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了,张晓和何其还在争吵。
“你什么时候离婚?你得给我个时间啊,俩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不能一直这么没名没分地过着吧!”
“再等等,我还在和我老婆谈判,太晚了,我有些头疼,先睡吧!”何其不耐烦地说着,然后就蒙上了被子。
五年了,张晓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向何其逼婚了,每次逼婚,何其都以头疼为借口。
张晓趴在被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这个曾经将她从泥坑里救出来的男人,如今又将她推进火坑。
张晓曾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世上男人千千万万,实在不行咱就换。”
她将这话天天挂嘴边,那是因为她坚信,她那除了腿长,没有任何特长的男人绝对不可能出轨。
可是,真到她老公成了掉到茅坑里的人民币时,她却没了那份洒脱,整天以泪洗面。
何其也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张晓。
顶着熊猫似的黑眼圈,扯着乌鸦般沙哑的嗓子,剧烈的咳嗽声能把走在她身边的人都震得心疼。
在这种条件下还坚持上班的女人,要么是没钱,要么是没男人疼。
何其揣摩得一点没错,这两样张晓都占了。
临下班时,何其加了张晓的微信。
何其若无其事,张晓却胆战心惊。
何其是张晓领导的领导,平时张晓想上去给他打个招呼都高攀不上,现在他却主动加了她。
领导不但会开导,还会诱导,聊到半夜,张晓就彻底向何其敞开心扉,将自家丑事抖了个底朝天。
第二天清早,刚到办公室,张晓就发现办公桌底下有一锅冰糖雪梨。
何其的信息很简单:多喝点,降降火。
张晓心头一热,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嗅到一股幸福的味道。
感情一旦开始,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堵都堵不住。
不出一个月,张晓和何其的感情就达到了白热化。
何其是领导,大家都知道他有家室,所以,张晓和何其只能是地下关系,上不得台面。
张晓上白班时,何其每天早上将热牛奶、豆浆放到车棚张晓电瓶车后备箱里,信息发过来,张晓乐的像只兔子似的,一路小跑出去,取她的爱心早餐。
张晓上夜班时,何其煲好鱼汤、排骨汤送到车棚里。
有何其这个坚实的后盾存在,张晓离婚时,也没有太伤心。
离婚前,张晓告诉何其,一个出轨的爹肯定给不了儿子多好的未来,她宁愿不要前夫家出抚养费,也要把两个儿子留在自己身边。
何其二话没说,把俩孩子搂到怀里。
那一刻,张晓把心放到肚子里。
张晓离婚当天晚上,何其就搬了过来,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互相取暖,惺惺相惜。
其实,何其也挺可怜的。
在公司里,他虽是公司副总,衣冠楚楚、谈吐非凡。
在家里,因他有性功能障碍,老婆早已出轨。
婚前他们俩达成的协议,是婚后无论什么原因,谁先提出离婚谁净身出户。
所以,这些年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耗着,谁也不肯先开口。
和何其在一起后,张晓就彻底理解了何其老婆的出轨。
何其那方面真的不行,总是力不从心,草草了事。
但张晓从不埋怨,在她看来,何其给她心灵上抚慰远比身体上的满足要强百倍。
但是,何其是男人,张晓不想看到何其在床上像只斗败公鸡的怂样,张晓托在医院工作的二哥给他到处联系专家。
医院的治疗,加上张晓一周三次给他炖猪腰,何其的病稍微有点起色。
每当何其锤头丧气,张晓就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像安慰自己的孩子那样鼓励他,告诉他就把自己当成试验田就成。
在张晓的鼓励和包容下,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出租屋里的破床开始叫得欢了。
不管两人多么恩爱,自古至今,女人们都有一个执念,就是想要一个名分。
有了法律保护的婚姻,心里才会踏实,张晓也是这样。
五年了,张晓做梦都想正大光明地牵着何其的手逛街,想让儿子改口叫爸爸,想把何其带到自己父母面前,告诉父母她成家了。
可是,何其肯陪她走最难熬的日子,肯帮她养别人的儿子,却一直拖着不肯给她名分。
这次逼婚又被何其搪塞,张晓开始反思,是不是何其感觉和自己在一起,家里条件太差,比如这合租房,比如这破床。
这些,她张晓努力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她拿回了婚前存在父母那里的一笔钱,趁房价还没高的那么离谱时,贷款买了套小户。
其实,这笔钱她原本是想日后留给自己父母养老的,取钱那天,她心里也是纠结了半天,最后骂了自己自私,还是把钱取出来了。
她又用自己这几年的积蓄买了辆低配的车。
买过车房,张晓的家底比锅底都干净。
张晓只能开始拼命加班。
长期熬夜,嘴上起泡,牙龈发炎,半边脸肿着都没肯休息半天。
每次换季,张晓除了给俩儿子添一两件必须的衣物,她又咬咬牙拿出一千块去男人专柜给何其挑上一身。
何其是高管,不能因为和自己在一起就变得寒碜。
张晓大部分心思都放何其身上,她希望何其能早日带她见家人,早日和她领证。
张晓真正见到何其家人时,正是她们公司被收购后,高层大换血的时候。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董事长换了,各部门领导早已都被裁员了。
所有的高层中,只剩下何其,张晓整天为何其提心吊胆。
恰恰这时,何其父亲检查出喉癌,要接过来在市立医院动手术。
