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之战：柔然趁拓跋嗣病逝南下，将拓跋焘团团围住，却突然撤军

永初三年（公元422年）刘宋武帝刘裕去世，引发北魏大军南下；景平元年（公元423年）北魏明元帝拓跋嗣的去世，同样引发了柔然对北魏的打击。

漠南地区是北魏的统治中心，且拓跋部本来自漠北，畜牧业是其重要的生产方式，而柔然却需要在严冬到来以后南下漠南放牧，因此，双方的冲突不可调和。道武帝拓跋珪时代，柔然侵袭北魏两次，北魏主动打击或被动还击两次，分别是∶登国六年（公元391年）十月，拓跋珪因柔然不臣服于己而大举讨伐，将柔然降服。登国九年（公元394年）十月，柔然西部帅缇纥提之子曷多汗、侄儿社仑等人在臣服北魏三年后叛逃，重振了柔然部落。天兴五年（公元402年）一月，拓跋珪命令将军和突进攻素古延等部，柔然社仑派遣骑兵援救，被北魏军击退。同年十二月，柔然社仑趁拓跋珪与姚兴在柴壁大战，骚扰北魏边境，拓跋珪命令拓跋遵等将迎战，柔然撤退。天赐三年（公元406年）四月，柔然进攻北魏边境后退去。

拓跋珪时代对柔然的打击，迫使柔然放弃了对漠南地区的控制，北徙至漠北。据《魏书·高车传》记载，“高车部落强大，常与蠕蠕为敌”。然而，由于拓跋珪在打击柔然的同时，也对庞大的高车诸部进行了打击，就使得柔然能够控制漠北的残余高车部落，实力迅速壮大，很快成为漠北力量最强大的一支队伍。

柔然牟汗纥升盖可汗大檀听到拓跋嗣死去的消息，喜出望外，决定趁着北魏国丧对北魏实施打击。

据《魏书·世祖本纪》记载，拓跋焘继位五个月以后，即到了始光元年（公元424年）的四月，他东巡到大宁（今河北省怀安县东南、张家口市附近），这次东巡一直持续了三个月，直到这一年的七月，拓跋焘才回到平城。史书没有说明拓跋焘此行的目的，但我们怀疑，他这次出行大致不外乎以下原因∶

一是与风闻柔然将要南下有关。柔然南下必须翻越阴山，阴山有若干个通道，大宁附近就是柔然南下的东线要道。

二是稳定国内。北魏与刘宋第一次南北大战以后，北魏军虽然得到了黄河以南的部分土地，但损失也非常惨重，除了刘宋军顽强抵抗的因素以外，更重要的是北魏军中出现了大范围的传染病，进攻虎牢之军病死的就有十分之二三，而进攻广固的叔孙建之军病死的士兵更高达一半之多，北魏军力元气大伤。随着北魏军主力南下，国内各地的驻军相应减少，随之而来的是国内也渐趋不稳，此时明元帝拓跋嗣又去世了，年仅十六岁的太武帝拓跋焘所面临的国内局势岌岌可危，可用之军也捉襟见肘，在这种情况下，由皇帝率军巡视也有威慑国内叛乱分子的目的。

三是威慑北燕。北燕一直是北魏的敌国，这与北魏灭掉北燕的前身后燕有关，拓跋焘此行威慑北燕的意味也非常明显。

四是巩固东线。从史料上看，在柔然即将南下之前，为了防备柔然的进攻，北魏高层将防御的重点放在了东线。这是因为，在拓跋焘看来，柔然主力如果从东线大宁南下，很可能会进攻幽州，万一柔然军占领了幽州，就能与北燕军队合势，则防守薄弱的黄河以北就会出现大乱，即使柔然不在中原地区久留，北魏政权也很有可能会失去河北地区，一下子回到拓跋珪局促于代北之时。这是北魏统治者最为担心的事情。

然而，出乎拓跋焘的意料，这次柔然可汗大檀大规模南下行动并没有只选择一条进军路线。除了东线以少数牵制兵力南下以外，他亲率六万骑兵避实击虚，突然向西路杀来。北魏从前一年即征发民工修筑长城，在阴山的各个隘口设置堡垒，以抵御柔然的入侵，但此时北魏长城并未建成，阴山关隘形同虚设，因此，柔然大檀的主力骑兵得以迅速穿越阴山，突然出现在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县东北，一说在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西北土城子，此处当指后者），直捣北魏旧都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并一举占领了盛乐宫。

