，诗词，散文，小说见于网络，杂志等。长篇小说辽河岔发表于网络上，并签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