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节日,艺术的盛会!在这初秋时节,第十三届中国艺术节拉开了帷幕,丰富多彩的精品剧目已上演多场,全国的戏迷观众得以大饱眼福。8月底,由福建省莆仙戏剧院创作演出的莆仙戏《踏伞行》和河南省曲剧艺术保护传承中心打造的曲剧《鲁镇》,在中国戏曲的舞台上分别绽放出瑰丽的光彩。
一颦一笑《踏伞行》
莆仙戏被誉为“宋元南戏的活化石”,是福建省地方戏曲剧种之一,其源于唐、成于宋、盛于明清。新时期以来,莆仙戏仍保留着宋元南戏的音乐遗风,她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深受观众喜爱,响誉祖国的大江南北,并不断推出新创的优秀剧目。《踏伞行》很好地保留了莆仙传统戏古朴优雅的表演艺术风格,丰富细腻柔美的人物表演令人叹为观止。其唱腔综合了莆仙地域的民间歌谣俚曲、宋元词曲韵味十足,悠远流长。
《踏伞行》演出剧照
《踏伞行》从挖掘、继承莆仙戏的优秀传统戏曲文化入手,向观众讲述了一个不失传统意味又颇具时代新意的爱情故事。故事的讲述方式不乏小清新的意味。早有定亲但未曾谋面的刑部主事之子陈时中和将门小姐王慧兰已是命中注定的鸳鸯,二人在战乱中偶然相遇,风雨中结伴同行,后共处一室,二人显然互有好意,但王慧兰率先得知了陈时中的身份,她猜测试探陈对自己的情意,不想陈时中情不由己谎言示爱并否认定亲。慧兰颇感意外,有些心灰意冷并对其不依不饶,陈时中尴尬悔恨之余,接连认错,最终在众人地撮合下王慧兰原谅了陈时中,二人终于和好。在人物不多的舞台上,演绎了一出古代青年男女情义纠葛而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据悉,故事结构脱胎于传统莆仙戏剧本《双珠记·逃难遇亲》,并充分保留和运用了《蒋世隆》和《瑞兰走雨》中“走雨”“抢伞”的表演和情节,经过主创的再拓展与新创作,成就了这部新剧《踏伞行》。
戏曲故事讲究一人一事,简洁明快是其主色调,《踏伞行》中男女主人公的表演古朴优雅,动作与技巧丰富、细腻,基本功主要集中在步、手、肩三个部分。如男主的三步行、蹀步、伡肩、姜芽手等传统做功都在剧中原汁原味地展现。剧中二人同行时,在舞台上展现“拖伞”“拾伞”“抢伞”“踏伞”“跪伞”等技巧动作,在充分展现戏曲表演技艺的同时,又具有很强的趣味性和观赏性,非常耐人寻味。随着剧情的铺陈与深入,王慧兰的羞愧、无奈、嗔怒与陈时中忠厚、善良、呆萌的性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产生了极强的观赏效果。不难看出,两位男女主演的表演功力非常成熟,他们把各自丰富复杂、难以名状的内心世界给予了完美呈现,在二人默契、纯熟的精准把握和配合下,观众有幸从博大精深的传统戏曲文化中吸取了营养,并领略到当代表演艺术家们唱做并重、细致精到的舞台表现力。
戏曲艺术是以表演为中心的艺术,此剧的编导们十分注重这一表演特征,从而把观众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男女主人公身上,我们通过他们的举手投足及一颦一笑,像欣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一样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从中领略剧种的艺术魅力。
中国古典美学有着“一分为三,三生无限”的哲学观,中国戏曲表演艺术千百年来一直谨守和沿用这一美学原则,在表现艺术与生活的关系,虚与实的结合运用,形式与内容上都达到了高度的和谐统一,给人一种“过犹不及”的中和之美,并将人物喜怒哀乐的情感表达融入到技巧当中,为观众营造一个不一样的艺术境界。
“鲁镇”里的世界
曲剧《鲁镇》以意象化的视角、独特新颖地构思与创造和诗意的舞台呈现,讲述了鲁迅先生笔下那个真实可见的鲁镇的故事。
曲剧《鲁镇》剧照 河南省曲剧艺术保护传承中心供图