年仅十六岁的太武帝拓跋焘得知这一消息，立即向各地部队发出了向云中紧急集结的命令，与此同时，他不等其他部队集结到位，就亲自率领驻守京师的部队火速北上寻战。

拓跋焘率领的这支部队马不停蹄，经过三天两夜的急行赶到了云中。然而，进抵云中的北魏军却被数量庞大的柔然军整整包围了五十多层，并发起了轮番冲击，战况十分激烈，敌骑甚至一度冲到拓跋焘本人的马前，北魏将士们都非常恐惧，然而，拓跋焘依旧神色自若，大家看到皇帝这样，也都镇定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魏书·索虏传》称∶“先是，大檀弟大那与社仑争国，败而来奔。大檀以大那子于陟斤为部帅，军士射于陟斤杀之，大檀恐，乃还。”说的是∶早在拓跋珪天赐元年（公元402年），也就是二十年前，大檀的弟弟大那妄图发动政变，诛杀堂兄。当时的柔然可汗社仑自立，阴谋败露后，大那等人逃往北魏，大那被封为冠军将军、西平侯。在这段记载中，令人费解的是后面那句话，说的是∶大那的儿子于陟斤在大檀继位后，被任命为部落头领，而在这场激战中，“军士”射杀了于陟斤，大檀非常恐惧，就撤军了，拓跋焘也脱离了险境。

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军士”是指哪一方的士兵?二是为什么一个“部帅”于陟斤被杀，大檀就匆匆撤军了呢?对于上述两个问题，有人认为，军士是指柔然的士兵，他们进而结合该段的上一句推测，大那投奔北魏二十多年，虽然史书没有明言，但以常情推断，北魏一直是利用大那等人来离间柔然高层、颠覆柔然政权的，大那家族从大那开始即觊觎可汗之位，如今大那之兄大檀终于如愿以偿，因此，身在北魏的大那与留在柔然的大那之子于陟斤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大檀既要利用于陟斤安抚大那在柔然的势力，又不得不对这股势力高度戒备，大檀在南下入侵北魏时，将于陟斤留在身边，扣为人质，以期稳定柔然后方大那势力，而在战斗中，于陟斤却被柔然士兵暗害，在这种情况下，大檀非常担心后方的稳定，于是匆匆撤军。不过，主流意见认为∶射杀于陟斤的是北魏的射手。

令人纠结的是∶为何于陟斤被杀，大檀就退去了呢?除了刚才说过的柔然内部可能存在不稳的情况外，大约还有下述原因∶一是大檀并不知道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本人就在军中。拓跋焘所率之军也许数量并不多，因此，可能并没有对外宣称拓跋焘本人就在军中。

据《魏书·世祖本纪》记载∶“八月，蠕蠕率六万骑入云中，杀掠吏民，攻陷盛乐宫。赭阳子尉普文率轻骑讨之，虏乃退走。”而《魏书·蠕蠕传》则称∶“始光元年秋，乃寇云中。世祖亲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云云，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说赭阳子尉普文率军前去抵挡，而后者则明确说是太武帝拓跋焘亲自率军迎战。也许，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太武帝拓跋焘的确是上了前线，但对外则宣称领兵将领是尉普文。二是柔然其他部队受到北魏军的打击。

北魏长孙翰一直担任北方军区司令（都督北部诸军事、平北将军、真定侯），长孙翰所率之军当属于北魏军北方主力军团，从该部的行军路线上分析，该部在战前似部署于东线，此时奉调西进增援，击败了柔然别部。北魏东线主力军团向西靠拢，柔然兵力在西线已经不再占有绝对优势，这大约也是其退却的另外一个因素。粮于敌，补给线被切断一说似无依据。需要说明的是∶大檀从云中撤离，并不一定就意味着柔然军队从漠南远遁漠北，而从史书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推断，大檀从云中撤离后，柔然军队并未远去，可能还盘踞在阴山南北，或者转兵东向，寻找新的突破口。

云中之战取得胜利后，尚书令刘洁对拓跋焘说∶“大檀自恃部队众多，虽然败逃，但恐怕还会再来，请求等到秋收完毕，大规模征发部队，东西两线同时并举，北上讨伐。”拓跋焘表示同意。

九月，也就是云中之战结束的第二月，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即下令大规模征兵，凑够了五万骑兵，将要北上讨伐柔然。经过了三个月的准备，到了十二月，他命令安集将军平阳王长孙翰、东平公娥清、安北将军尉眷等将从东路出击，而自己则率领西路军驻扎在柞山，防守西路。长孙翰等将从东路的长川 出发后，柔然军队这才北逃，北魏军乘势追击，俘获甚多。

元嘉元年（公元424年）北魏的这次保卫战，是太武帝拓跋焘在继位之初所面临的最大考验。此战的胜利让北魏渡过了易代之际的危机，稳定了北魏政局，也展现了年轻的太武帝拓跋焘过人的能力。