何其不急,张晓却急得直打转。
何其四十多岁了,在这公司干了十几年,若要请个十天半月的假,等再回来这公司早就没他啥事了。
所以当何其提出,让张晓去医院替他照顾父亲时,张晓高兴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一是不用担心何其请假被辞退,更重要的是这明显是何其给自己接触他们家人的机会呀,一定要努力表现,结婚这事肯定指日可待。
把俩儿子托付给姐姐后,张晓去公司办了请假手续,带了一包换洗衣物,专职去医院照顾老爷子。
尽管老爷子手脚都能动,但张晓还是帮他擦脸、洗脚,完全把老爷子当自己亲爹看待。
特别是手术后,老人一旦有痰时,都是张晓亲自用手给他清理。
张晓能感觉到老爷子对她也是特别的满意。
何其父亲出院那天,张晓听到何其父亲让儿子多给张晓些钱,说很少见到护工能这么尽心尽力,简直把自己当亲爹伺候。
张晓拎着脸盆依在门旁,傻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何其父亲口中的护工是指自己,原来自己是何其请给他父亲的护工。
她嘴唇哆嗦半天,腿也开始发软,心里直冒寒气。
原来她以为的,不是她以为的。
更让张晓想不到的事情是,她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看到桌子上的一盒精致的喜糖。
同事悄悄告诉她,何副总火速离婚和新任总经理的千金肖笑笑订婚了。
何副总就是何其,肖笑笑是新任人事部经理。
张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同事笑她,人家何副总订婚,你激动个啥,新娘又不是你。
张晓不信,她爱了何其五年,为什么新娘不是她。
她发微信给何其,三十条信息发出,直到下班,何其都只字未回。
张晓的心伴随着夕阳慢慢地沉了下去,渐渐坠入冰窖。
出院当天,何其就送父亲回老家了,张晓只能等,等他回来。
回到家,张晓没有去姐姐家接孩子,她无力地瘫坐在床上。
这个出租房里,有她和何其太多美好的回忆。
她拉开何其用木板给她们钉的衣橱,里面只剩下她和孩子的衣服,张晓此刻全信了。
何其已经退出了她的生活。
只是,她无法相信,她向何其要求了五年的婚姻,何其都没有舍得和前妻离婚,可是,他和肖笑笑认识还不超过五个月。
“晓晓,咱们好聚好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盼头,帮你养大两个儿子又怎样,我又不是他们亲爹,最后还是没人给我养老送终的。” 何其最后一次来,鞋都没换。
“我们同居了五年,你都不肯和你老婆离婚,为了肖笑笑你就可以?”张晓哽咽着问。
“她比你有价值。”
男人一旦不爱了,连敷衍的话都懒得给你,弃你如敝履。
这些年,张晓费劲全力爱何其,甚至卑微到尘埃里,依然不能感动何其。
而肖笑笑和他认识才不过五个月,他竟然肯为了她净身出户。
张晓抓破头皮都想不明白的事,在何其对她说的这最后一句话里找到了答案。
是啊,从交往开始,她只不过是何其找的免费床伴,她提供的伴侣价值太低,所以何其对她的逼婚如此犹豫。
自己真心实意,而何其处处掂量。
张晓哭了个天昏地暗,这些年为了和何其结婚,她想他所想,爱他所爱,早已丢失了自己。
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她也开始冷静了。
张晓仔细想想,自从何其搬过来,这些年他充其量不过是白天晒在阳台外的男士裤衩,让外人知道这家里有个男人罢了。
何其对自己是好,他从不惜力,洗衣服、做饭,收拾家,全是何其在干,只是他从来不舍得在自己身上,在这个家花大钱。
他宁愿手洗床单、被罩,也不肯拿出几百块钱买台洗衣机。
她卵巢囊肿动手术时,他送她去的医院,但在手术室外等待一个半小时的是自己姐姐。
何其说是公司有急事走了,其实是怕作为家属签字承担责任和缴费吧!
她想买辆车送俩孩子上学,何其和她一起去看了车,但提车那天,何其说是他妈阑尾炎动手术,他回了老家。
买车,他只使了眼劲。
张晓买房时,因为公积金里的四万块钱没能及时提出来,急得掉眼泪。
何其说是从朋友那借了两万给张晓周转。
张晓公积金提出来的第二天,何其就立马拿走了那两万。
现在想想,从一开始,张晓对这个已婚男人走的是心,而何其只是想锻炼锻炼他的肾。
想明白了,张晓对何其的那份心也就死了。
等张晓再次见到何其,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张晓搬了新房,为了减轻还贷压力,她贴了一则出租广告,想把小房间租出去。
有人敲门看房,张晓开门看到何其。
何其真的老了,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英姿飒爽。
但也完全在张晓的意料之中。
张晓逼婚时,他说,四十大多的人,想要从零开始,他不敢赌。
他不是不敢赌,他只是不敢用张晓赌,因为张晓不能和他前妻的家产相提并论。
而他敢用肖笑笑赌,赌赢了,等待他的将是金山银山.
张晓一怒之下将她和何其最后一次谈话的录音发给了肖笑笑,她信也好,不信也罢,同为女人,自己踩过的屎,只想提醒别人绕道而行。
果然,肖笑笑取消了婚约,在前妻那里净身出户的何其,没了驸马的身份,自然逃脱不了被公司辞退的命运。
满脸沧桑的何其真诚地乞求张晓,给他个机会重新开始,张晓不愿和他多说,直接“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再也不会跟何其有任何牵扯了。
真爱过,付出过,卑微过,还是没能换回那一纸证书。
经历这一切,张晓彻底明白了,她和何其这段感情的打开方式就是错的,注定不能善终。
她决定退场,找回自己,凭借自己的力量向阳生长。
从此,山一程,水一程,但愿永不再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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