其实,用戏曲手段表现鲁迅先生笔下的人物,并不是一件易事。况且,鲁迅先生的多部作品已经被影视作品演绎成了经典。但不得不说,曲剧《鲁镇》向观众展现的全景式的人物组合,是曲剧化的人物组合,观众非常认可。狂人、鲁定平、鲁四爷、贺老六、孔乙己、阿Q众生相,以及鲁迅先生笔下寓意的那让人窒息的麻木与残忍,黑暗与沉闷,以及 “病态环境里,人人都是受害者”的深刻主题在这部戏里都给予了合理揭示。
戏中的祥林嫂是重点,这个一提到名字就让人泪流满面的悲剧人物,她无疑在鲁迅先生笔下是经典的存在:“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虽然这个人物在当今社会竟有着“怨妇”“叨唠狂”“负能量传播者”等诸多代名词,但那只能代表一些偏颇人士或者说消极人士对这个人物的非理性评判。因为我们仍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祥林嫂是艺术作品中经典人物形象的代表之一。她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这分明是一句天问,曲剧《鲁镇》中祥林嫂一上场就问了鲁定平这句话,戏的最后一场她临终时再次追问了狂人。原著中,鲁迅先生用倒叙的手法向我们讲述了祥林嫂,而曲剧的剧作者则将祥林嫂悲苦的一生在众多人物的映衬下向我们娓娓道来。
《鲁镇》成亲一场的处理运用了戏曲大写意的手法,祥林嫂被强逼成亲欲以死抗争,老六抛出手中的红绸意象化地绑住祥林嫂,在现时的节奏中,祥林嫂的“搓步”和“跪步”表演恰如其分地诠释了人物此时此刻极不情愿又逃不如命运安排的心境。祥林嫂开口唱到“牛不喝水把头按,强扭的瓜儿不会甜——”与老六成亲的整场戏一气呵成,浑然一体。两个人物从一开始的极力对抗到最终情绪缓和,并逐步达成协议,为下一场二人短暂的美好生活做了合理的铺垫。
祥林嫂失子寻子一场,采用“紧打慢行”的处理来表现人物在山中路途艰难和寻子的焦虑,即“紧急的鼓点”“慢抬慎落的台步”,可以看出导演的独具匠心。当祥林嫂看到儿子残损的尸体时,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直击观众的心魂,瞬间让人彻底破防。全剧中很多个细节的处理,都是可圈可点的,无论是编剧笔下的唱腔、念白,还是导演对于舞台艺术风格的总体把握,乃至演员的演唱与表演,都体现了完整统一的创作思路。
全剧的终结处,也是最让人动容的。祥林嫂有一个终级愿望,那就是“死掉的一家人,都能见面吗?”这是她生的愿望破灭之后对死后的终极追问,我们何尝不知这是一个让人心碎的追问,更是一个流淌着鲜血的追问。因为,这个吃人的世界把她的今生和来世都堵的死死的,找不到一丝出口,然后全部撕了个粉碎,让观众陪着人物彻底绝望直至窒息。所以说,祥林嫂作为曲剧《鲁镇》的核心人物,她让观众身心俱痛到不能自拔,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曲剧《鲁镇》向我们展示的是一个丰富的清晰的鲁迅先生笔下世界,这是戏曲的鲁镇,是每个观众心中的鲁镇。戏曲改编小说,其实是一门很难的功课,既不能把情节原封不动地搬到舞台上,也不能简单地完成从文学到戏曲形式的平行转换。如果说观众能够抛开原著的文学形式,承认了舞台上那直观的戏曲形式,承认了这些鲜活的戏曲人物,那么这样的改编无疑是成功的。曲剧《鲁镇》对原著有新的解读,有戏曲的解读,有独特的体验,有戏曲的体验,有独属于戏曲的思考与发现,回应了当代观众的审美期待,实现了对原著的创造性转换、创新性发展。
这一个是阆苑仙葩,那一个是美玉无瑕,其实还有太多太多优秀的精品剧目值得我们期待。相信每一部作品都会绽放出他们自己的奇光异彩!
(特邀作者:河北省文化和旅游研究院 麻立哲)
责编:张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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